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梦实
风吹过,扬起片片尘土,让人忍不住抬手掩住口鼻。
“……走吧。”
青登压了压头顶的斗笠,领着二重姐妹迈步向前。
……
青登发现自己低估了原町地形的复杂程度。
手里的地图不知是过时了,还是什么原因,根本不够准确。
循着地图走,要么根本找不到地图里所示的道路,要么碰上完全走不通的死路。
走了半天,不仅没有找到菊池千水,反而还越走越糊涂。
无奈之下,青登只能向一位盘膝坐在街边,正大口大口地抽着劣质烟草的老大爷问路。
“老大爷。”
青登蹲下身,以礼貌的口吻开口道。
“嗯?怎么了?”
这位老大爷也是够淡定的,面对突然靠近到其跟前的陌生武士,丝毫不怯场。他抬抬眼皮,扫了圈青登一行人,接着便自顾自地继续抽烟。
“请问您知道菊池千水住在哪儿吗?”
“菊池千水?哦哦,那个酒鬼啊。”
——酒鬼?
青登挑眉。老大爷所述的这个字眼,让他不得不感到在意。
“菊池千水啊……他的家离这儿不远。你们沿着这条路直走,碰到第一个路口后左转,接着再直走,然后再连续右拐两次,就能见到菊池秋水的家了。”
说到这,老大爷放下手里的烟枪,“哈”一声吐了个长长的、大大的烟圈,随后呵呵一笑。
“你们也是菊池千水的债主吗?那你们恐怕来晚一步了啊。”
“就在刚才,有伙浪人气势汹汹地冲向菊池千水的家了。他们多半也是来找菊池千水要债的。”
“你们如果手脚快一点,现在立即赶去菊池千水的家的话,兴许还能抢到点能卖得出手的东西。”
酒鬼、债主、有大伙浪人找菊池千水要债……老大爷简短的一席话,信息量满满
倘若时间允许的话,青登还真想再跟这位老大爷多聊几句,再多问取一些与菊池千水有关的情报。
然而,很遗憾。假使老大爷适才所言句句属实,那么菊池千水现在似乎正遭遇着相当棘手的麻烦。
青登可不想大老远地跑来原町,结果却只找到被殴打得只剩半口气的菊池千水,或是菊池千水的尸体。
“老大爷,感谢您的帮忙。”
青登往老大爷的腿边搁下几文铜钱的谢礼。
“哦哦!多谢多谢!”
望着青登留下的铜钱,老大爷顿时喜笑颜开。
他俯下身,乐呵呵地拾起铜钱。
“武士大爷!感谢您的馈赠,老夫祝您……嗯?”
老大爷本想说几句讨喜的话。
结果等他抬起头来时,却发现身前空空如也……青登也好,二重姐妹也罢,他们早已不知去往何处。
……
青登和二重姐妹沿着老大爷所指的路,急步疾行。
俄而,在“风的感知者”的加持下,青登渐渐听见吵吵嚷嚷的嘈杂声响。
“喂!千水!既然你曾经是私塾老师,那你应该明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吧?”
千水……听见这个苦寻久矣的名字,青登的心神立即一凝。
穿过一整条除了泥与尘之外便别无他物的羊肠小道后,十数张凶神恶煞的脸,映入青登一行人的眼帘。
18名浪人模样的青年,围站在一栋寒酸的茅草屋前。
这栋茅草屋简直就是“破烂”一词的人间化身,既小又破,到处漏风,每当风吹过,布满裂缝与孔洞的墙壁和屋顶便呜呜有声,感觉只需往门框上轻踢一脚,整座屋子就会轰然倒塌。
定睛观瞧,只见一名面容憔悴的中年人,背靠房门站立。
看样子,这名中年人有四十岁上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袋浮肿,皮肤松弛,胡子拉碴,不知多久没有修剪过的头发凌乱得像鸟巢,面色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
此地就是老大爷所指路的菊池千水的家;浪人们称这名中年人为“千水”……种种迹象表明,这名中年人正是青登所寻的菊池千水!
出于职业的缘故,青登也算是阅人无数。
因此,他仅一眼就认出:菊池千水乃是酗酒过度的面相。
那18名浪人与其说是围站在茅草屋前,倒不如说是围拢在正背靠房门的菊池千水的四周。
方才高声嚷嚷着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人,乃是一个左眼套着眼罩的独眼龙。
“……”
面对独眼龙的质问,菊池千水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双目无神地凝望前方的虚空,不发一言。
自讨了个没趣的独眼龙,不悦地撇了撇嘴。
“不理我?哼,算了,懒得和你多计较。”
“说回正题吧——千水,我现在来给你算个数。”
“半年前,你向咱老大借了3两的本金。半年下来,连本带利,你现在需还我们5两金——说吧,这笔钱,你打算怎么还?”
