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妖眼
……
凯尔塞觉得很无趣。
这个小鬼莫名其妙的嘴硬,但他也懒得动手,直接对那两名家仆说道:“把他妹杀了,看他说不说。”
“是,大人!”
小男孩立刻抬起了头,惊恐的看着那两根家仆狞笑着按住了他的妹妹。
“不,不要……”小男孩终于开了口,言语中满是祈求,“求求你们,不要……”
“现在知道求饶了?晚啦!”那个家仆拿起了小刀,“谁让你……嗯?”
他突然听到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让他下意识的转过了头,想要看看是谁在跑。
而后,他的脑袋就这样飞了起来。
一把带锈的铁铲就这样削断了他的脖子,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看着那从黑夜中钻出,穿着肮脏的神官服,却宛如恶鬼的男人,在沐浴着鲜血的同时对着骑士长凯尔塞声嘶力竭的狂吼。
“我!”
“不是虫子!”
第34章 三件事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以至于当这名家仆的人头像皮球一样在地上颠了两下后,训练有素的骑士们才猛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是乌鲁!”
“该死,这个家伙是藏在哪里的?!”
后知后觉的骑士们这才将乌鲁围了起来,神情有些紧张,因为现在的乌鲁和他们记忆中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在莱茵骑士的视角中)完全不同,他就像是一头疯了的野兽,那身原本洁白的神官服现在已经被泥土和鲜血染成了黑与红,像是撕裂后发腐发烂的血肉,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铲子,就是刚才削掉家仆脑袋的那一把,现在还往下渗着血。
但如果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这些骑士们感到害怕,可要是乌鲁的手里还掌握着传说中的禁忌之物——“维萨斯的尸块”呢?要知道已经不止一个神职人员死在乌鲁的手里了。
这些要素全部叠加在一起,就形成了这样一个滑稽的画面——明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围剿一个叛逃的正教文职人员,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群野狼在狩猎一头狮子。
而这头狮子的注意力还不在这群野狼的身上,从进入这个房间起,乌鲁的眼睛就死死的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凯尔塞。
而面对着这样的乌鲁,凯尔塞的表情却很平静,在乌鲁冲进来一铲子削掉那个家仆脑袋后,他也是在场唯一一个身体没有动的人,手都没有从剑柄处挪开过。而此时他也在与乌鲁对视着,棕色的眼睛里看不出多少表情变化。
但他并没有沉默,而是缓缓的开口:“你的登场方式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啊,老友。”
乌鲁低吼着说道:“我不是你的老友。”
“嗯……确实。”凯尔塞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的老友可没有胆子出现在这里,正如你刚才所说的,你不是什么来着?哦,‘你不是虫子’,那你确实不可能是我的老友了,因为我的老友……”
凯尔塞的嘴角微微掀起,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就只是一条见不得光的虫子罢了。”
听到这话,乌鲁拿着铲子的手又微微颤抖了起来,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乌鲁感觉自己那压抑了二十年的愤怒全在今夜被点燃了,而这用愤怒点燃的火又烧掉了理智,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凯尔塞面前的。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凯尔塞的手指轻轻的在圣剑的剑柄上点了两下,而后慢悠悠的说道,“但看在我们二十余年的交情份上,我可以给你个体面。”
说着,凯尔塞抬起了手,对在场的莱茵骑士们做了个退后的手势。
他的副官立刻惊讶道:“骑士长,您这是要?”
凯尔塞微笑着说道:“让我和我的老友单独叙叙旧吧。”
“可他是……”
“放心好了。”凯尔塞的笑容更盛了,“我比你都了解他,他是不会伤害到我的,你说是吧,老友。”
这看起来像是令人动容的战友情,执法者在面对已经坠入深渊的老友时,依旧没有放弃他,反而以真诚和信任相待,试图让这位老友回头是岸……但实际情况却是,哪怕是对凯尔塞和乌鲁都不了解的人,也能从凯尔塞的话语中听出那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所以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凯尔塞根本不相信乌鲁有伤害到自己的能力。哪怕现在的乌鲁看起来很可怖,哪怕他刚刚才杀了一个人,在这之前还杀了两名骑士,一名神甫和一名密教徒,但凯尔塞依旧对乌鲁充满了轻视,甚至是蔑视。
在场的骑士们顿时面面相觑。
老实说,凯尔塞这一举动违反了莱茵的规矩——在面对“禁忌物”时,任何人与单位都当全力以赴。
但他们同样了解自己这位上司,所以在相互交换完眼神后,他们还是慢慢的退出了房间,给凯尔塞预留出了一个足够宽敞的表演场地。
而乌鲁也在这个时候,得以暂时的将目光转向了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他们的兄妹俩,准确的说是兄,因为妹妹一直是呆呆的,而小男孩则是在乌鲁冲进来以后就没反应过来,他浑身是血的坐在那里,愣愣的看着那还在滴血的铁铲,在几个小时前,乌鲁还用这把铲子帮他埋葬了母亲。
“啪”的一声。
乌鲁将一袋沉甸甸的钱丢到了小男孩的脚下,才将小男孩惊醒。
“三件事。”乌鲁缓缓的开口,“第一,拿着钱,离开这,第二,不要回来,第三……”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
“不要成为神甫,甚至不要进入任何一个教会,听明白了吗?”
