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必须承认的是这给了队伍喘息时机。
现在他们依然还是被困在地底,看不到希望——可能到死也无法回归文明。弗里克的力量和威望足以让他在一开始驱使大多数人跟他并肩作战,可当形势已经稳定下来……所有人都认清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也确信不可能有机会逃生的时候,他也确实不再能像一开始那样使唤他们。
燧石骑士也是人。
面对一个不可能被实现的目标,他们也不想白费力气。
“这就是人性。”
当他拎着水袋走进帐篷,躺在里面的伟伦塞尔突然对他说。
“就好像一段恋爱关系如果没有床o之欢就不完整一样,一个人,如果你只看他在文明世界的面貌,那这也是不完整的。”
“你还没死呢。”弗里克嘴角抽搐一下,“别烦我,我不想听你说怪话。”
不得不说这小老头的命是真硬。
那么多断骨伤势,一大半都有刺穿内脏的风险,到最后居然给他挺了过来,只要能一直静养就不会有危险。
但是人这种东西……一直躺在那不动弹是会越发狂躁的。伟伦塞尔自诩高级知识分子当然不屑于做出某些行为,但这不代表他能克服那种躁动的欲望,而他发泄的渠道就是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帐篷就那么几顶,他没得选,弗里克就是睡在外面也不想进来面对此人。
“这里没别人,你害羞什么?”伟伦塞尔却不放过他,继续说道:“我不是在跟你开颜色笑话,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你知道海难吗?”
“知道……”弗里克认命的找地方躺下,伸手捂脸,“我自己就经历过一起……”
伴随海龙卷的超级风暴,直接把他丢进水晶海那片灾地。
弗里克觉得能从那样一场灾难里存活下来真是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所以回来后他就开始怕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坐船。
“我指的不是那种普通的海难……”
“我经历的也不是普通的海难,谢谢。”
“我们说的是人性。”伟伦塞尔用力皱眉,“如果你有研究过那些海难里的生还者你就会发现……当他们在大海上漂泊,被迫要以几个人,甚至单独个体的数量来面对一切的时候,他们所展现出来的精神、面貌,在各种环境下做出的选择……其实和他们在文明世界里展现出来的是不同的,那是两幅面貌。”
“你指的是食水不足的情况下喝尿还是杀了同伴吃他们的肉?”弗里克摇头,“你现在不说怪话了——改说废话。”
生死存亡之际做出的选择,和你丰衣足食时做出的选择能一样吗?
你大可以说他们纵使有百般理由但还是不对,那是你的自由,但你非要拿“两幅面貌”来批判什么……弗里克觉得伟伦塞尔真是有病。
“咳!咳!……我不是要批判谁。”小老头咳嗽几声,微微瞪眼道:“我只想说……我们和那些人并无不同。”
弗里克躺在那没动静。
过了一会他翻身起来:“……什么意思?”
“环境——海上的遇难者被困在海上,我们被困在平原地下,虽然一个是水一个是陆地,但我们都远离了文明世界,都重新以另一种身份被自然包裹。”
“什么样的身份?”
“动物。”伟伦塞尔干脆说道,“动物、野兽……越是在这种环境里我们就越放得开,廉耻、道德、底线……你能想象到的一切人的特征我们都可以抛弃。”
弗里克这下听明白了:这人其实是在拐弯抹角安慰他,说他那些同伴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兽化了,让他别在这方面过于纠结。
“你们这些当老师的都喜欢这么说话吗?”弗里克有些想笑。
但又笑不出来,因为他发现这番话还挺有道理。
“我能理解他们。”他坐起来,掰着手指,“大家曾经都有不错的关系,而这份关系是在我们熟知的社会里才能存在……”
而现在落到荒郊野外,没有法律,没有约束,又几乎不可能有逃生的办法,留给他们的命运最好的也不过是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直到老死。
那这份关系还能维系吗?
它还能稳固吗?
弗里克可以想象的到,之所以队伍现在还没有崩,全赖于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燧石骑士。
他们对信仰的忠诚——那股信念远比常人坚韧。所以他们姑且还能守住底线。
要是换成一般人,这时候可能都在搞内讧了。
所以他不怪他们。
想到这里他好多了。
说白了所谓的诺言只是他一厢情愿,要是真有希望卡加纳-弗里克一定不惜说服所有人,他自己会冲在最前面,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
可没希望啊……
都这么久了,希茨菲尔生还下来的几率不比他们回去的几率高多少。他没有理由也没资格劝说其他人跟他一起送死。
但在释然之后,另一股名为“茫然”的情绪又笼罩了他。
没错,这里有水源,有虫子能烤着吃,那些丑八怪又懒得清理他们,不考虑营养均衡和生病的话,长久住下去也未尝不可。
但难道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等下去,消磨下去,说好听点是等待奇迹发生,难听则是消耗生命。
弗里克是有经验的,他很清楚这种日子再来几天,因为食材单一而导致的肠胃病、维生素和药品的稀缺就会让大部分战士直接躺下。
那就更没有希望了,彻彻底底的变成等死。
所以这就是矛盾所在。
他不想等死,想趁着所有人还有力气的时候寻找出路。但他又找不到借口去说服他们。
现在想,救回希茨菲尔他们可能也未必是他想信守承诺,只是最契合他想法的借口罢了。
“弗里克骑士。”
伟伦塞尔最受不了安静,他又换了新话题:“你身为数量稀缺的黄金骑士,难道就没有什么秘术能隔空联系翁塞因,帮我们叫点援兵过来?”
“没有那种东西!”
弗里克没好气的道。
“少看小说!”
