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我知道了。”
罗素离开后,少女又转向老摩尔:“我希望你详细描述下你哥哥的工作、家庭还有性格。”
摩尔张了张嘴,他其实比较反感这种待遇,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犯人在被审讯……不过他确实处于迷茫之中,希茨菲尔愿意帮忙的话……她好像是个不错的侦探?
想了想,看了眼躺在旁边呼呼大睡的马凯,他点头应允。
“莱特比我大三岁,我们勉强算是一代。”他说,“他的性格比我……更活泼一点,就比如我在那栋房子里可以一口气住十几二十年都不出门,他肯定不行,最多一周他就得出去玩上几天。”
“他一般是怎么玩的。”希茨菲尔问他,“赌还是女人?”
“……”摩尔看少女的眼神变得很怪,他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想是都有。”
“他很擅长赌博。”
“是的,非常擅长!但你是怎么……”
“随便猜的,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是他很会赌,他肯定不会出门出的那么勤快。”
摩尔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的哥哥莱特如果赌技不行那肯定是天天躲债的节奏,才不会隔几天就要出去玩呢。
还有就是他想找姑娘玩的话手里是要有点钱的,莱特还不至于因为输钱就把赌场里的人都干掉,所以他肯定得带着钱出来才能找乐子。
她的分析能力很强,善于从这些细节里拼凑线索。
他对少女的能力又有改观,态度更端正,开始详细介绍莱特的生平。
“我们从小一起住,那时候还在老宅……老宅在刻尔格东郊的森林里,那里很偏僻地型险峻,所以勉强也算是隐居……它曾经是时光龙家族的大本营,不过现在已废弃了,原因就是那个预言,所有时光龙都要分散开去寻找等待预言里的继承人,这就是我们天生的使命……现在你们找过去只能看到一座废弃的宅子,里面基本搬空了,所以我把那里告诉你们也不要紧。”
“然后就是老宅后面的山岭……”
“说莱特-萨利,别说老宅。”少女打断他。
看得出来,隐居的影响还没消退,他的话语听起来比较缺乏逻辑,总是想到哪说哪。希茨菲尔不得不多次提醒他回归正题,否则他能在这掰扯一天。
“莱特也是从那出来的,我前面说了他性格开朗,很喜欢玩,但他是很有主见的……任何事都喜欢自己做决定,只要是他下定决心的事,父亲都无法影响到他。”
“你们是亲兄弟?”
“是的,我们父母相同。”
“他天生如此么。”
“天生的,从我记事开始就这样了。”
“你如何肯定你的判断。”
“大概在我5岁的时候,他也快8岁了,当时他带我去偷牛粪,我问他为什么要偷牛粪,他跟我讲牛粪是所有畜生屎尿里分量最足的,用牛粪制作的粪弹威力最大。”
“……”希茨菲尔眼神发直,夏依冰则是一边皱眉一边撇嘴。
但摩尔已经兴奋起来了,他伸手比划着:“你们知道粪弹吧?就是塞入火药管点爆的恶作剧把戏……在我们那边非常常见。”
“你们不恶心吗?”希茨菲尔感觉自己语气都在颤抖。
“其实还好。”摩尔笑着点头,“因为用的基本都是食草动物的粪便,并不太脏……”
这种解释没什么用,希茨菲尔、夏依冰、旁边一直听着的洁莉西绪斯统统往后挪了一点。
她们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会和摩尔握手。
“说回之前的……我当时也劝阻他了,我认为怎么说那坨牛粪也太大了……我知道他是想报复前些天溅泥水到他身上的人,我试图劝说他放弃,至少选小点的牛粪,但他不听……最终他成功完成了复仇。”
“我们当时可是被狠狠用鞭子抽了掌心。”摩尔脸上带着笑意,“还有一次外出他看到了狼,其他人都没看到,但他坚持说有,要我们立刻叫醒其他人保持警戒……我们按他说的做了,但最终没看到一头狼……但他依然坚持他看到了,那些猜忌和质疑都无法动摇他,他就是这种顽固的人。”
虽然有些例子不太恰当,但必须承认,这番描述让莱特-萨利的画像更生动了。
希茨菲尔又问了一些细节,然后开始提醒他说说莱特的家庭和事业情况。
“我知道的不多。”摩尔是这样说的。
“如你们所见,我很少出远门,我一共来这里两次,都是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我们一起来的。那时候我大概十岁出头,但莱特已经在伯文郡展开自己的事业了……”
“什么事业?”