“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跟我们说什么‘我没钱’、‘再宽济我几天’哦。”
“按理来说,早在2个月前你就该还钱了。”
“得亏咱老大他宅心仁厚、大发慈悲,知道你小子命苦,所以特别允许你迟些时日再还钱。”
“但是,2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不论如何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快说吧,你打算怎么还钱?直接给钱?还是给物?”
较之独眼龙趾高气昂的态度,菊池千水的反应非常淡定……不,不能说是“淡定”,应该说是他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双眼依旧无神。
他的表情依旧茫然。
他甚至都没有看独眼龙一眼,便以毫无生气、仿佛两块砂纸互相摩擦的嘶哑声线缓缓道:
“我身无分文……如果想要钱的话,就直接进我的家搜吧。看见什么值钱的东西,直接拿走便是。”
菊池千水的话音刚落——
“妈的!你当老子是傻瓜啊?”
独眼龙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满脸不耐地飞起一脚,狠踹菊池千水身旁的门框。
菊池千水背后的茅草屋霎时猛烈摇晃,似乎随时会倒塌。
“你当我不知道你家是什么情况吗?你家里除了酒杯以及喝空的酒瓶之外,啥也没有!”
“甭说那些没用的废话!要么现在立刻给钱,要么……”
独眼龙换上恶心的狞笑。
“就只能请你陪我们走一趟了。”
“咱老大的某个朋友,眼下正好在招揽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矿工。”
“虽然你小子的身体又老又虚弱,去挖矿肯定是个死,但谁叫你欠我们钱呢?既然欠了债就要还钱,没有钱还就用劳力来还。”
此刻,菊池千水终于首次抬眼看独眼龙。
他张了张眼皮,扫了独眼龙一眼,然后就重新垂下视线。
“……怎样都好,随你便吧。”
“好!够爽快!”
那抹恶心的狞笑,再度在独眼龙的脸上浮现。
“喂,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这小子拖走?”
周围的浪人一拥而上,你抓手我抓脚,把菊池千水像抬猪一样抬起。
菊池千水全程没有任何反抗,任由独眼龙等人将他带走。
就在独眼龙喜笑颜开地准备宣布收队时——
“慢着!把人给我放下!”
青登扶着腰间的越前住常陆守兼重,不急不缓地朝浪人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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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咳嗽到现在都没好啊,可恶哇!(豹头痛哭.jpg)
(本章完)
第402章 “狂犬”宇垣吾朗!青登vs“狂犬一家”!【5000】
青登的呼喊声顿时引来了现场所有人的视线。
“哈?”
独眼龙先是一怔,紧接着以一脸“我没有听错吧?”的表情,转头望向青登。
“小兄弟,你是哪条道上混的?你也是菊池千水的债主吗?”
随着一声嗤笑,独眼龙露出友好的笑容。
“若是如此,那你们来迟一步了呢!我们也是菊池千水的债主!我们现在要带他去以工代偿!你们如果也是来找菊池千水讨债的,那就进这栋破屋里翻翻看有没有啥值钱的物事吧,这栋破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归你,我们不要!”
“我们不是菊池千水的债主。”
青登淡淡道。
“我们是哪条道的,你们就别管了。我们有很要紧的事情要找菊池千水,所以我不能让你们把他带走。”
“哦?”
独眼龙的眉头狠跳了几下。
直至刚才为止都还算是和谐的气氛,霎时变得僵硬、凝重。
“……小兄弟,我给你个忠告。”
独眼龙一边说,一边缓缓收起面上的笑意。
“你可知道吾等是何人?”
“我们可是‘狂犬’的人!”
“听你的口音,你应该也是江户本地人。”
“既然是本地人,那你一定知道‘狂犬’之名意味着什么吧?”
“所以我劝你少管闲事!不想受伤、不想得罪‘狂犬一家’的话,就赶紧退下!”
在嚷出“狂犬”的名号时,独眼龙也好,他身边的其余同伴也罢,全都不约而同地挺高胸膛,并面带或多或少的自豪之色。
“狂犬?”
青登的眼瞳中闪过讶异的光芒。
身为一直在江户的治安部门里工作的官差,青登自然知道“狂犬”乃何许人也。
狂犬——本名宇垣吾朗,驰名江户内外的贷款头子。
要说江户人最典型、最广为人知的地域性格是什么,那当属好面子、贪图玩乐、追求“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在异乡人眼里,江户人一直是浮夸、市侩、做事不踏实等词语的代名词。
江户的歌舞伎、说书、木偶戏等市民文化、文娱消费之所以能如此发达,与江户人的这种爱玩、爱花钱的豪迈性格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