小男孩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乌鲁一声怒喝:“听不懂吗?带着你的妹妹,滚!”
小男孩被吓到了,先前那些人的威胁没有吓到他,殴打也没有吓到他,但是乌鲁的爆喝把他吓到了,他立刻一手拿起了钱,一手抓住了妹妹,而后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间,却被骑士们拦住了。
乌鲁看向了凯尔塞,凯尔塞也饶有兴趣的挥了挥手,让骑士们放行了。
小男孩就这样走了出去,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瘸一拐的,一步三回头的看向乌鲁。
“你以为你这是在救他。”凯尔塞淡淡的说道,“但其实是在害他,这种灾年,他一个小屁孩,带着一个傻子妹妹,那拿着那么一大笔钱,他活不下来的。”
“那应该怎么做?”
“让他进入莱茵,成为预备神官。”
“就像当初我那样?”
“对。”凯尔塞微笑,“就像当初你那样。”
乌鲁没有说话。
凯尔塞又问道:“所以你为什么回来?”
乌鲁很艰难的咧开了嘴,笑了。
……
小男孩带着妹妹走出了村子,即便这样他还是时不时的回头,想要找到乌鲁。
但他已经走得太远了,早就已经看不到那个乌鲁的影子了,就只剩下了一簇随时可能彻底消失的火光,而后他低头看了看呆呆的妹妹,又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那一瞬间,一种强烈的情感涌了上来。这甚至要比吃不起饭,要比母亲去世时更盛。
于是他突然的哭了出来,终于像是个正常的孩子,那声音像是要撕裂黑暗。
……
“因为,我不是虫子。”乌鲁轻轻的说道。
第35章 你这个该死的虫子!
“不是虫子吗?嗯……这已经是你今晚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凯尔塞摸着自己那满是胡渣的下巴,笑着说道,“老实说这句话还挺有意思的,你知道它有意思在哪里吗?”
乌鲁死死的看着凯尔塞,没有接话。
“有意思就有意思在,这个比喻很形象,真的很形象,没有什么比喻比这个更合适了。”凯尔塞说道,“但你说自己不是虫子,这就有点……不是很客观了。”
凯尔塞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抽出了圣剑,那剑身的两面一面倒映着愤怒,一面倒映着戏谑。
“我很好奇,是什么给了你,自己不是虫子的错觉和勇气,难不成……”凯尔塞的目光缓缓的下移,在乌鲁的左手和右手间来回徘徊,“是那根不属于你的手指吗?难道说你觉得得到了那根禁忌的手指,你就也是那禁忌的存在了?”
凯尔塞没有给乌鲁回话的机会,再一次的开口。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要靠我来把你叫醒了。”凯尔塞举起了剑,对准了乌鲁的鼻尖,微笑道,“不过你知道的,我是骑士,不会那些比较温和的手段,所以就只能残忍一些了。比如,先把那不属于你的手指剁下来,然后……”
凯尔塞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了破空声,他轻轻的“啧”了一声,而后立刻回头,看到三根魔力锁链朝他袭来。
“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面对着偷袭,凯尔塞不急不缓的挥剑,那由魔力构成的锁链瞬间就被这充盈着更强大魔力的圣剑所斩落,“不过我还挺惊讶的,你这个家伙不是……嗯?”
话说到一半,凯尔塞又立刻转过身,正好看到乌鲁单手抓着铁铲,径直的朝他脖子砍过来,显然想用和杀那个家仆一样的手法将凯尔塞杀了。
但身为骑士长的凯尔塞显然不是那个家仆能比的,他依旧淡定的挥剑。
一道清脆的声响。
那带着锈迹的铁铲也如同魔力锁链一样被圣剑所随意的斩落,这也宣告着乌鲁这一偷袭失败。
但凯尔塞还是挑了挑眉毛:“你这个家伙,竟然能……”
话又说到一半,凯尔塞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阵白雾,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起头,发现乌鲁的另一只手正在进行法术结印,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这个家伙,先前的两次攻击都是为了掩盖住这次的法术结印吗?
