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给我一杯可乐
恍惚之间,她就感觉像是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有人握着她的手,又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扉前轻轻叩门,心中极尽隐私的角落正在与他人的心所勾连,一条脆弱的桥梁悄然架起,她有感觉到,这桥梁很脆弱,只需传递出一个抗拒的念头,就能将这勾连二人灵魂的桥梁给拦腰折断。
但她毫无抗拒之意。
你在我的心中听见无数遍回荡着的,我对你的爱。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对你的爱丝毫未减。非但如此,反而还加深了,以至于你一靠近,我就会局促不安,但当你将我拥入怀抱,所有的不安又化作想被你听见的怦然心动。
黄昏,乃逢魔之时。
不知从何时起,二人竟恰到好处地停留在黄昏的落日前,这临近暮色却仍然热烈燃烧着的太阳,还未被苍白火焰灼烧。
似有梦幻般的星光,从夕阳上垂落。
这是梦野千晴的魔法,梦的魔法将浅仓玲奈的美梦送到了上杉信的身旁,又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为即将发生的魔力交融献上祝福。
浅仓玲奈睁开眼睛,霎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掌,依旧是魔力,但跟她以往湛蓝的魔力不同,这次在她掌心中升腾而起的是像磷火一般散发出美丽的蓝紫色光焰,持续不断的燃烧。
火焰。
梦幻的火焰。
形如深邃的苍蓝夜空,是深夜里最深层的底色,又折射出恍若繁星的多彩碎光,如宝石之火闪闪发亮。
能用五彩斑斓来形容的星空之火,美得不可方物,梦幻得好似只存在于宇宙深处的银河之光。
这火焰传递出了充满侵略性的引力,就像是要勾动人灵魂的最深处,要将人的灵魂也一并捕获到无法逃离的引力漩涡之中。
上杉信的魔力与她的魔力交汇在一起,连魔法也一并承载在这梦幻之火上,紧随而来的便是前所未有的充沛的力量。
乌黑的发丝在黄昏之下随风飘动,其中几缕发丝隐隐染上如钻石般梦幻瑰丽,五彩斑斓,折射出多彩的微光。
“你说过的——”
上杉信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却好似就在浅仓玲奈的耳畔响起。
“相信心的力量。”
梦幻深邃的光焰,辐射开来。
浅仓玲奈的心之器是两端如天使羽翼般的长弓,此刻两端收拢起的羽翼猛烈展开,蓝紫色的魔力微粒正如少年少女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仿佛火山喷发一般自羽翼缝隙中喷薄而出,连纯白的羽翼也被浸染得如星空般神秘瑰丽。
夜晚的光芒!
上杉信将浅仓玲奈搂在怀里,手跟少女的手完全搭在一起,瞳孔中倒映出璀璨的群青之色,连浅仓玲奈的瞳孔中也勾勒出光焰的姿态,光与影随怒放的烈焰在二人身上交织,穿梭。
二人手指搭在弓弦上,一根苍蓝的箭矢自尾羽开始构建出完整的形态,在箭矢的边缘勾勒出细细的黑色描边,就像是黑洞的边沿悄然流动着震颤着,毁灭性的魔力被约束在其中。
下方的山神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将近,首次发出急躁而沉闷的怒吼,震颤梦境。山神再也无法从容应付,梦境破损后的黑暗扩大到它的脚边,将它的足掌吞进去一小部分,那一块躯体就永远缺失了。
以此为代价,白色的火焰从大地的裂缝中喷涌而出,铺天盖地的白色火焰正就如狂风骤雨般轰然下坠,封锁住任何一丝逃脱的可能。
没有任何沟通,就在这一瞬间,绷紧的弓弦之上,少年少女的手指同步松开。
“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愤怒吧!”
在这万物屏息的一刻,光箭脱弦而出。
毫无凝滞地,贯穿。
触碰到的惨白火焰被扭曲,火焰在光的触及下纷纷凋零,露出遮掩住的虚无。
从山神的胸膛前伸出了密密麻麻的鬼手,在光箭擦过去的一瞬间,悉数崩溃毁灭,化为乌有。
这一箭,毫无阻隔地贯穿山神的胸膛。
随着山神的剧烈震动,古老山脉的皮肤裂开,难以想象的庞大石块崩碎开来,它们不仅没有坠落,反而逆着重力,在完全颠倒的引力作用下,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向着天空坠落!
就好似天空与大地颠倒,山脉朝着天空失坠!
惨白的火焰之雨还在下坠,但少年少女身上的星光之火正在熊熊燃烧,将任何试图侵袭的惨白火焰毁灭于无形。反倒是向上逆流的岩石,在沾染上火焰的刹那就被焚烧做灰烬噎。
而在无数向上逆流飞起的岩石中,一个残破的朱红色神社正殿显露出真容。
上杉信跟浅仓玲奈不需要言语,两人同步地挽起长弓,在弓弦之上,搭上最后一箭。
咻!
