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人永不掉SAN 第234章

作者:窗边蜘蛛

  刘永禄嬉皮笑脸,一只手搂着米莉唐的肩膀,一只手扶在灵儿背上。

  灵儿倒是不想配合,但刚想跑,小虎的左手一把就把她的右手攥住了,想跑可跑不了。

  眼前这六位给画家制造了极大的绘画难度,一左一右两位审判官倒还好说,站得笔直,表情肃穆,还真有点宗教画里殉道者的感觉。

  但这位大人物……怎么站没站相的……表情也多,嬉皮笑脸,挤眉弄眼,偏偏圣座那边还特意叮嘱了,一定要将这位人物画出那种恢宏的神圣感来,这怎么神圣?不沾边啊!

  而他身旁那位女性,长得倒是很美,甚至已经超越了画家绘画至今对于女性容貌的想象,但就像她身边那位大人物一样,特别不配合,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一变,时不时还要往上瞥个大白眼,这也太难为人了。

  最让他介意的是前面那俩孩子,俩人从站那起一直撕吧,而且这俩孩童的眼神眼……让画家有些不寒而栗,尤其是那小男孩,大眼睛一眨不眨,画家都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这俩小时与其说是画画不如说是上刑,画完后画家出了一身的汗。

  “先生,画完了,您看一下,哪里需要改我这边再调整。”

  刘永禄走过去看了一眼,说实话,远超他的想象,比他几年前在意式风情街让人画的强多了!

  但就一点……别人画的都挺好,就自己这张脸怎么越看越不像自己呢。

  画家把自己画出了一种……很不切实际的神性美,把这画挂到教堂墙上也一点不违和,不过既然是白画的就别要求那么多了,先这样吧!

  “咱说傍大力(天津话,说实在的,据说是旧社会英语boundary空耳演化而来)的,画的没治了,卷卷递我吧。”

  “先生……卷起来恐怕会破坏未完全风干的颜料,这样,您先去前面逛逛,我找个画框装帧好再拿给您。”

  “傍大力的”画家是完全听不懂,但要卷卷拿走他可听得懂,您这不是糟禁艺术嘛,知道我这画平时得卖多少钱一张嘛!

  况且圣座还嘱咐过,这画需要自己画两张,一张让眼前这位大人物拿走,待会儿自己还得再临摹一张给圣座送过去!

  “哦……还那么多讲究,行吧,待会儿我再来拿。”

  反正没花自己一分钱,刘永禄也不怕画画的跑了,带着五个人继续朝前逛。

  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广场前,就像刘永禄印象中的广场一样,最前面是一栋气势恢宏的地标性建筑物,有罗马柱,有雕花外檐,广场中心有一处大喷泉,往来的行人居民有的坐在喷泉下闲聊解闷,有的行色匆匆忙活着自己的营生。

  “米粒儿,硬币有吗?面值小的来俩。”

  摩西萨德和威大利亚用的是不同货币,来之前刘永禄换了不少,他嫌带在身上麻烦,全部都在米莉唐那。

  米莉唐递过来几个铜板,刘永禄闭上眼睛,将铜板拢在手中念念有词。

  几秒后他才将手心一扬,将铜板尽数抛洒进喷泉之中。

  “哼……”

  “哼……”

  米莉唐和灵儿同时冷哼一声,女巫和神祇自然是不信什么许愿的,故而对刘永禄这种天真行为也嗤之以鼻。

  刘永禄刚想走,忽然用余光扫见了一个二十多岁压低帽子的年轻人,他就坐在喷泉旁,手上拿着一个麻布袋子,手放在袋子旁似乎在清点袋子里的东西。

  数着数着年轻人就开始往左边蹭,一次挪动一小段距离。

  在他身旁坐着一个老绅士,戴着白色编织礼帽,正低头冲着盹。

  小伙儿挪到老绅士身旁悄悄将手伸进了对方的口袋,二指禅!年轻人缓缓拽出一钱包来!

  嘿!刘永禄心说,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还有小偷呢!

  “小BK的!干嘛呢!”

  “圣女悲悯光耀大地,你在做什么!”

  刘永禄指着小偷刚骂出口,从喷泉背面又蹦出来俩人,都身穿白袍,顶着齐刘海锅盖头,一副神职人员的打扮。

  他俩离得更近,堵住了小偷的去路,偷钱包的青年似乎一下子慌了手脚,左右看看没有逃跑路线,只得呆愣愣站在了原地。

  小偷害怕极了,腿肚子一软跪倒在两位牧师脚下,双手攥住了白袍下摆不住地哀求:

  “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大人,我刚才昏了头……我……我也是没办法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别带我去治安署。”

  青年声泪俱下,他语无伦次地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我是珠宝店的学徒,昨天不小心打碎了老板的一个花瓶,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我妻子最近身体不好,一直躺在床上,最近她得了怪病,脖子上长满了红色的脓疮,没钱买药就活不成了。

  我真是第一次偷东西,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两位白袍牧师听青年这么说才面色稍霁,其中一位用手抚摸着青年的头:

