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梦实
到春秋时期,由于铁制农具的出现和牛耕的普及等诸多原因,井田制逐渐瓦解。
一言以蔽之:井田制是一种已经被淘汰了二千多年的土地制度。
青登还未从强烈的震愕情绪中缓过神来,便听得那个麻杆儿兴冲冲地接着往下说:
“在下认为,当今幕府与三百诸侯钱粮不济,盖因田制之弊!”
“地方豪绅,以势压人,巧取豪夺,侵夺田产。”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现时西夷叩关,国家困于战乱,用度浩大,赋税日增。”
“值此国难之际,富豪之家却依旧不改贪夫徇财之本性!”
“腰缠万贯者,一毛不拔;升斗小民,一贫如洗。”
“该征的税款征不上来,该收的粮食没有着落。”
“时至今日,此事几近积重难返!长此以往,国家局面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倘不变法图强,只怕将来社稷有变,乾坤更易!”
“亚圣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己。’”
“天下之田,哪止百万?天下之民,何止千万,若能使耕者有其田,勤者有其业,劳者有其得,何愁无税可征、无粮可收?”
“假使锐意革新,重塑先秦的井田之制,则国家中兴有望!”
麻杆儿的这番慷慨陈词刚一落下,其身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喝彩音。
“不错!说得好!”
“恢复先秦的井田制吗……唔,有道理。”
“广濑君!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说得对!如欲使国家振兴,必自田制改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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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写出腐儒们的那股文绉绉的酸溜儿味,作者君在写今日这章时,真的是绞尽脑汁,把多年的汉语言文学功底都给掏空了……本章最后的这段“井田论”,作者君逐字逐句地推敲了好久。
看在作者君这么敬业的份上,务必给本书投票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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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田制乃腐儒们的心头宝~~不能不品尝~~不论是哪个国家的腐儒,都对井田制有着狂热般的爱。
(本章完)
第340章 上至寡妇下到少女全不放过的青登!【6600】
旁人的称赞,似是让麻杆儿很是受用,他露出一脸装模做样的矜持微笑。
可却在这时,一道声如洪钟的浑厚男音,打断了众人对麻杆儿的连声称赞。
“广濑君所言,确是言之有理!然私以为,我国目前的当务之急,并非田制改良,而是选贤举能!”
说话者——一位体型健硕得丝毫不像是书生的壮汉,一边侃侃而谈,一边随着愈发激昂的音调,一点点地挺直腰杆。
“昔年鲁哀公问政,至圣答曰:‘政在选臣’。”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壮汉洪亮的男高音刚一发出,就霎时压过了身周的一切声响,与他同席的伙伴们,以及附近的部分被他的大嗓门给吸引的客人,纷纷将视线与注意力投注至其身上。
自己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全场焦点——壮汉的脸上闪过一抹紧张之色,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与心态,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并将腰杆挺得更加笔直。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帝辛杀比干而亡天下。”
“唯有亲贤臣远小人,方可振兴国势,凝塑民力!”
壮汉的话语引得周遭人频频点头。
极个别人甚至情绪激动得连声附和道:
“对!说得好!”
“野岛君!你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嗯!赞同!桓公得管仲,九合诸侯,以匡天下。失管仲,任竖刁、易牙,身死不葬,天下笑。”
……
同伴们的倡和,让壮汉有些飘飘然。
很享受这种感觉的他,呼了一口气,更加来劲地高声道:
“怎奈何,当今幕政,真是让在下心如刀割!”
“大树公识人不明,骥服盐车,栖鸟于泉,以致千里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
“一想到这,在下便直感觉满腔悲愤!犹如被万箭穿心!”
话说完,壮汉以极有感染力的动作用力地捶胸,眼角处隐约可见些许泪光若隐若现地闪动。
大树公:江户时代的士民们对目前在位的幕府将军的尊称。
青登、天璋院与二重姐妹,不约而同地悄悄侧目,打量旁边的德川家茂。
旁听得好好的,突然被点名的德川家茂,神色茫然地眨了眨眼。
壮汉扯着多了磨哽咽音色的嗓子,不待其他人答话,马上就接下去:
“今夷狄侵袭,遍地腥膻,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值此艰险关头,幕府上下需奋发图强,励精图治!然大树公却倒行逆施,左书右息!一意孤行地启用那劳什子的蕃书调所与讲武所!”