其实是有的。
呵斥完老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心。
血灵术。
这里移植过咖洛的皮肉,他在布雷斯岛上就曾用这种方式和咖洛交流。
不过这到底不是人类自己的生物技术,它来自木人族,修改版本有天生的缺陷——会随时间推移使得对方皮肉被自己同化。
弗里克是黄金阶,在这种交互中是更强的一方,咖洛的皮肉已经被他同化的差不多了,这让他压根没法发动秘术。
强行发动只能扯掉他的掌心皮,那层皮现在基本算是他自己的了,秘术发动不了会很难愈合,那他左手就相当于废了。
唯一希望就是咖洛主动联系他。
但那缺心眼的傻小子,他来翁塞因这么久了都没主动联系过一次,这次进红土也没通知到他的……反正弗里克不抱任何希望。
“卡加纳。”斯麦尔突然钻进帐篷,“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弗里克有气无力的举起手,“休息一下,等会我去换班巡逻。”
“不需要你巡逻了。”
“啊……所以连你也丧失雄心了吗。”
“我的意思是,希茨菲尔刚刚送来了城内的情报。”斯麦尔对他露出笑容。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
“但你确实不用再巡逻了。”
第九十一章 万物认知归向之主
当开完所谓的战前会议,在斯麦尔帮助下再次穿上那副拼凑出来的动力装甲时,弗里克尚未从那种状态中回过魂来。
他不是不开心,也不是反对。
不如说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艾苏恩-希茨菲尔、夏莎-伊玛尔那几个人,她们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是朋友的定位。
还有马普思-戴伦特那个笨蛋木头,他们都没死……哦……这种感觉……我应该只是太开心了……
再度回神,弗里克发现自己靠在一根异常粗壮的石柱背面。旁边就是斯麦尔,他拿着队伍里唯二两只可以相互对照确定精度的怀表,正在仔细度量时间。
“哈特呢?”弗里克问他。
轮战斗的本领,他谁都可以不服,却没法忽视那个家伙。之前的战斗试探意味居多让他穿这副铠甲也就算了,这波行动不亚于赌命,他很意外铠甲居然还是由他来穿。
“哈特伤还没好,负载太重不合适。”斯麦尔看了他一眼,“都穿铠甲你们差距不大,别胡思乱想,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这混蛋分明猜到了我后面还想问他为什么不穿,居然用这种方式又推了回来。
弗里克撇嘴。
小时候的经历让他生性圆滑,因为他的起步太低太低了,他得八面玲珑,每个人都不得罪才能安稳前进。
来到翁塞因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不适应,因为即使是地位高如斯麦尔这样的人,他们做事说话都比他直接了太多。
这种运转机制隐隐是在否定他的生存哲学——告诉他这些毫无意义。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是很反感的,不过他现在不这么想了。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他盯着斯麦尔刻板的脸。
“不好说。”斯麦尔摇头,“现在是凌晨4点……地底没有日光能确定时间,我不知道那些原始人是怎么记录时刻的,得看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复活仪式。”
“她是找什么东西送来的消息?”
“一个蠕行者……我不认识,他们长的都一样……那东西也没有留下其他口信,但我估计是他们内部的分支——还记得吗?在营宿地的时候他们居然只是警告我们……”
“蠕行者内部有分歧?你的意思会有一些人主动帮忙?”弗里克想了想,“他们能有多少人?”
“不会很多的,你别往这方面想了。”斯麦尔还是摇头,“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规模,找到营宿地的人根本不会被怪物追杀。”
停顿,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她说我们会面对邪神?”还是由弗里克打破沉寂。
提到‘邪神’的时候,他不免又在战锤握柄上加了些力。
“‘七目邪神的尸骸从地底升起,化作肿瘤吊悬空中’……”斯麦尔这次点头,“那东西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是那个东西吗……”弗里克盯着头顶高空的筋肉网膜。
虽然是极其空洞以及单调的景色,但因为光源在有规律的不断闪烁,红光也在网膜上循环着从强到弱的明暗过程。
“我不希望是。”斯麦尔咧嘴,“但如果是也不错,这样回去的时候我就能给沃克描述一下,我是怎么压着邪神的身体掉下来的,嘿嘿嘿嘿……”
两人相视着发出一阵低笑,然后再也找不到其他话题。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这时它好像变成了个顽皮孩子,总是在这儿停留往返,根本顾不上人们内心的催促。
弗里克中途都靠在盔甲里睡着了,突然一阵晃动唤醒了他:“醒醒卡加纳!他们出来了!”
猛地惊醒,弗里克扭头去看古城方向,目睹到一群乌压压的蠕虫骑士冲出正门,和城外营地的蠕行者们汇聚在一起。
“现在是几点?”
“五点半多点。”斯麦尔死死盯着远方的风景,“我本来计算的是中午十二点……传统的仪式多半都是那时候最佳,不过他们是退化的亚种,不在乎这个也不奇怪……”
“斯麦尔。”
“什么?”
“那个计划……”
“嗯?”
“希茨菲尔带给你的那份计划……我们应该可以使做到前半部分,我们是可以拼命冲进去。”
“但后半部分,你有想过怎么冲出来吗?”
说这番话的时候,弗里克一直盯着城外营地。
刚开始出来的蠕虫骑士只不过是开胃菜,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蠕行者从古城里冲出在城外聚集。
但最让人感到不安和头皮发麻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从四面八方,不断蔓延过来的那片黑暗之海——
“居然有……这么多……”
数小时前,希茨菲尔以为她已经对第二天即将发生的事做足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幕真正在她眼前呈现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她的承受力还是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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