相似的流光箭矢往前飞落,整个神社正殿在顷刻间瓦解。
天幕燃烧着的白色光焰于同一时间熄灭。
时间凝固下来,仿佛整个世界的根基都在颤抖,残破不堪的梦境世界开始收缩,待到上杉信重新落地时,整个梦境世界就只剩下他所站的参道,以及正前方坍塌的川山神社。
正殿之中,供奉了川山众神的灵,此刻莹白的光之种从神社废墟中飘起,上杉信目光一凝,飘飞的光之种瞬间落入他的掌心,他紧了紧这光芒构筑而成的纯白种子,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发现有灵体正在随风而散。
那是被压制的灵得以解脱。
都是浅绿色的ID词条,也就六七个。
起初兴许有白色的ID词条,但在战斗落幕的这一刻所有词条都转化为浅绿色或者深绿色,他跟玲奈亲手结束了这一切,川山的灵已经被他们俩打至崩溃,再无压制力可言。
就比方落入他手中的光之种,如今这颗种子弱小,却也纯净无暇。这貌似是玲奈魔法的作用,那贯穿神明的一箭将所有痛苦与污秽从川山的灵中拔除,尽管川山之灵也猛遭重创沦落为种子的形态,但这福泽一方的天地之灵好歹是留存了下来。
理所当然,有甘愿随风而逝的灵,当然也有浑身污浊不愿就此逝去的灵体。
【我不想死……】
【我是神明啊……】
【把川山的灵给我……】
【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明明说了能够永生……】
【石井,都是石井犯下的错,他没能领导好所有人……】
从倒塌的神社废墟中,上百个或多或少都染着血色与黑色的灵体爬了出来。
不久前还在高举酒杯觥筹交错自诩永生不死的神明们,如今正像蛆虫似的在地面蠕动他们的灵魂,上杉信握紧川山之种,嘴角扯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他往前踏出几步,像个该溜子似的蹲下身,捏着川山之种的右手稍稍摊开,莹白微光泄露出去。
地上趴着的那群蛆虫们就像是犯了毒瘾的瘾君子,疯狂地扭动他们软弱无力的灵体,竭力朝着他这边爬过来。
“呵。”上杉信冷笑一声,悠然起身,川山之种交换到左手上,右手从腰间拔出夜刀,刀身上燃烧起星光之火,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灵魂一刀枭首。
头颅高高抛起,灵体刹那间溃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与玲奈的魔力交融已经结束,但仍然残留着部分融汇了彼此魔力性质的混合魔力,这也是他与玲奈最后的复仇,要以这份融合了二者信念的魔力将这些畜生们赶尽杀绝。
他承认,在砍下头颅的瞬间,他有股发自内心的畅快。
爽。
他妈的怎么能这么爽?
感谢上苍的馈赠,还有送不愿归西的人归西这个环节。
那我就不得不提一嘴我在学校里连斩数百头瓷小鬼的光辉战绩了,我现在砍脑袋超准的,一刀下去保证你走得干净利落。
上杉信难得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再次摊开左手掌心,少年那清越的嗓音在历经鏖战后如今也显得格外沙哑,但他满不在乎,就这么随意地问道:“你们想要吗?”
【快把川山之种放下!】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上杉信还发现了一件事,在失去了川山之种后,这些灵体似乎正在迅速衰弱,而表现到外形上就是不断衰老,就比方他眼前这个垂垂老矣的秃顶老头,刚爬出神社时他还是一个眼神凌厉的年轻小伙,但才爬出六七米路,就已经是垂死的老人。
这衰老孱弱的躯体,这卑微丑陋的姿态,正适合这群畜生上路时的形象。
上杉信眼神中透露出冷冽,他瞬间变了表情,从刚刚的如沐春风阳光少年到如今给人冷峻冷酷之感的刽子手,他拎着夜刀漫步于诸多丑陋而贪生怕死的浑浊灵魂之间,这些灵魂在哀嚎着,不复之前的高傲,却也让人觉得阴风阵阵,不寒而栗。
但上杉信却不惧怕,他从容得好似漫步于寂静的小道,又或者他两侧不是蠕动的虚弱灵体,而是一个个沉默不会言语的墓碑。
是了,他的使命就是将这些鬼东西变成不会出声的墓碑。
浅仓玲奈透亮的瞳孔中,勾勒出的苍蓝之火已经熄灭下去,她毫不回避地注视着上杉信的背影,少年的头发依旧有少许发丝染着钻石星光之色,他拎着刀无视他人的哀嚎斩下他人的头颅,明明是如此残酷的画面,她却始终牢牢凝视着,像是要将这一幕烙进眼底。
他的心口仍然在燃烧,但令人揪心的是,火苗的跳动却不似最初那样旺盛。
她脸色煞白,下意识捂住心口,莫名颤栗起来。
浅仓玲奈自幼就孤独。
年幼时高压畸形的家庭环境,使得少女过早成熟,却也过早地封闭了自我。
她就像是活在一个笼子里,她的母亲以爱为名拘禁着她,将她困在了毫无生机的监狱里,这里什么都没有。
