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持有石板的好处，也就只有这点信息的时间差而已。
“总部觉得，事情或许还有转机。”路老婆婆低声说道，“这位新的序列诡异「白魔女」...能否接任「傀儡谣」的权能，亦或者出现新的权能，都是未知数。”
之前之所以撤退，是因为公司总部知道，江城县已然化作了傀儡谣的领域，是祂的「权能」所及之地。
除了「权能」之外，任何能力都无法在傀儡谣的领域之中施展。
甚至，大部分权能在这个未知领域之内也会被极大地压制住，除非能够在实力上与傀儡谣抗衡。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去对上完全体的高位诡异，基本上必败无疑，人再多也只是炮灰和养料而已。
在想出破解之法前，只能任由这位诡异肆虐，放弃江城县以及周围地带，尽可能减少损失...这就是公司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现在，新的序列诡异出现，直接取代了傀儡谣，或许...情况还没那么绝望。
“不过，为了避免出现无谓的伤亡，我们还是必须静观其变。”路老婆婆低声说道，“用小股的精英部队先在外围戒严，然后灵活选择探查时机，但也要随时准备撤退。”
这是应对未知诡异灾害最通用的做法，也是最无奈的举措，属于下下之策，完全把命运交给未知的诡异，等待希望渺茫的转机。
李少恒点了点头，认同了路老婆婆的指挥。
不愧是经历过「高位诡异」之灾的前辈，在处理类似情况的时候能够如此冷静。
只不过，如今的情况...
李少恒稍稍抬起头望向远方，山野笼罩之间，整座江城县依旧被灰暗的色彩笼罩，就像是旧时代的黑白照片一样。
即便这场序列上的争斗已经结束，但属于祂的权能与领域，却依旧没有解除。
“所以，作为新的高危诡异，「白魔女」...你会做出些什么？”
......
当「白魔女」登上诡异序列之位时，洛泠清晰地感知到了名为「国度」的权能，从傀儡谣交替到自己的手上。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洛泠终于得以看到，数不清的无形菌丝散溢开来，在这座灰暗的死城之内无处不在。
笼罩在江城县之内的「国度」，不知从何时何刻之前，就已经渗入了一花一木之间。
她茫然地抬起头，街上嬉笑怒骂的行人，废墟里努力营业的店员们，连看似温馨的小家庭...
所有人都已与菌丝相连，落入了「国度」的支配与掌控。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大路上一对小情侣正你侬我侬，相互调笑着。
可传入洛泠耳中的却是异样的声音。
“救救我...”
“不，还是杀了我吧...”
爸爸领着购物袋，妈妈依偎着爸爸，儿子在前面拿着玩具左右奔跑。
“妈妈，爸爸，好奇怪...”
“快逃啊，怎么会这样...”
“别，别再过去了啊...”
所有这些看似平和温馨的画面之中，却都在发出完全不同的声音。
随着「国度」逐渐落入洛泠的掌控之中，她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多。
这些或迷茫或彷徨，或痛苦或挣扎的声音，不绝于耳。
瘫坐在地面上的洛泠，没有任何行人能注意到她，因为在这些无数的菌丝之中，她就是源头。
执掌「国度」的存在。
只是...
彻底接管「国度」之后，洛泠才终于知道，姐姐的意识为何会如此痛苦与挣扎，为什么哪怕要杀了她，也不愿让她成为下一个傀儡谣。
因为姐姐对她很了解，非常了解。
知道...洛泠承受不住这样的事实。
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去接手这样的事实。
“如今还在江城县里的人...他们都已经...”
洛泠缓缓地抬起头，眼眶之间仿佛有血泪涌动。
“都已经，死了啊...”
