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梦实
西野抿紧嘴唇,默不作声,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正作着激烈的思考。
实话讲,西野并不喜欢外人干涉他查案,哪怕这个外人是大名鼎鼎的“火付之龙”也不行。
然而……有两大缘由,催使西野难以出口回绝我孙子。
一来,西野能够生擒小松,有我孙子的一份功劳。
若无熟记江户全区域地图的我孙子帮忙抄捷径;若无我孙子在战事最紧张的时候及时出手偷袭小松,西野能不能如此顺利地逮住小松,完全是一个未知数。
二来,我孙子所提的要求,并不算太过分。
把自己觉得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告诉给他……如此请求,倒也不会让西野感到太为难。
“……我知道了,只要不是重要的核心情报,我都可以向你转述。”
思考良久后,西野轻轻颔首。
“感激不尽。”
我孙子莞尔。
“西野君,你实在是帮了我大忙了。”
“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满足我个人的求知欲,还要重要的事情了~~”
我孙子的说话方式变回喜欢拖尾音的老样子。
……
……
是夜——
江户,八丁堀——
江户町奉行所的与力和同心,从前是住在本所二桥到报恩寺前这块区域,后来移往日本桥大坂町的青山播磨守屋敷,正德三年(1713年)正式搬到八丁堀。
因为江户町奉行所的与力和同心基本都住在八丁堀,所以“八丁堀”便成了江户町奉行所的代名词。
“我要把你告到八丁堀去!”——这句话就是要告官的意思。
出于住客特殊的缘故,江户的市井百姓们时常出言调侃八丁堀。
久而久之,八丁堀成了在江户时代经久不衰的热门梗词。
老百姓们编排出来的以八丁堀为主题的最热门的梗,莫过于“八丁堀的七大不可思议”了。
一,有奥样而无殿样。
二,女汤的刀架。
三,钱能接上脑袋
四,地狱中的极乐桥
五,穷小路上挂着灯笼的小巷
六,有寺无墓
七,佐濑勇太夫的表里
值得一提的是,上述所谓的“七大不可思议”并非是什么灵异怪谈。
这里的“不可思议”,是一种拐弯抹角的讥讽、阴阳怪气。
哇,你的脸皮居然能厚到这种程度,好不可思议哦——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是的,上述“七大不可思议”全都是在嘲讽江户町奉行所的与力和同心们。
比如“有奥样而无殿样”。一般来说,二百石的奉公人会被庶民尊称为“殿样”,但由于与力的身份为御目见以下,因此即便禄高200石,也只能以旦那称之,同心亦然,但与力和同心的妻子却可以被尊称为“奥样”,意思就是讥讽与力和同心也没什么了不起,平日里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结果连个“殿样”的头衔都没有。
再比如“钱能接上脑袋”,意思就是与力和同心经常看在金钱的份上放人一马。
再再比如“地狱中的极乐桥”,八丁堀有一座桥名为极乐桥,代表将八丁堀比喻为地狱。
根据这些梗,不难看出江户百姓们平日里都是怎么看待八丁堀、怎么看待江户町奉行所的官差们的。
头戴崭新斗笠的青登,伫立在八丁堀内的一片铺满白雪的空地上。
“真怀念啊……”
望着脚下的这片空地,青登出神地呢喃
此地,正是他原先的家。
在他原先的家被讨夷组的疯子们烧毁后,这里就被铲作一片什么也没剩的白地。
凭青登目前的财力、存款,他自然是完全有办法另起一栋更大、更漂亮的家。
但他目前已在试卫馆住习惯了。
一大票每天能陪他一起修炼、一起玩闹的好哥们儿与他住在同一屋檐下;有一间极宽敞的道场任凭使用;从试卫馆出发的话,不管是去千事屋、小千叶剑馆,还是去月宫神社、外国人居留地,距离都不会太远。
这么爽的居住环境,着实不想搬走。
因此,虽然自己早就拥有搬出试卫馆的能力了,但是青登依旧理直气壮地赖在试卫馆里。
啪挲、啪挲、啪挲……
这个时候,青登蓦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应该是辻番的人在巡夜吧……青登心想。
【辻番:江户时代由大名、旗本设于江户武士居住区各交叉路口的岗哨,目的是加强武士自律,并防止武士夜间在街头随意杀人。】
怀旧暂且告一段落吧……青登压低头顶的笠沿,脚步横移,闪身融进旁边的黑夜中。
……
北番所定町回与力,有马秀之的家——
有马孤身跪坐在院子的缘廊上,口叼白布,左手拿刀,右手持打粉棒,一丝不苟地给手里的佩刀扑打刀粉。
“……有马先生。”
“!”