蕃书调所、讲武所——对于这两个设施,青登可就不陌生了。
毕竟他的忘年交:胜麟太郎眼下就在这两座机构里奉公。他目前在肩担蕃书调所头取(校长)一职的同时,兼任讲武所的炮术教授。
蕃书调所既是专门翻译西洋著述的翻译局,也是江户幕府治下的研究西学的最前沿阵地。
因此,从这一层面来讲,蕃书调所与昌平坂学问所的职能,几近相同,都是学校。
只不过前者教授西学,后者教授儒学。
至于讲武所——它有着极重的“西味”。
“黑船事件”发生后,为了强化国防,让具有参拜将军资格的旗本及其子弟在学习枪剑之外,必须研习炮术及西式军事,遂于安政元年(1854年),听取有“当今剑圣”之号的男谷精一郎的建议,开设讲武所,安政四年(1857年)与军舰操练所合并。
一语概括之——讲武所是教学内容囊括传统武术与先进的西洋军事学、航海学的综合性军校。
这座饱经期待、被寄予了重振国家军力之厚望的军校方一建立,便得到了幕府不遗余力的大举培养。
幕府的背书站台,以及教学内容横贯古今东西,具有高度的包容性,让时下的讲武所可谓群英荟萃。
武道大家、西学教授……来自各个领域的名手,皆齐聚讲武所。
论西方军事学,有精通炮术、航海术以及荷兰语、英语的胜麟太郎;深得火药制炮技术要领,此外还通晓步、骑、炮兵等组织及战术的高岛秋帆。
论传统武术,有倡议幕府营建讲武所、讲武所现任头取(校长)、千叶荣次郎尚未崭露头角时的“前江户第一剑客”、被誉为“当今剑圣”的男谷精一郎。
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直心影流剑术,年纪轻轻就已打下赫赫威名的“雏虎”:今井信郎。
剑术千变万化,一刀流、二刀流、小太刀流无一不精,最擅心形刀流的伊庭秀明。
除此之外,还有着一大堆虽不常来授课,但偶尔会在闲暇时分,以“客座教授”的身份,前来给讲武所的学生们指点迷津的猛人。
例如——
身高七尺以上(2.1米+),擅使五尺(1.5米+)巨剑,连佐那子的伯父……即北辰一刀流的创派之祖,与被誉为“位之桃井”的桃井春藏,都曾败在其手上的大石进。
主张在修炼剑道的同时,钻研禅道,修身养性,被世人称为“剑道禅师”的山冈铁舟。
男谷精一郎的高徒、直心影流的一代宗师:榊原健吉。
……
相较于一桥派,南纪派的思想更为开明,政治理念倾向于“开国”、放宽与海外的交流。
所以在南纪派的领袖:井伊直弼掌权后,不管是蕃书调所还是讲武所,都发展得很好。
井伊直弼被刺杀后,不得不站到台前的德川家茂,更是位思想开明的君主,他对二所的现况与前程,一直很上心。
尽管遭受幕府内部的保守派人士的层层阻挠,但德川家茂还是坚持己见地推动军事、航海等领域的西化……或者说是现代化。
而今,在德川家茂的鼎力支持下,讲武所夜以继日地开展着“组建新军”的试点工作。
一支不论是装备还是训练方式,皆采取西方标准的新军,正在讲武所内部如火如荼地编练着。
学习西方先进的技术与制度——在有识之士眼里,这怎么看都是一件正确的不易之论。
但在这个壮汉的口中,却成了倒行逆施的邪恶之举。
壮汉越说情绪越激动,语调愈说愈昂扬。
“西狄不过是一帮不识礼义廉耻、未得圣人教化的边荒蛮夷,我们没有去传授他们圣人之学,助他们文明开化,反而学习他们的奇技淫巧——这是何道理?”
“大树公滥用西狄的荒唐制度,提拔重用胜麟太郎、高岛秋帆等满身腥膻味的异端之士!不尊儒术,青睐异学!如此做法,置我儒学何地?置我等儒士于何地?难道圣人之学是错误的吗?祖宗之法是错误的吗?”
壮汉的此席话语,直接点爆了与其同席的其他儒生的情绪。
只见他们纷纷精神振奋地热烈道:
“对!说得好!”
“居然引进西狄的奇技淫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祖宗之法,不可变也!否则我等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面见列祖列宗?”
“唉!秩序败坏,人伦崩溃!大树公起用那些沉沦于西狄异学的异端之徒,那圣人之道算什么?那读了那么多年圣人之学的我们又算什么?干脆直接去请那些满身腥膻味的夷狄们来当官好了!”
……
儒生们的吼叫,填满了茶屋的每一处角落。
与青登等人分别没多久的手代小姐姐,两手空空、一脸焦急地从厨房里冲出。
看着像帮没有自制能力的婴儿,不顾场合时间地想叫就叫、想喊就喊的儒生们,手代小姐姐的两颊上浮现出一抹犹豫。
片刻后,她咬了咬牙,朝儒生们大步走去——她应该是想劝这伙自娱自嗨的“遗贤”们安静一些,别吵到在场的其余客人。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走远几步,便感到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按住她的右肩膀。
“老板……”手代小姐姐转头向后,只见她的老板一脸无奈地朝她摇了摇头。
算了,就任由他们去吧——老板以动作与眼神这般道。
在鱼龙混杂的江户干了十几年餐饮的老板,可太明白妄自打扰这种正情绪高涨着的自命不凡之辈,将会招致何样的后果。
目下的明智之选,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那伙儒生不存在。
手代小姐姐愤愤不平地咬了咬下唇,最终——她采纳了老板的建议,不再靠近儒生们,只远远地观望他们的表演。
虽然这么做有点损,但青登确实是太想看被如此贬损的德川家茂,目下是何表情了。
他若无其事地举起茶杯,装作是在喝茶,借着茶杯的遮挡,悄悄倾斜眼珠,偷瞧德川家茂的脸。
4岁成为纪伊藩的第13代目藩主,12岁被迎进江户,继承征夷大将军之位的德川家茂,可谓是“冲龄践祚”一词的完美诠释。
自幼就登上政治舞台的德川家茂,在周遭环境的耳濡目染之下,被培育出极好的修养。
青登从未见过德川家茂的脸上出现大幅的情绪变化。
年轻的面庞上,总挂着风轻云淡的平静神态。
然而,个人涵养那么好的德川家茂,此时却毫不掩饰其内心的厌恶之情。
一抹不耐之色,大大咧咧、赤裸裸地挂在德川家茂的两眉之间。
对于这帮儒生的政治主张,德川家茂抱着何等看法,可见一斑。
这倒也是正常的。
别说是德川家茂这种视界开阔,锐意进取,早就睁眼看世界的君主了,只要是智商、眼界正常的人类,都不可能会对那伙儒生适才所述的那些论调抱有好感。
恢复井田制;抵制西学,独尊儒术……这伙人的治国理念,一条比一条离谱。
青登原以为:把德川家茂弄得不高兴了,就是这帮人的极限了。
哪曾想,这群家伙突如其来的崭新暴论,让青登的想象下限被猝不及防地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