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狼宝喵
“不，这并不算是‘魔’，这仅仅只是一种对人命的漠视，将其作为耗材一样的利用。”
陆文武摇头。
“而且你觉得正道没有这种手段吗？御兽宗的兽魂战傀怎么样？还是你对妖丹期以上的妖修灵智程度没有概念？傀心门不过是将人放在了与妖兽同等的位置上罢了。”
血河魔尊哑口无言。
陆文武说的也确实没毛病。
自己堂堂魔尊，没想到下意识的竟然还双标起来了。
陆文武继续说道：“我记得你们魔道还有一些比较出名的玩意儿，比方说可以将人的魂魄请到一把小旗子内炼制成的人皇幡，又或者炼制到一把伞内做的成万民伞，对吧？”
“还有那种能将很多人的骨头熔炼在一起成就永恒不朽，组成一间炫酷的宫殿用于防御或是进攻的涅槃殿。以及能将血肉中的精华烧成一个小球吃下，用以增长自身法力、强化自身肉体的炼体丸，对吧？”
血河魔尊想了想，认为他说的应该是万魂幡、血魂伞、白骨战宫，以及最后的血食丹
“这总归该是魔道手段了吧？”他忍不住问道，“抽魂炼魄，化骨凝肉，没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儿了。”
“你看，你还是没悟。”
陆文武耸了耸肩，脸上带着些许的遗憾。
“你们这些魔道法器也好、丹药也好；人骨、人皮符箓，又或者将人当做血食、灵石也罢，归根结底也只能算作是‘残忍’的范畴。”
“什么是残忍？这是根据人类本身的道德定义出来的，作用在其他生灵身上的、人类自己看不下去的事。只要符合这个标准的，都是残忍。”
“你看，你自诩魔修，自诩入魔，实则本身却还是被局限在‘人’的范畴。你还是在受到人类本身道德的限制，还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天下修士皆用妖兽的皮制符，用妖兽的血研墨，用妖兽的骨炼器，用妖兽的魂去制傀，用妖兽的肉去炼丹。对方同样有与人类想同的灵智，为何却无人认为这是血腥残忍？”
“在我看来，你们魔道这些所有的修士加在一起，哪怕连已经飞升的修士，以及远比你们现在更残忍的上古魔修都算上，没有一个修士算得上是真正的‘魔’。”
“你们最多只能算是一帮坏人，一帮恶人，一帮残忍的、邪恶的家伙。”
“而你们所使用的技术和法门，如果通过一些手段包装一下，说是玄门正法根本没有半点问题。”
“用融血术帮助其他修士重生残肢断臂，这不算难吧？”
“让合欢宗的女修开个青楼，用双向的阴阳龙凤天地交感大法保证双方同时获得好处，少量多次，你看天下修士管不管她们叫活菩萨？”
“洗白变成正道修士，这很难吗？黑和白的界限本就是模糊的，人更是两面性的，随时可以进行转变。”
“人与魔并非如此。”
“你自己先前说过——人，是有极限的。”
“确实，对于你而言，的确如此。”
“但‘魔’是没有极限的。”
“想要入魔，想要成为真正的魔，就要抛弃掉属于‘人’的部分。”
“当你抛开了所有属于‘人’的限制，抛开了所有的被人类定义出的道德人伦，真正开始从非人的角度来看待、对待这个世界的时候，你才算是真正的‘入魔’。”
说到这里，陆文武稍微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你，准备好不当人了吗？”
第273章 何为魔道（上）
血河魔尊呼吸一滞。
身子不自觉的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眼前之人恭敬叩首，执弟子礼。
“小修徐世清，恳请陛下指点迷津。”
陆文武饶有兴趣的说道：“那么，你是想成为魔，还是成为魔修？”
血河魔尊微微一呆。
感情这俩还不是一回事儿？
陆文武看出了他的疑惑，开口道：“魔修魔修，说穿了依旧还是修了仙道的修士，只是在行为方面近魔。”
“即便你能渡劫飞升，成就所谓的仙魔，你以为这就是魔了？错了，还是仙。”
“我问你，你为何要成仙？为何要修魔？”
“为了永生，为了自由。”血河魔尊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很中规中矩的回答，在修仙界里你问这种问题，一千个里得有九百九十九个这么回答的。
陆文武又问：“那你认为成仙之后，你便能自由么？仙界亦有天庭，天庭亦有规矩，仙人亦有修为境界。伱认为，你飞升上去就能拳打玉皇大帝，脚踩泰山府君，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血河魔尊面露迷茫。