“补鞋底。”
“啊?”
“正常情况,有时候鞋底不是会掉吗?……正常情况是需要找人补的,但很麻烦,所以他发明了一种机器,把损坏的鞋子放上去踩几下就能补好。”
“自动补鞋机。”西绪斯在旁边插嘴,“我好像听说过……你确定是他发明的?要知道萨拉也有类似的机器。”
“确定,他不可能抄别人的点子。”
“所以他的事业就是造这个自动补鞋机?”夏依冰问,“他开了工厂?”
“不。”摩尔摇头,“他觉得那样赚钱效率太慢。”
“太慢?”
“他原话大概是这样的……”摩尔清了清嗓子,当着他们的面开始学舌:“‘听好了摩尔,如果我今天敢拿着这样的东西去开厂子,不出一个月,四周就都是我的敌人。毕竟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偷一台回去就能成批仿造。我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和谁当对手的,我也没时间把有限的精力消耗到这种斗争里去’。”
“他是这么讲的。”他点点头,“然后他告诉我,他把这东西注册了授权——拉着当地的黑帮郡守一起,授权给本地那些感兴趣的商人富豪,让那些人去开厂子造这个机器,他们三拨人坐在后面分钱。”
“……他很聪明。”夏依冰舔舔干裂的嘴唇。
真的,有这种头脑的人不会很多。
希茨菲尔则注意到细节:“所以当地的黑帮郡守知道他是时光龙了?”
否则一个年轻的小人物凭什么和他们谈这种条件。
眼界……世上有眼界的人还是不少的,但面对那些连规则都不讲的人,那纯粹的暴力,他们未必能守住自己的成果。
“可能没有……”摩尔摇头,“我父亲将他带到这里分开的时候给他安排了一个小贵族身份……而且我得纠正你们一个认知上的错误:目前而言你们可能是为数不多知道时光龙家族姓氏的人,而萨利这个姓氏在塔里尼昂其实非常常见。”
所以大概就是摸不清他的底细,试图使用暴力又被他用时光龙的力量无形化解……
希茨菲尔思索着,估计当时的黑帮郡守就是这样才捏着鼻子和莱特合作。
自动补鞋机的市场是很大的。
她光听描述就知道这玩意用途不止是补鞋,稍微改进下就能当缝纫机用,其后拓展出的服装业务更是万利买卖。
死灵党人和温泉领不可能放过这棵摇钱树,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将业务扩大,莱特也能跟在后面沾他们的光。
所以他是肯定不缺钱了。
唔……照这么看她最开始猜中他很会赌真是运气好了,因为有钱到这个程度他还真不怕没钱还债。
而且摩尔之前说什么来着?莱特居然会将大部分盈利都拿去接济穷人?
之前不知道是如此巨大的一笔钱,听这话还没啥感觉,现在她必须要对这人肃然起敬了——起码这种事她是做不到的。
“他娶妻了吗。”西绪斯冷不丁问道。
她很好奇,这种独特的男人到底会选择怎样的女人。
“没有。”果不其然,摩尔摇头。
“他有不少女人,但都没娶她们……当然他并没有对不起她们,他都给了她们想要的一切,但唯独不准她们提结婚的事。”
“哦对了,他还有个怪癖,就是不喜欢别人和他睡一张床——甚至一个房间都不行,我还没懂事的时候他勉强忍了我,但我三岁后他就不愿和我一起住了,我想可能他不娶妻也和这个癖好有关。”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只有你和你父亲踏足过他的家——也就是刚才的房子?”希茨菲尔皱眉问道。
她的神色开始不对劲了,因为既然莱特-萨利是如此的特别,如此的有主见,如此的重视私人空间,他怎么会让佣人来接待可能的贵客?
