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沉重的打击了。他并非像冷迪斯那样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错误的决断,而是在明知道阿弗雷德很关心也很爱护自己的情况下主动放弃了那种可能。
他以为他是深明大义的,甚至可以用英雄来形容。他反复告诫自己所有死在他手里的人都有价值,都是为了伟大的“革命”而献身,但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估错了那份爱在天秤另一端能产生的重量。
当这份坚持被打碎,他的一切动机就崩溃了。所以他很干脆的就说出了一切,来者不拒,希茨菲尔问他什么,只要他知道的都会回答。
“你为什么杀他?”出于私心,这是希茨菲尔认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应该早就知道他发现你在干什么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举报,为什么你要在这时杀他?”
“他没有举报,是因为此前他认定我们无害。”阿默拉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她,“但是这次不一样了……组织决定了要行动,开始我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式行动,这个行动的规模将会空前浩大,一定会对维恩造成巨大冲击。”
“所以你决定对他开枪?”
“……我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阿默拉低头,“随着动静变大,他肯定会察觉,然后很自然的联想到我……他肯定会来问我,那还不如我主动说。”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问他能不能不要管这件事,就像他此前那么多年从未管过我们那样,他拒绝了。”
“拒绝的好——!”
半掩的房门被推开,夏依冰穿着高帮靴子大跨步的走进来,一双锐利的眸子藏在大盖帽的阴影下,毫不掩饰对凶手的憎恶。
她是打算和希茨菲尔一起进来的,但是少女说有些事需要和阿默拉单独谈谈,她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直接把他“争取过来”。
眼看人确实被她“争取过来”了,女人自然也按捺不住,这种事情不在现场怎么能行。
“我曾以为我很了解他。”夏依冰说这话时声音很低,“随着这个案子的推进我一度怀疑我看走了眼,但现在我确信我没错!他是名真正的红蔷薇骑士!”
阿默拉自然能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但他没对此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盯着手里的相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然后呢。”希茨菲尔打破沉默,“他拒绝了,你就对他开枪……”
“对。”阿默拉点头,“我当时愤怒极了……我认为他终于还是选择了他那边的阶级,而这是对我多年来对他信任的背叛……我当时就是这么蠢,所以我就想着,与其让他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杀死我的同伴,或者让我的同伴杀死他,不如我亲自动手得了。”
“砰!”的一下,他被暴怒的女警长一脚踹翻。
“贱东西!你就是个畜生——”
“夏!”希茨菲尔赶紧上前拉住她,“至少,让他说完!”
心上人的劝诫还是有用的,夏依冰多少收敛了些,虽然还是能看出来她暴怒未消。
她和阿弗雷德也有很多年交情了吧。
希茨菲尔暗自想到。
虽然年龄差得多,可他们关系一直不错,在确定阿弗雷德并不是真的背叛了立场,由始至终都在坚持正义的时候,面对他的结局——居然是被自己的救助、临时收养过的孩子杀死的这种结局,夏依冰当然无法忍受。
一个曾为国家立下功勋的老人,连让他安度晚年都做不到,居然发生这样的意外。
她肯定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职。
“请继续吧,多利亚先生。”为了尽快将女人从这种状态中解救出来,希茨菲尔选择加快进度,“我想知道关于‘战争’的事。”
“这个问题太笼统了……”
阿默拉从地上爬起来,但只是支起上半身,算是靠在柜子上坐着。
“就从你们这次偷窃行动开始吧,我想知道,你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顶‘紫蓝宝石黄金冠’?”
“是的。”
“是谁告诉你们它的情报?”
“有人联系我,具体我不清楚,他藏在画里……”
“等等——什么里面?”
夏依冰瞪眼。
希茨菲尔倒是没露出任何异样神情,就好像她早就料到是这么回事。
“画里。”阿默拉抹掉嘴角的血,伸手给她们比划一下,“一幅画——一幅肖像画,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那画里的人会说话……我一直靠他和他们联络。”
“‘他们’是谁?”
“一个和我们类似的超凡者组织?”阿默拉犹豫了一下,“我知道的不多,充其量只知道,救世之光打算和他们合作。”
“肖像画……”希茨菲尔沉吟了一会,掏出小本子和笔,在上面刷刷快速描摹内容。
几十秒后,她撕下三页纸,走到阿默拉跟前把它们依次在地上做好排列。
“你看看,是其中的一幅吗?”
她描摹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当时从罗斯金冠二楼展区一并遭窃的那三幅作品。
《牧羊人》。
《鞋匠的妻子》。
《参加广场会议的农人》。
这么短的时间,她当然画的不怎么具体,但是用纷乱线条画出一个抽象的轮廓还是没问题的,她相信如果是其中的一幅阿默拉一定认得出来。
“是这幅。”
阿默拉指向中间那张纸。
是《鞋匠的妻子》。
希茨菲尔和夏依冰对视一眼,然后问道:“所以这些画在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
“是。”
“这画里的人能出来吗?”