陆文武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但合在一起，他怎么就不懂了呢？
天才了上千年的魔道巨擘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悟性可能挺差劲的。
陆文武微微摇头：“仙，不过是在规则允许之内的自由，依旧被人性所束缚。君不见所谓的无情道剑仙，依旧还是行侠仗义？倘若真的无情，为何又要做这无用功？”
“魔，是抛开了一切属于‘人’本身给自己的枷锁，抛开了一切智慧生物所产生的道德人伦，抛开宇宙中所有的规矩后，真正超脱的大自由，大自在。”
“无关其他，只在于两个字——规矩。”
“守序者，即为仙。”
“无序者，即为魔。”
“绝对中立者，乃天道。”
血河魔尊急的抓耳挠腮。
他感觉自己隐隐有所领悟，但又好似隔靴搔痒，根本抓不住那隐隐闪现的灵光。
无他，陆文武所言有点太高屋建瓴了。
这对一個没接受过现代哲学教育的魔修而言，在理解方面多少是有一点困难的。
血河魔尊已经在很努力的理解陆文武用修仙界语言翻译出的蓝星词汇，但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朽木而不可雕也.”陆文武叹了口气，“这些概念对你而言可能有点抽象，那我们便从具现化的开始说起好了。”
“以你目前的情况，想成为真正的魔，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你已经在仙道范围内的魔修之路上初见端倪，朝着正确的方向进发了。”
“你看，你已经意识到了凡人数量的重要性，开始有意识的圈养、控制凡人的数量，用以壮大魔道修炼者共同资源。”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并未把这件事做到极致？”
“极致？”
血河魔尊忍不住挠了挠乱糟糟的血红色头发。
“极致。”
陆文武点头。
“你们现在对人的利用率太低了，对培养后备材料的方法也未免太过落后，甚至不如那些凡人国家的百姓养猪养得好。”
“当然，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这是所有魔修的问题。归根结底，你们还是仙道的一种分支，还在用‘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算不得真正的魔修。”
“就拿万魂幡来举例，你们的做法事饲养足够多的凡人，将他们养的膘肥体壮然后杀掉，杀大概一个县城的人，收集他们的灵魂与怨气炼制一万怨魂，收入幡中。”
“其实这是完全错误的，也是完全浪费的。这种落后的方式源自于你们缺少对于灵魂的了解，或者说一种厚古薄今、习惯性的忽略。”
“万魂幡的核心是什么？是灵魂。肉体膘肥体壮跟灵魂萎靡有什么关系？灵魂在胚胎发育完全的那一刻就已经成型，不修炼，灵魂能承载的力量与信息宽阔度是不会有变化的。”
“因此，万魂幡无论是使用婴儿的灵魂还是成人的灵魂，亦或者是老人的灵魂，哪怕是妖兽的灵魂，在威力方面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那么这样一来，正确的办法就该直接抽取婴儿的灵魂进行炼制，将他们养育到十五六岁完全是一种资源浪费。并且这种灵魂尚且还是一片空白，可以通过聚阴之地培养成为鬼婴。”
“以这种方式炼制出来的万魂鬼影幡一旦催动，阴风怒号、怨气冲天，这不比你们费十几年力气才炼制出一把普通万魂幡来强得多？”
“在材料养殖方面，现在你们只是从无人管理的散养变成了有人管理的散养，并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从生产力的角度来说，让修仙者去种田，一个人的工作量抵得上几千凡人！”
“那么正确的做法就该是将他们像牲口一样实行批量化管理，女性全部作为生育机器，男性全部作为播种机器，每年播种成功一次后送到农田去帮忙种地。”
“品相好的可以多播几次，实行选育，让后代的品质进行迭代，替换掉那些垃圾的劣质基因。”