想明白这一点的凯尔塞连忙往后退,但还是慢了一些,随着乌鲁最后一个印完成,同时嘴里的最后一个吟唱音节完毕,那白色的雾气中瞬间绽放出了赤红色的炎。
“砰”!
白雾炸了。
而这破落的屋子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爆炸,立刻就坍塌了一半,掀起了一大片灰尘。
在外候着的骑士们惊讶的看着这一切,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救援,但很快,灰尘变得稀薄了起来,虽然没有完全散去,却已经能看到里面的大致情况——凯尔塞还好好的站在原地,身上浮现着若有若无的法术护盾,而一旁的乌鲁则坐在墙边,死死的捂着胸口,像是被踹了一脚。
“你确实很让我惊讶。”凯尔塞看着乌鲁,淡淡的说道,“我一直以为,你这家伙永远都不可能学会如何将法术用在实战中,毕竟,你在考核中留下的创伤可不小。”
乌鲁死死的盯着凯尔塞。
在莱茵神教,每一个神甫都会法术,因为只有会法术才能够成为神甫。但会使用法术和能够熟练的使用法术,甚至于在战斗中使用法术是三个不同等级的事情。
因为法术的基本需求——结印以及吟唱,这两者缺一不可。
一旦这两项不能达成同频,法术就会失败。所以在莱茵神教,能够流畅使用法术的神官都不多,更别提要将其运用在更为复杂的战斗中了。
而能否将法术熟练的运用在实战中也是莱茵神教一个重要的标尺。
跨过去了,就不再是最低阶的神甫了,最次都能直升大教堂,成为更为核心的神职人员。
而曾经无数次想要离开这个小镇,直升大教堂的乌鲁自然也是好好学习过法术,并且多次参加大教堂的内部考核,但是……
“啊,那个时候的你真的很努力呢,经常时不时的来找我,希望让我教导你战斗的技巧。”凯尔塞就像是真的在和老友叙旧一般,说话慢慢悠悠的,“可惜啊,在考核前的一天,我们训练的时候,我下手稍微重了一些,所以一不小心的……”
说到这,凯尔塞专门的顿了一下,而后直视着乌鲁,嘴角一点点的裂开了。
“一不小心,就把你废掉了呢。”
他语气十分轻松,就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乌鲁死死的咬着牙,低声吼道:“你是故意的!”
“啊,你这话说的……那不是废话吗?”凯尔塞耸了耸肩,说道,“我当然是故意的,不过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乌鲁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说话就只会让凯尔塞更开心。
“啧,这都不回答,真是无趣啊。但也无所谓,我可以告诉你原因。”凯尔塞说道,“可能你以为,我不让你去参加考核,是因为你的天赋好,不想看你,嗯……发达?所以才专门毁了你?”
凯尔塞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如果你这么想,那可就真的是误会我了。我绝对没有这么的狭隘,看不得人好,相反,如果你的天赋真的很高的话,我还是很乐意看到你直升大教堂的,但是……”
他顿了顿,而后笑容逐渐戏谑了起来。
“你实在是太弱了,知道吗?你一点天赋都没有,一个法术要吟唱半天,一个印要结一年。我教了你那么久,你才学会了那么点东西,真的是我所见到的人中天赋最差的了。但是呢,你偏偏又那么的努力,花费在这上面的时间要比常人多几倍,这一点,真是……”凯尔塞的眼神突然间一冷,“让我感觉恶心,你就像是一条在粪坑里的蛆虫,拼了命的想要往上爬,但对于蛆虫而言,光是努力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人作呕了,知道吗?”
“所以我才废了你。”
“我觉得你之前的比喻很好,你就是虫子。”凯尔塞举起了剑,透过那还未散去的灰尘,对准了乌鲁的鼻尖,“虫子就好好的呆在地底,不要想着往上爬,知道吗?”
他原本以为乌鲁在得知了真相后会更加愤怒。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乌鲁却在此刻露出了笑容。
一个,疯狂的笑。
凯尔塞眉头微皱。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灰尘,怎么还没有散掉?
反而越来越……
等等!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想要撑开护盾,但是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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