甚至，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状态。
这些看似正常的人们，实际上已经沦为了「国度」的奴仆。
他们的血肉与灵魂都已经完全被「国度」支配，唯有意识依旧留在脑海之中，惊恐又清晰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这个犹如炼狱的末日之地，像往常一样生活着。
这不是傀儡谣的恶趣味，只是因为傀儡谣唯一无法侵占的，只有意识。
受到「国度」支配的人，本质上已经死了，只不过肉体被无形菌丝摆弄着，就像是舞台上的提线木偶一般。
傀儡谣依照着被汲取者的记忆与情感，完美地模拟出原主的一切，这才是“奴仆”的真正含义。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支配。
先前纪萤曾把受到傀儡谣影响的普通人称之为「羔羊」，洛泠本以为是程度最弱的一档，但实际上，「羔羊」才是真正受到傀儡谣本体支配的存在。
「肉畜」只不过是「卵」拙劣模仿出来的下位而已。
更重要的是，这些并不是从江城县被灰暗色彩笼罩那一刻才开始的，而是在往昔的一点一滴之间，逐渐渗透了整座城市。
正是因为如此，江城县里才会经常有莫名其妙目睹到诡异现象的普通人发疯的事件出现。
或许是潜伏的傀儡谣支配还不够完美，又或许是某种特别的天赋，导致他们的肉体没有受到支配，却又经由傀儡谣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这些人是幸运的，却又是不幸的。
尽管江城县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受到了支配，但潜伏不发的傀儡谣一直以这些记忆与情感去维持着肉体的行动。
去维持着一座...生机勃勃的死城。
“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姐姐做的吗？”
洛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不。”
“就连姐姐，也只不过是「羔羊」而已...她自己的「羔羊」。”
傀儡谣使用自己的能力，以记忆与情感构建了名为“苏婉”的存在，意图去欺骗着什么，可能是洛泠，也可能是其他存在。
只是，连从创造之初的祂都没能料想到，这一张用于伪装的皮囊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从苏婉诞生的那一刻，祂就已不再是祂，而是...她。
一位拥有着“人性”的她。
一位...姐姐。
正是因为如此...
姐姐最苦涩的部分，就是在她意识到这件事实的时候。
无数的悲哀与哭嚎，经由「国度」传入了洛泠的脑海之中。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意识的恐慌与绝望，被困在身体里无法动弹。
只是...
“我救不了。”
哪怕洛泠在此时此刻解开「国度」，解开对所有人的支配，这一切都已经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什么都做不到...”
感受着脑海里的悲嚎，洛泠木然地瘫坐在地，对着只余下血迹与破碎布片的地面。
“姐姐，其实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吧？”
“真坏啊，哪有这样做姐姐的，把责任都丢给妹妹，自顾自地走了...”
洛泠渐渐伏了下去，她的额头稍稍抵着地面，却似乎触碰到了什么。
她颤抖着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张...
一百块。
一张沾满了灰尘与血迹的百元大钞。
“这可是小泠第一次赚钱呢，就算以后会赚更多，但第一次的珍贵也不会再有的。”
记忆里的温柔嗓音依然在。
但是，没有以后了。
“杀了吧。”
“把所有人，都杀了吧。”
最不愿意接受的抉择，却是唯一的选项。
与其让他们痛不欲生地被困在「国度」之中，成为身不由己的“奴仆”，不如送他们去解脱。
整座江城县，一共约莫四十万的普通人。
其中只有不到一千人侥幸逃脱了支配，这些人基本上都已经被公司和交流群的人送出城外。
余下的...
不过都是迷途的羔羊罢了。
洛泠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她挪动着脚步，漫步在这座已然破落的江城县之内。
她走过崩塌的街道，走到往昔的河流，走过记忆里的点点滴滴。
最终，洛泠走到了火炉山的山顶。
她抬头眺望，看向那一轮哪怕被灰暗色彩所笼罩，却依旧不减其美的落日。
“真美啊...”
景色依旧。
只是，伊人已不在。
与此同时，整座江城县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逐渐变得僵硬，最终定格在某一刻。
在短暂的诡异停顿之后，所有人的身体里鲜血忽地迸发开来。
皮肤一寸又一寸地撕裂，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在解除支配之后，为了让这些困在肉体的意识尽快解脱，洛泠选择了最没有痛苦的方式，送江城县内四十万人上路。
“嘭！”
一声巨响之后，此起彼伏的闷声爆炸响起，此起彼伏，如优美的乐章，染着淋漓的鲜血。
洛泠亲眼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她在用自己的双眼，把江城县的最后一幕留在记忆之中。
脑海里无数的悲嚎逐渐减缓，直至消失，眼前璀璨的血色花朵，却在江城县的大街小巷之中彻底绽放开来。
无数生命的彻底消逝，就在一瞬之间。
只是，洛泠已经麻木了。
“姐姐，现在的我...也是怪物。”她轻声说道。
她亲手杀掉了整整四十万人。
此时此刻，洛泠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祈祷着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梦醒之后，依旧在温馨的家里。
依旧有姐姐在等着她。
但...不可能。
她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无边的寂静包裹着她，涌入绝望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