“我不确定,但我估计是能出来的。”
“理由。”
“我派人从下水管道潜入那栋房子的正下方,我们确实上不去,但是很快上面有人撬开了管道口,把所有东西丢了下来。”阿默拉回答,“而我事先并不知道那栋房子里有我们的人,我们只是按照指示在下面等着而已,那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幅画里有人出来做了这些事。”
那密室的谜团就也解开了。
被污染过的画确实具备神奇魔力,希茨菲尔曾经就被一幅画拖到一个真实幻境里过,那还是她和阿弗雷德初次相遇。
她是因为这个才提前就有所怀疑吗……
夏依冰看了她一眼,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希茨菲尔继续问问题:“然后你背叛了你的组织,隐瞒了你得到王冠的消息。”
阿默拉终于露出惊讶神色,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
“这是明摆着的。”希茨菲尔抿嘴,“不然他们干嘛要偷第二次呢。”
阿默拉愕然。
但仔细想想是这个道理……那个不明组织一开始目标就是王冠,自己没有将王冠交上去,他们当然要偷第二次,知道内幕后能推出来。
“我查了第二批次的失窃珠宝名录,里面也有两顶王冠。”希茨菲尔淡淡道,“我猜你们得到的情报也不全,并不知道它具体长什么样子。”
“是这样没错……”
阿默拉点头。
“‘战争’具体是指什么。”夏依冰也有自己迫切想问的。
“是难民。”阿默拉说。
“难民?搜集难民到王都来?但你们不是一直在做吗?事实证明这没什么用。”
“那是因为过去很多人进不来,送他们进来耗费的代价太大,救世之光承受不起。”
阿默拉说道,“但现在不一样——因为艾莎洲的回归,所有教区的对流动人口的管制力都在爆降,我们可以很轻松的把人带进来,并且维持一段时间。”
“你们这么干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想想航海热是什么时候兴起的,大概就是从中间开始。”
夏依冰忍不住瞪大眼睛。
那他妈的得给他们搞进来多少人?
“我估计得有五百人……甚至几千也不是没有可能。”阿默拉苦笑,“人数很多,根据我的了解,很多之前被你们刻意分散开,安排到别的教区生活的人也愿意过来。”
那这确实是“战争”了。
希茨菲尔听的摇头。
如果只有这些人,哪怕维恩管制力不足,考虑到他们都是平头百姓,所能造成的破坏其实相当有限。
但这件事并不只有这些人参与的。
说白了,这些难民只是棋子。算上幕后操纵者,这股力量能产生的影响力可就不好说了。
第八十二章 背弃的名义
夏依冰非常在意“战争”的事,又问了阿默拉一些问题,但阿默拉对此也不知道太多。
“我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计划。只知道他们打算将所有力量汇聚起来……我猜测他们是想实现一直以来的诉求,也就是逼迫国王重视他们,通过这场运动来推行立新法。”
“怎样的新法?”
“从此以后不再处刑任何灾民。”
“这是不可能的。”夏依冰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
然后她发现希茨菲尔也在看她,立刻解释:“这个……我们现在的技术确实进步了,这要归功于各大骚灵学派,当然,还有你(看向少女),但侦测手段并不稳定,保证不了看穿人心。”
梦魇和诅咒都是寄居在人内心最深处的顽疾,即使是记录在册,有观察日志的安全局探员、特工都有被误判状况的时候,何况平时性格没有确切记录的平民?
这种事要怎么精准判断?根本判断不了!
所以这个诉求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在夏依冰看来与其追求这个还不如追求让国家扩军——用更多的人手填补到防治工程里,根源上防治邪灾爆发。
“我还有问题。”夏依冰盯住阿默拉,“既然你对他开枪,那你一定是赞同这场战争的。”
“……是。”阿默拉硬着头皮点头。
“既然你赞同这场战争,那你应该知道,无论是薪火帮还是木炭帮,这些人都是你们战争计划里的一份力量。”夏依冰语气逐渐凌厉起来,“那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用他们的死来当隐形人?”
倒是省了我的口舌了。
希茨菲尔赞许的看她一眼。
确实这件事非常奇怪,不管幕后之人具体要怎么操作,这里的每一个难民都是他的棋子和力量,损失一个就少一个。
阿默拉赞同这理念的话,他就不该把人杀死后逃走。他的所作所为——杀死同伴,隐姓埋名,隐瞒得到王冠的事实,这看起来就像是从救世之光叛逃了一样。
那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为了救世之光对阿弗雷德开枪呢?
他的言行非常矛盾。
“我赞同他们的理念和行为,但我……”阿默拉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叹息一声:“但我不认为他们能赢。”
“为什么?”夏依冰逼问。
“因为我做过一个梦。”阿默拉坦白,“在那个梦里,我看到真正的‘革命’,人群汇聚起来的力量比我能想到的要浩大几十倍,几百倍……!我看到他们推平了一切挡在面前的东西,看到他们砍掉国王的脑袋……!和那个梦相比现实就像是一场闹剧,我觉得——”
“你认为‘革命’需要留下种子,而这个种子只有你有资格当。”希茨菲尔叫破他的心思。
“所以你一定要在‘战争’开始前假死脱身,这样即使失败,救世之光的所有人都会死,唯独你能活着,我猜你这段时间一定在码头游荡,你是想着一旦失败就去艾莎发展?”
“???”阿默拉看向她的眼神已经不是惊讶了,就好像光天化日看到了鬼。
希茨菲尔不由有些同情他了。
可怜的家伙,他是真的将“走错路万劫不复”这句话诠释的彻底……就连后路都找的这么烂,你说你能干什么啊?
因为艾莎洲也是她们的地盘。
夏在那里有一大块领土,玛德琳又继承了尼昂家族的王位,阿默拉要是真跑到艾莎洲想建立势力,他很快会明白什么叫做命运的毒打。
现在“探员之死”和“珠宝失窃案”都真相大白了,幕后之人是谁阿默拉不知道,他说他也没再见到那些画,他接收到的珠宝里没有那些东西,他只在行动开始之前和那幅《鞋匠的妻子》对话过,行动后它们就消失了。
那么挂在他身上的核心问题就只剩一个了。
“王冠。”
希茨菲尔对他伸手。
“在你身上吧?”
“你是打算把它带到牢里去么?”
上一篇:都说了这不是人生模拟器!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