“在母体孕育后代过程中，凡人出现的问题合欢宗那边应该都有备案，直接吃不入品的丹药解决即可，这些母体从十四岁左右开始生育，哪怕三十岁死亡也能贡献十六倍的人口数量，不亏。”
“把母体生育基地安置在聚阴之地，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依靠合欢宗的丹药使母体怀孕，通过阵法在孕育过程中便引阴煞入体，我们便可以批量人工培育极阴之体，这种体质无论作为鼎炉还是修魔，都是顶尖。”
“当然，这种方式有点废母体，从性价比上来看不高，不能一次性弄太多，而且多了也用不过来、养不过来，总不能全炼成法器，那就有点太烧包了。”
“如果正常建设一个由百万生育母体组成的流水线，每年都能生产一百个万魂幡。而供养区区两百万凡人，你认为这很难吗？光靠你们血炼魔宗自己都能做到。”
“正常的婴儿出生之后，直接进行大筛查。选出有灵根的送入宗门培育，没有灵根但是灵魂、身体优秀的作为下一代育种体、母体培育，扩大养殖规模，其余的就都是耗材。”
“至于那些母体和育种体，到身体机能下降之后挑好看的卖给合欢宗或是欢喜禅宗，最后剩下的你们自己杀掉积累血煞之气，血液自己收集起来留着用，怨气卖给欲魔宗。”
“肉剥下来卖给暴食血魔教，骨骼剔出来卖给尸傀宗或是白骨魔宗，五脏六腑去跟妖兽或是多面魔门做生意，眼球单独剥离出来去找万眼教派，他们绝对会给个好价格。”
“最后剩下来没有人要的废弃血肉就卖给尸骨丹宗吧，他们的血灵田中应该需要这些东西作为废料催生。”
“哦对，那些从母体中剥离出来的子宫、生殖系统，你们其实也可以考虑利用起来。”
“还是去找擅长人体改造跟嫁接的多面魔门，看能否设计一套系统让子宫单独存活作为真正的生育机器，这样耗费的资源会更少，可干预性也更多。”
“如果能在子体孕育过程中实现人工调配，就可以实现定向培养。比方说万眼教派需要很多眼睛，我们可以尝试培育有着几十只眼睛的子体，等等诸如此类的。”
“正道那边还好，你们魔道的资源整合能力实在是差的没眼看，需知合作共赢才是进步的资本，你们完全是一盘散沙，又何谈成仙得道？”
“魔道想要进步，必须要懂得：降本提效、供应链合作、技术资源垄断、工业化思想培育。不懂得这些，你们迟早被正道彻底消灭。”
“嗯？你怎么这个表情？”
陆文武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转头就看见血河魔尊汗流浃背的跪在那里，额头冷汗涔涔，眼神在狂热与惊惧之间来回切换。
狂热是因为陆文武的奇思妙想真的离谱。
按这种方式执行下去，魔道壮大的速度将是正道根本不可想象的。
如果将魔道范围内所有的凡人都按这种方式进行养殖，不出几年，自己就能凝聚血海，乃至于炼制出传说中需要上万鬼婴与极阴之体才能有机会造出来的阴冥堕天造化旗！
飞升有望！
惊惧则是因为
陆文武这种做法已经不是在挑战人类的道德底线了，这是完全要改变凡人自古以来的发展路线，这完全是在跟天道对着干！
挑战天道规则！
你让血河魔尊挑战一下人类的道德底线，他还是有这个胆子的。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只是没有陆文武的奇思妙想这么离谱。
但你让他挑战天道的规则？
他真没这个胆子。
别看修仙界一直说什么逆天而行、逆天而行的，实际上真正敢于逆天的有几个？
渡个劫你就算是逆天了？
别搞笑了哥们，雷劫不也是天道规则中的一部分？
渡过去之后修为提升不同样也是天道规则中的一部分？
否则天道直接规定渡劫之后十秒钟之内立刻魂飞破灭暴毙而亡，你瞅瞅还有人敢喊着“逆天”的口号去修仙不？
陆文武这可完全不一样了。
表面上看，一切都是在规则的运转之下进行的。
可实际这么一细琢磨，这已经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逆天了，这是直接在违逆自然发展的规律！
这是要直接真刀真枪的跟天道宣战！
血河魔尊是真不敢。
现在他似乎终于模模糊糊的明白了一点，究竟什么才叫“魔”。
不受任何规则的束缚，随心所欲者，即为魔。
这大概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道。
完全意义上的逆悖天道啊.
这可不是儒家那种一句“有违天理人伦”就能糊弄过去的。
这是真的在跟天道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