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即便是在这一刻。
“对不起。”
洛泠轻声说道。
这不是她的错，但她觉得自己应该道歉。
女子的表情有些错愕，似乎没有想到“主”现身的这一刻，会是这样的一句话。
但随后她微微一笑，说道，
“没关系。”
下一刻，意识消散，所有的记忆随之涌来。
“亚莉莎。”
这是她的名字。
现在，是她的重生。
“这次的‘禁术人偶’效果好像不是很好啊。”此时一名黑衣人出声说道，有些无奈，“宗教家大人那边传回消息，得到的回馈近乎没有。”
“哎，毕竟之前就用来献祭过几次了，现在只是剩下的部分，就算切碎了都献祭不出多少东西。”另一名黑衣人接着说道，“不过嘛，反正也算是交差了，现在这个时间段，想要找到有‘禁术人偶’资质的人可不容易。”
他们聊着，似乎刚刚经手的不是一条生命，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所谓的“禁术人偶”就是他们用来献祭给诡异，换取权柄的“代价”。
但是，这些黑衣人没有看到的是，在他们的身后，一只消瘦的手稍稍伸出，扒在棺椁的边沿。
等他们察觉到动静的时候，回头一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一具由白色菌丝勉强黏起来的躯体，正拿起放置在棺头处的头颅，比对着往自己的身体上接去。
“鬼啊！”
这是洛泠第一次尝试支配他人，满溢的白色菌丝取代了这具躯体里的所有血肉，编织出朦胧的轻纱化作衣物，站了起来。
但是...没站稳。
扑通一声，洛泠又跌回了棺材之中。
这不是洛泠笨拙，而是有另外的原因。
“没想到，在这一次献祭之前，就已经进行过两次献祭...”
洛泠感知着这具躯体的情况，又翻阅了原主的记忆，寒意直入骨髓，对这些黑衣人的恨意又加了几分。
在进行这一次对「白魔女」的献祭之前，亚莉莎曾被用于两位诡异的献祭，第一次献祭夺走了她的双眼，第二次献祭夺走了她的双腿。
可换来的，不过只是额外的两块烤肉而已。
这可不是普通的挖掉眼睛和砍掉双腿而已，而是从概念上被夺走。
就像艺术家在第一次与洛泠的对战时，曾献祭过自己的一根手指头，他的那根手指头就永远地消失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再生。
除非能够从受献祭的诡异那边夺回祭品。
洛泠已经把血肉还给了亚莉莎，但可惜的是，亚莉莎的双眼和双腿与她无关。
哪怕是借助傀儡谣的力量，都无法重生。
所以现在洛泠无法用双眼看到的东西，只能用孢子的视野来替代。
也无法用双腿行走，但可以用增生的白色菌丝支撑着身体移动。
所以，当黑衣人们惊疑不定的时候，看到的是更加可怕的下一幕。
从棺木里散溢出来的白色菌丝蔓延而出，撑着盲眼的圣女，逐渐向他们逼近。
这些黑衣人虽然是觉醒者，但实力连中位都没有，纵然洛泠借助这副躯体能够施展出来的能力并不多，但在一见面的时候，还是瞬间拿下了。
白色菌丝凝成实体，一瞬之间贯穿了几人的心脏，随即发动「读取」，把他们的记忆全部都提取了出来。
顺着这几人的记忆，洛泠找到他们口中的“宗教家”。
不过，“宗教家”显然对此有所防备，还没等洛泠动手，他便以“代价”切断了与这些记忆的牵连。
“果然，就是恶诡先驱的人...”
洛泠忽然明白，为什么使徒势力会与同为诡异侧的恶诡先驱交恶了，确实是一群惹人厌的家伙。
正当她思索的时候，刚刚被她刺死的黑衣人里，其中一个忽然活了过来，似乎是某种能力。
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往教堂之外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试图引来同伴。
但他的身形才离开这座破烂不堪的教堂没多远，化身为亚莉莎的洛泠就在他背后缓缓出现。
又是一道菌丝刺出，这一次洛泠没有留半点机会，直接撕裂了整具尸体。
“想逃？”
在一位高危诡异的化身面前，根本就没有逃跑的选项。
脑海里浮现出亚莉莎最后的笑容，洛泠不由得一阵心痛，轻声说道，
“只能先帮你报个小仇了，接下来，会轮到恶诡先驱全员。”
完成这一切之后，洛泠打算散去她的力量，让逝去的亚莉莎得以安息。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带着惊恐的，胆怯的声音响起，
“姐，姐姐？”
洛泠停下动作，孢子的视野落去。
一个亚麻色短发，脸上布着雀斑的少女正扒着墙角，瑟瑟发抖地偷瞄着。
少女的年纪与洛泠本人相仿，从外貌上看与亚莉莎有些相似，都是一样的发色和瞳孔。
洛泠找出亚莉莎的记忆，有些沉默。
少女是亚莉莎的亲生妹妹，名为丝塔莎，之前献祭得到的烤肉，和平时当“圣女”的面包，基本上都是给妹妹了。
“姐姐？”
丝塔茜再次试探着出声道，但瘦弱的身体却又往回缩了些许。
昏暗的视野里，她看不清姐姐的身影，但又莫名觉得相似，所以才大胆地出声喊住了对方。
丝塔莎没有看到洛泠身边倒下的尸体，虽然有浓烈的血腥味，但在这五味斑驳的贫民窟里，血腥味似乎也不算特别起眼。
望着少女的身影，洛泠莫名地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姐姐。
她与姐姐的关系，和丝塔莎与亚莉莎很是相似呢...