直到她遇见了上杉信。
两个稚嫩而孤独的灵魂相遇了。
于是她不再孤独,也不再惧怕黑暗。
年幼时的浅仓玲奈认为她遇见了太阳,那光照亮她往后的余生。如今的浅仓玲奈好不容易再次抱住了年幼时的小太阳,但怀抱一松,却惊恐地发现他化作了燃烧的蝴蝶,为她迸发出如流星般绝美却脆弱的光彩。
上杉信每次抬手都意味着会有灵魂彻底破灭,不多时就来到了最内侧,全场只剩下一个灵体了。
石井崇。
曾经设计篡夺神明之位,却扬言看不起神明的男人。
上杉信唯独在他面前俯下身,他也抬起脸来,那张脸庞已不复最初的意气风发,衰老的皱纹填满他的脸,他整个人跟缩水似的变成一个干瘪的小瘦老头,曾经妄图征服生命与时光的狂徒终究倒在了时光之下。
“我很遗憾这里没有镜子。”
上杉信也不是矜持到连垃圾话都不愿意扔的人,他脸色淡然地凝视着地上的石井崇,嘴角露出讥讽之色,而似乎就是这个微表情,直接刺伤了石井崇的自尊心,让这个瘦老头恶狠狠地回瞪过来。
“你也会死的!”石井崇愤怒道,“你以为你现在为什么还能活着?甚至还能保留清醒的意识?这里是梦境,得益于梦境你才能在失去了心脏后仍然清醒,你猜猜等你离开了这个梦境会怎么样?”
“等你离开了梦境,你所受的伤尽数反馈到现实的身体,你以为你还能活吗?你这是在跟我同归于尽!蠢货!”
这小老头的废话倒是揭开了他的疑惑,这次失去心脏的感觉确实很不一样,比方说他意识清醒得很,又比方说稍微集中一下精神……心口处破损,那令人发狂的剧痛正沿着感官传来,唯有不起思考,以火焰覆盖才能避免这刺痛。
上杉信不可能在他面前露怯,他反倒还要说一句:“所以呢?”
“你不想活下去?!”石井崇怒喊。
上杉信点点头。
“快把川山之种给我,你拿着川山之种也没用,但我可以让我们重新变成神明,那是永生不死,永生不死啊……”
上杉信冷不丁道:“你刚刚还很蔑视神明,现在又迫不及待想成为神明了?”
石井崇的灵体猛地一阵波动,他咬紧牙关咯吱作响,双目喷火似的投向了上杉信,下一刻上杉信冷漠地判决道:“跟你废话太多了,我想你差不多也该死了。”
闻言,石井崇的愤怒戛然而止,上杉信站起身来,就像重复了上百遍的那样,提起手中夜刀。
刀身上燃烧的星光之火已经很浅了,但似乎是感受到盛宴降至,在这一刻又猛地爆燃起来,滚烫的热浪吹拂到石井崇的脸上,他感受到了高温与死亡。
石井崇的嘴唇抖动起来,上杉信刻意放缓了速度,在死亡的重压下这小老头终于崩溃似的喊起来,言语之中充满了绝望。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在生物领域有着重大的研究贡献,我是为人类文明探索前路的先驱者!我活着可以为人类做更大的贡献,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有愧于死者,往后余生我一定创造出更大的价值拯救更多的人!求求你别杀我!”
他高喊着我错了,声线苍老沙哑,面容被惊恐与绝望所充斥,像只丑陋的哈巴狗似的趴在地上,祈求他人的原谅。
上杉信反问道:“你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我真的错了!”
上杉信摇摇头,“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拎起夜刀,猛地一刀斩下,火焰在石井崇的背上落下火苗,这次他没有直接斩下石井崇的脑袋,而是一刀斩进了石井崇的后背,石井崇猛地惨嚎一声,却发现身前的少年直接转身离去。
“我想得没错。”
上杉信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他妈的就是下水道的粪水。”
阴影远去,石井崇下意识感到一阵松懈。
但很快,背部传来极其可怕的灼烧感,滚烫的热浪席卷而来,有火焰在他的背上熊熊燃烧!!
“啊啊啊啊!!!”
“求求你!快回来!!”
“救救我,我还不能死啊!!”
火星升腾而起,密集得惊人。
火焰疯狂飘摇着,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到石井崇的四肢以及头颅,苍老的石井崇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他的头发和眉毛被烧着了,昂贵得体的西装也成了火衣,火焰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伤疯狂肆虐,将他的眼睛烧瞎,最后烧得他连喉咙也彻底报废,再也喊不出动静来。
少年骑士将刀收入鞘中,朝着他的小公主走去,
在他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