有马秀之的双目猛地睁圆。
他连忙循着声音望过去,恰与藏身在院子灌丛里的青登四目相对。
“有马先生,是我。”
为了让有马彻底放下戒心,青登取下头上的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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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将近6000字的一章!(豹头痛哭.jpg)
可恶啊,今天的脑袋还是昏昏的,感觉这个新冠真是有够难搞的……
(本章完)
第400章 依循天地之法,诛杀奸佞!【4200】
有马呆呆地望着青登。因为太过惊讶,所以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
这时,远远地传来充满稚气的童声:
“父亲,您在和谁说话吗?”
有马和青登双双循声望了一眼。
“有马先生。”
青登一边将斗笠重新戴正,一边正色道。
“我在您的书房等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谈。”
说罢,青登的腰身一矮,整个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青登前脚刚走,有马的次子——今年不过9岁的虎寿丸便捧着蹴鞠,走上院子的缘廊,来到有马的身旁。
在古日本,凡是武士家庭出身的男孩,基本都会有一个乳名。
青登也不例外。青登的乳名是“九郎”,只遗憾在橘隆之死后,有资格喊青登这个乳名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虎寿丸便是有马次子的乳名。
某些家庭甚至还有世袭的乳名。比如德川家族的嫡长子皆以“竹千代”为乳名。
等到元服之后,乳名就可以改成正式的名字。
“父亲,我刚才似乎听见你在和什么人说话?”
虎寿丸伸长脖颈,向院子内张望。
有马此时已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他对儿子笑了笑:
“你听错了吧?我刚刚一直在这里静静地擦刀,哪里有跟人说话?更何况,你看,这儿除了你我之外,哪儿还有外人?”
“可、可是……”
虎寿丸还想据理争辩一二。
可有马却提前一步地封死了谈话:
“好了,虎寿丸,父亲现在还有要紧事需做,你先自己去玩吧。”
以三言两语打发走虎寿丸后,有马一刻也忍耐不了,火急火燎地草草收拢刀粉、刀油、打粉棒等护理道具,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去书房的方向。
……
有马的宅邸,书房——
有马的书房,像是贴了“认真”两个字似的。
书架里的书,全部按照类别排列整齐。
桌案上的文房四宝,都像是用尺子仔细调整过位置一样,摆得既工整又让观者直觉得赏心悦目。
一看便知是有马这种患有“重度强迫症”的人,会拥有的书房。
有马推开书房的纸拉门。
随着光线透过门缝泄入房内,他看见摘下斗笠与佩刀的青登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书房的榻榻米上,正静候着他的到来。
“抱歉,橘君,让你久等了。”
青登轻轻摇了摇头。
“不,有马先生,该说道歉的人是我。抱歉啊,没打招呼就擅闯您的家。”
有马坐到青登的正对面,佩刀随手搁于自己的右身侧。
“橘君,这么多天,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抱歉。”
青登再度轻声致歉。
“让你们担心了。因为一些说来话长的复杂原因,所以我不得不故意隐瞒行踪。”
“等到日后有机会和时间了,我再来跟你……不,跟你们详细说明我这些天都去哪儿了、做了些什么。”
青登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话锋一转。
“有马先生,就如我适才在院子里所说的,我今夜之所以突然冒昧来访,是因为有些相当重要的事情想请教您。”
时间紧迫。
说不定什么时候,有马的妻子和子嗣们就会突然跑过来打搅他们,就像刚刚的虎寿丸那样。
因此,青登决定“速战速决”,直接开门见山,不整那些弯弯绕绕。
想要聊天、叙旧的话,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
“相当重要的事情?请教我?”
有马面露困惑。
望着青登那蕴藏着某种坚强决心的眼神,有马顿时明白:青登想与他讨论的事情,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