就在这时,船舱晃动了一下。外面传来罗素的声音:“是我。”
问话要不了多长时间,找了四五波人,付出了几枚银币做代价,他满载而归。
“富人有说他是好人的……有说他脑子不清醒的……总体上评价还行,我感觉他们有点怕他。”
“穷人的评价差距就大了,有说他是神使的,有说他是吝啬鬼的……”
“吝啬鬼?”西绪斯扬声。
“对,吝啬鬼。”
“你知不知道这人每年要施舍多少钱给那些穷人?”
“我知道,前面那些夸他的人说了嘛,但后面那些人骂他恰恰就是因为他不付钱了。”
“什么意思……!?”
说话的是老摩尔,他惊讶走上来抓住罗素肩膀:“请再说一遍?他怎么了?”
“他不付钱了。”罗素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对他重复,“他之前每年支付大概6000枚瑟拉金币用于救济穷人,但现在他不出钱了,一个子都不再出了。”
那有些人当然会怨恨他了。
希茨菲尔半垂眼帘。
他们可能早就习惯了接受救济,救济金已经是他们对未来规划的一部分了,有些人可能早就盘算好了要用下一笔钱做什么事情,这份收回的善意会把这一切统统毁掉。
在那些人看来,这不亚于是把他们的尊严放地上踩了,类似于亲手给他们编织美梦又把梦戳破,重新让他们认识到自己还是底层。
“我觉得那是他们自己认知的问题。”罗素轻声说道。
有能力的,有上进的,得到救济的机会不说一飞冲天吧,稳稳上升一两个阶层还是很容易做到。没了救济金就跌回底层的在他看来就是废物,是好吃懒做的地痞流氓。
这算带有他个人风格的安慰吗?
希茨菲尔看向摩尔,却没感觉他的脸色有任何好转。
他关心的是别的事情:“你问了他们他是什么时候停止付钱了吗?”
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个可能。
“就今年。”罗素点头,“今年年中……距离现在不到两个月吧……”
摩尔甩开他就往船舱外冲。
“你去干嘛?”西绪斯在后面跟着叫。
“让他去。”希茨菲尔拦住她。
“他可不是要去跳河。”
“罗素先生去看着他吧。”少女又瞥向眼镜男人,“带好武器……情况可能不是太妙。”
罗素扬了扬眉,轻点下巴,捂着腰间追了出去。
勒令西绪斯留下守着洁莉和马凯,希茨菲尔和夏依冰也走出船舱,看到老摩尔正站在船头撑着长杆,重新试图接近宅邸。
梭子船的船头很窄,只有不到一米宽,这次他一直将船头卡到栅栏空隙里才停下,没等停稳就凑上去按下电铃。
“叮——”
清脆的铃声伴着水波荡漾。
他们都在等,但无人回应。
摩尔回头看看他们,双手合十,眼角都苦苦撇了下去。
希茨菲尔给夏依冰使了个眼色,女人径直上前,从前额拔出一根发卡,两三下就打开了门锁。
幸好这铁门是朝内开的,船不需让,急切的摩尔撑着船在门口停下。
那里有一座专供台阶,他第一个跳上去,三步并一步冲到门前,再次按下门旁的电铃。
还是没反应。
他是彻底没耐心了,开始砸门、踹门,同时大声喊着莱特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仿佛之前的佣人呵斥只是幻觉。
一股浓郁的危机感在他们心头蔓延,罗素拨开摩尔,用力三脚将大门踹开,他们终于能窥见这栋宅邸的内部情景。
希茨菲尔站在后面,她看到最前面的罗素和老摩尔,他们身形都颤抖了一下。
里面到底是什么?
拨开两人挤进去,看清眼前的场景,她也忍不住要屏住呼吸。
满眼血红。
第一眼是宽敞客厅,这里的摆件没有问题,茶几、大桌、沙发、吊灯……一切正常。
不正常的是它们的表面,那里悬挂着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仿佛血液构成的细丝,就像是把一个人塞进绞肉机里压碎再压成肉丝一根根的粘上去,整个场景极其恐怖。
“呕——”
第一时间,摩尔就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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