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梦实
——假设我是进攻方,进攻盘踞在伊贺的敌众,我将如何是好呢?
想到这,他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口中不由自主地呢喃道:
“这里简直就是天然的要塞啊……”
读史时,在读到“织田信长两次大兴兵,才总算是攻下伊贺”的这段内容的时候,很容易产生这样的误解:天下无敌的织田军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嘛!打一个弹丸般大的小地方,还费了那么大的劲儿!
可等你真的到了伊贺,亲眼目睹了该地的地貌条件后,才能真切地感受到:织田信长能够只凭2次出征就能彻底拿下伊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伊贺全境就是一堆又一堆的山窝窝,仅有的那点平地,都夹在山丘之间的缝隙里。
即使敌众什么防御工事也不建,仅仅只是据山而守,就能让进攻方头疼不已。
更别说当年的伊贺众在所有的战略要地上建设了数量丧心病狂的碉堡。
要想攻下这种巨大的要塞,除非使用奇策,从内部将其攻破,否则就只能派出大军,结营寨,打呆战,一点一点地磨。
冷不丁的,一声大呼唤回了青登的意识:
“橘大人!”
与此同时,一串急促的、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径直地向他逼来。
青登循声望去——会津藩家老、会津藩的第一猛将佐川官兵卫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朝他这边奔来。
松平容保真的是很够意思。
他交付给青登的20名骑兵、20名弓兵和20名铁炮手,全都是会津军里的一等一的精锐之士。
不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侦察”都是一项技术难度极大的任务。
需要懂得在野外辨清方向;需要有过硬的野外生存能力;需要懂得寻找水源、高地、开阔地等重要地点……非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不可为之。
因此,将这项重任交给素来以“精锐铁骑”的形象示人的会津骑兵,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古日本的主要产马地有信浓的木曾马、对州的对州马、北关东的草津马、东北的南部马、伊予的野间马、萨摩那边也有马。
一般来说,越北的马越好,最适合用作战马的马匹,无疑是信浓的木曾马和东北的南部马。
在战国时代,分别据有信浓和东北的两大诸侯——武田信玄和伊达政宗——就都组建过实力强劲的骑兵队。
武田信玄一手组建的武田赤备骑兵队,就被誉为“天下第一强军”——当然,这种称呼经不起推敲。
日本战国时代的武将们别的本事没有,给自己吹牛逼和给其他人吹牛逼的本事,倒是个顶个的强。
什么这个龙、那個虎的;这个妖、那个鬼的……名号一个比一个花,战绩一个比一个水。
曾在三方原合战中被武田信玄打得在马鞍上脱粪的德川家康,也不知是不是起了心理阴影的缘故,非常推崇武田家的军制。
武田家灭亡后,德川家康大量吸纳武田家的遗臣,照搬武田军的军制,组建了一支德川赤备骑兵队。
德川的赤备队虽曾有过高光时刻,可时至今日,它早就消亡在历史长河里了。
大清的八旗子们弟在入关没多久后,就连马都不会骑了,所以也就别指望并没有深厚的马背文化的直参武士们,能有多么精湛的骑术。
反观会津藩——因为肩负着“镇守东北,监视东北诸藩”的重任,同时又有“靠近优良产马地”的地利之便,会津藩一直保有一支实力强劲的骑兵队。
所乘之马都是神骏非凡的良驹,骑士们皆为马术娴熟的英勇男儿。
青登将以佐川官兵卫为首的会津骑兵们都派了出去,命他们寻找水源以及贼军的踪迹。
每隔一段时间,佐川官兵卫便会派人、或者是自己亲自过来,向青登汇报最新的侦察结果。
青登直直地望着佐川官兵卫,等待他的到来。
不一会儿,佐川官兵卫稳稳地在青登的跟前勒住马缰。
“橘大人!东南方向的深山里发现一个规模不小的村落!该村已是空无一人,村民们都逃难去了!”
青登挑了下眉,旋即说道:
“带我去看一看。”
说着,他轻磕牛腹,驾驭着萝卜冲出行列,跟在佐川官兵卫的后头,朝那座藏在深山之中的小村落奔去。
侧过头来,以无悲无喜的眼神瞥着青登胯下的奇葩坐骑,淡淡地说道:
“这头牛可真厉害啊……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青登笑了笑,唇边扬起若隐若现的笑意。
“萝卜确实是一头不同凡响的牛!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这头大黑牛能够跑得像马一样快?”
“哞哞~~”
萝卜昂起牛首,转过头来,朝它的主人“哞哞”了几声,牛尾巴甩呀甩,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佐川官兵卫又扫了萝卜几眼,随后再度开口:
“……橘大人,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登扬了扬下巴,道:
“请说!”
得到青登的“开口许可”后,佐川官兵卫快声说道:
“橘大人,我们当前的行军速度,是不是有些太慢了。”
“我知道您之所以采用这么谨慎的行军方式,是为了避免在半途中遭受贼军的奇袭。”
“可我们此次的对手,只不过是一帮除了挥锄头之外便百无一用的流寇。”
“与这样的对手为敌,何需这么谨慎?”
“不妨大胆行进,争取早日占据优势地利,以更快地筑城!”