姐姐的死对她的打击有多沉重，洛泠是经历过的。
所以，亚莉莎的死对丝塔莎的打击恐怕也小不了。
“罢了。”
就当一回姐姐吧。
洛泠收拢力量，把菌丝都收了回去，瞬间两腿一软，撑在了墙壁上。
丝塔莎只见到眼前的影子抖了抖，熟悉的感觉瞬间就回来了，也顾不上是不是姐姐，连忙冲过去搀扶住了这道身影。
“我...没事。”
洛泠尽量用亚莉莎的口吻说道。
似乎是傀儡谣的特性，她对这种模仿简直手到擒来，与亚莉莎本人没有半分差别。
丝塔莎一听到这声音和语气，直接便抱住了洛泠，微微抽泣着，
“呜呜，姐姐...太好了，你还活着...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他们还用石头砸我们的屋子...”
就是因为不相信姐姐死了，所以丝塔莎才冒险来到教堂附近寻找姐姐。
要知道，哪怕是在维多利亚的城区里，大半夜这么一个少女出门还是很危险的，更何况是在混乱的贫民窟。
丝塔莎抹了抹眼泪，仰起头看向洛泠，还有些许鼻涕挂在鼻尖。
洛泠莫名有些悲哀。
丝塔莎不知道，她的姐姐确实已经死了，还是以最惨烈的死法。
从亚莉莎的记忆里，洛泠可以得知，她是活着被分割血肉的。
直到生命的气息消散，才最后切下头颅，悬于棺材之上。
因为被献祭的，是“血肉”，而不是尸体。
那种在漆黑里无所求助的痛苦，无力的挣扎，读取记忆的洛泠就像是感同身受。
“姐姐没事。”洛泠温柔地摸了摸丝塔莎的头发，低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姐姐了。
当时的姐姐在意识到自己的傀儡谣身份时，心绪是否也与她现在一样复杂？
“嗯嗯，好！”
丝塔莎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俯下身子，像往常一样把她的姐姐背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以瘦小的身躯撑着姐姐，走上回家的道路。
不过...
丝塔莎却有些奇怪。
背上的负担，似乎比往常轻松了不少。
“姐姐，你好像轻了一些诶？”
“是吗？呵呵。”
这就是活用傀儡谣的生活小技巧了。
第五章 夜半“代行”，天穹之上的注视（5k）
亚莉莎和丝塔莎住的屋子在贫民窟里面也算是比较好的，虽然同样破烂不堪，四处透风，还打满了各种补丁。
但起码也算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不过，当丝塔莎背着洛泠回到屋子的时候，洛泠却是看到这间屋子已经被一些地痞流氓打得稀烂，里面仅有的一些生活用品也是被洗劫一空。
从亚莉莎的记忆里可以得知，这间屋子是因为亚莉莎去当“圣女”才得到的。
就连平时在贫民窟里堪称奢侈品的面包，她的妹妹丝塔莎几乎每天都能够享用，也是来源于担任“圣女”一职。
只不过，“圣女”一职可不是谁都能担任的。
亚莉莎本人的记忆里没有，但黑衣人的记忆却很明确。
只有具备着“禁术人偶”的资质，才能担任圣女。
所谓“禁术人偶”，其实同样还是普通人，只不过拥有着一些亲近诡异的资质。
如果有幸成功觉醒了能力的话，就会成为诡异侧的觉醒者。
当然，这种可能性...相当之低。
而亚莉莎除了相对其他贫民而言较为优渥的生活之外，作为圣女的职责就是在黑衣人组成的“光明教会”需要向“主”献祭的时候，主动以自身的一部分作为祭品，供奉给诡异，换取其权柄交给教会。
而在没有献祭仪式的时候，圣女不需要进行任何工作，也不允许去进行任何工作，只能待在教会之中...也就是那间破烂的小教堂里，生怕出现意外破坏了这一份“禁术人偶”的资质。
亚莉莎每个月只被允许回家一天，这还是她以死相逼才得到的机会，不然她连妹妹的安危都无法确认。
这种被囚禁与被献祭的痛苦，外人是不知道的。
可这种代价，换来的只是保证生存的面包与勉强遮风挡雨的房屋...
但是在别人看来，所谓圣女，就是无所事事还被人供养着，连家人都能够连带着鸡犬升天，妹妹丝塔莎甚至可以奢侈地去上学。
只是，因为光明教会的缘故，即便嫉妒，也只能暗藏于心。
不过，这一切在圣女的死讯传出来之后，情况瞬间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