佐川官兵卫言简意赅地阐述完他的主张。
青登听罢,顿时莞尔道:
“佐川君,您所说的这些顾虑,我并非不懂。”
“只是,将自己的胜利建立在‘想当然’上,是用兵……不,是生存在这世间的第一大忌。”
“截至目前为止,我们极度缺乏对贼军的情报。”
“贼军现在拥有着怎么样的武器装备、他们的战斗力到底如何……对于这些重要情报,我们完全是一无所知。”
“我认为我们还是不要太小瞧他们为好。”
“徐徐推进,切不可轻敌冒进。”
“……”佐川官兵卫的反应很冷淡。
仅仅只是漠然地说了句“这样啊”后便转回头去,看着前路。
接下来,二人再也没有进行任何交流。
就这么默然无语地前行了约莫5分钟后,青登忽地感到眼前的视界逐渐开阔——一座坐落在两山之间的村落,慢慢地铺展在其眼前。
青登和佐川官兵卫策牛(马)走进村子,按辔徐行,细细观看周围的村景。
每一间屋舍的大门都洞开着,朝里望去,钱粮、锄头等所有的值钱家伙,无不是连影子都见不着。
佐川官兵卫咂巴了下嘴:
“看样子,这座村子的村民都去逃难了。”
青登轻轻颔首,以示附和。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倒也并不感到意外。
若说封建时代的农人们除了种地之外,还有什么相当厉害的本领,那应该便是生存能力吧。
常言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听闻附近要打仗了,赶紧带上家人和所有的值钱物品,躲进鸟不拉屎的深山之中——这是封建时代的农人们的基本生存本领。
这座村子的村民们应该是得知将有贼军来此,于是连忙拖家带口地躲进连找都不知道从何找起的深山老林。
“真是可惜了啊……”
青登无声地叹了口气。
“如果村民们都在的话,我还本想要出钱来雇佣他们,让他们来帮我们建栅栏、挖战壕呢。”
“出钱?”
佐川官兵卫一边面露费解的神色,一边出声反问道。
“橘大人,为什么要出钱?这些村民若没逃走,直接勒令他们滚过来帮忙,不就行了吗?他们不可能不听从我们的命令的!”
说罢,他拍了拍其腰间的佩刀。
就像是被逗乐了似的,青登“哼哼哼”地轻笑几声。
“你问我‘为什么’?理由很简单——因为你不出钱的话,我们未来将越来越难找到愿意无怨无悔地帮助我们的老百姓。”
云淡风轻地留下这句话后,青登拨转牛头,沿原路返回。
佐川官兵卫怔了一怔,那充满困惑之色的表情,仿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语的最佳真实写照。
最终,他冷哼一声,一边呢喃“搞什么啊……我有说错吗?我们可是来平叛的,我们的任务不比种田要来得重要?让农人们来帮助我们——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一边策马跟上青登……
……
……
四周的风景虽然还笼罩在晚冬的寂寥里,但确确实实有了一种季节变换的气息。
温和平静的时间从众人的身边溜过,甚至有置身踏青旅途的错觉。
穿行于夹道的青葱大树下,青登举头望了望天——浓密的树枝遮云蔽日,自点点缝隙间,可以窥见澄澈碧蓝的晴空,太阳已开始西坠,再过1个时辰,夜纱便会如期而至。
——应该快到了……嗯?
冷不丁的,青登的耳尖轻颤——“风的感知者+1”发动——他忽地听见若隐若现的潺潺流水声。
随着队伍的逐步行进,那流水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终于……在又穿过一大片的杂木林后,平坦的开阔地如画卷般映入青登的眼帘。
四周……包括青登脚下的这片土地,是险峻的高山。
唯有被高山包裹的这片土地乃平原易野。
望着眼前的这番壮丽光景,青登不自觉地攥紧手里的缰绳。
——终于到了!
此地便是位于伊贺中央的上野盆地!
哗哗哗哗……那阵潺潺水声遥遥传来。
青登循声找去,片刻后便找到一条自不远处的山巅淌出的清澈溪水。
“跟我来!”
青登向身周的士兵们下达简短的命令,随后一牛当先,沿着溪水向那座山的顶峰登去。
在山林中不知跋涉了多久……凭着天赋“火眼金睛+5”的加持,青登总算是瞧见此山的山巅之景。
只见此山的山巅并不陡峭,虽很杂乱,到处都是灌木丛、枝繁叶茂的树木,但只要细细地打理一番,便能清出一片不大不小的平地,那条山溪的水源恰好就位于这片平地的深处。
青登眯起双目,昂高脑袋,眼望四周。
坐落于山顶,有水量稳定的溪水穿过,水源就在这块山顶上,不怕被截断水源,更重要的是可以俯瞰下方的上野盆地……
一念至此,青登不假思索地举起手里的牛鞭,直指脚下。
“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
……
在离开京都之前,青登特地委命岩崎弥太郎去紧急采购一批斧子、锄头、锤子、铲子和大量的竹筐、麻绳。
以缺乏骑兵、弓兵和铁炮手的寥寥不到二百之众,迎击上万军势……赢面最大的战法,无疑是筑城,即搭建野外工事!
凭着坚固的野外工事阻挡贼军的兵锋,并消磨他们的兵力、锐气。
待贼军的士气减弱后再冲出营寨,全军总攻击!打得他们望风披靡!
遍观古今中外,将这套“防守反击”的经典战法玩得最溜的人物……大唐的天可汗李世民,当属其中之一。
不论是平定薛仁杲,还是大破刘武周,亦或者是一战擒两王的虎牢关之战,李世民都是这样的套路:全军固守以待敌军兵锋减弱,时机成熟之际直接一马当先,对敌军展开疾风怒涛般的闪电攻势,一波带走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