  “我们不是什么大人,只是圣女卑微的牧羊人,迷途的羔羊啊,即便遭逢危难我们也不该将恶意转向其他无辜的可怜人。

  你扭曲的灵魂就像是随风而下的落叶,如果你自甘堕落便只会和淤泥混为一处,再也得不到救赎。

  张开双臂拥抱纯净的真诚与善良吧,那就像是替你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只有拥抱博爱悲悯的圣女才能让灵魂回归平静与安宁。”

  刘永禄都听傻了,这一套一套说的也太连贯了,他都有点听进去了。此时另一位牧师也开口补充:

  “如果愿意的话,请带我去你工作的珠宝店,我会向你的老板求情,将你打碎花瓶的债务往后推一段时间。

  在悲悯圣女的福音下,我想他会原宥你这个迷途中的孩子。

  也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妻子吧,可怜的人啊,也许圣座的医师也能帮助到你。”

  “两位,我也是受过洗的,但刚才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迷乱了我的心灵,让我听不到圣女的福音,感受不到圣座的光芒。

  我是如何的愚蠢与丑陋,感谢你们,让我没有在条漆黑泥泞的路上走得太远,我衷心地忏悔,忏悔我所犯下的罪。”

  “每个人都会犯一些错,更何况你也有你的理由。”

  这话不是两位白袍牧师说的,而是那位被偷钱包的老绅士,他走过来低头看向青年,眼神中满是怜悯和宽容:

  “如果你诚心忏悔自己的过错,请记住,以后再遇到像你一样身处绝境的可怜人,不要吝惜你的宽容与善意,我想千年前的福音便是这样在大陆上被圣徒们传播……”

  “一定会的,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善良的灵魂……”

  四人又滔滔不绝地抛出了一段又一段令人深省动容的对话,刘永禄都看傻了。

  圣座行啊!有玩意儿啊!小舞台剧排得相当不错啊,台词,身段,表情都有!平时没少下功夫!不过大主教也够闲的,吃饱了没事干给我演这个。

  “这位先生,您的义举也让我们感受到了福音的力量,请问您是外地来的客商吗?”

  刘永禄晃了晃脑袋刚想走,又让白袍牧师喊住了。

  “对,外地来的,今儿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刘永禄一语双关。

  “面对与自己无关的苟且世事还能挺身而出,圣女的光耀果然已洒满大地。”

  牧师还捧呢,刘永禄嘬了个牙花子,心想反正你们高兴就好吧:

  “对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准备吃饭了,跟您扫听个事儿,附近哪个馆子做特色菜做的比较不错?”

  牧师愣了愣才捋明白刘永禄话里的意思,笑盈盈地给他指了个方向。

  刘永禄客气了两句向牧师道谢,挥手离开。

  “瑞奇先生,圣女派看来没少花心思准备啊。”

  “你当我看不出来啊?他们不是想让我去北面吃饭吗,我偏向南面走!眼不见心不烦,咱也消停消停。”

  而刘永禄刚调整方向,他身边黑漆漆的小巷内就传出了波提切利的声音:

  “洛伦佐,圣巴兰好像没去计划中的餐厅,快点跟上,这可是接近他的好机会!”

第372章 打油诗(一)

  走在阿玛尔菲的石板路上,刘永禄就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圣座群演队伍的组织力和表演热情。

  本来他以为对方就给自己安排了一条“沉浸式体验”线路,此时他才知道圣座是真下了血本,整个阿玛尔菲全民皆兵!

  隔三差五就能从街角蹦出来一位,有像之前在广场前那种欲扬先抑的桥段,先演一出百转千肠的苦情戏,然后突然间,在自己的……刘永禄觉得自己也没参与。

  反正人家就是当自己参与了,在自己的参与下,不管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还是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全部“痛改前非”朝着圣座方向顶礼膜拜,一般这时还总有“吃瓜群众”拉着自己从旁做个见证。

  这种还算是好的,起码安排个小情节小反转,刘永禄就当看一乐。

  最怕那种从远远朝自己走来,就直眉瞪眼,直抒胸臆的,用诗歌,散文,绘画,雕塑,用包括但不仅限于上述艺术形式当街展开一场蓄谋已久的圣女赞美大会。

  这群人往往孔雀开屏般地展示完自己的作品后,还腆着脸让自己评点一番。

  刘永禄怎么评点?说:“神经病离我远点?”是不是也有点打击圣座文娱工作的积极性啊。

  他只能耐着性子挨个勉励一句:

  “很好,很好。”

  如果这位表演的特别卖力,头上见了汗儿了,刘永禄则会再附送一句:

  “不错,不错。”

  欣赏文艺演出期间刘永禄也纳闷,这帮人都知道我是圣巴兰呢?不能够吧,听很多人的语气似乎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还变着法地套我话呢。

  可这么多人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的呢?手里有我相片?

  往后一瞅,刘永禄明白过来了,问题出在小天才兄妹身上了,这二位从始至终一直穿着自己那身连枷白袍。

  之前刘永禄问过哈弗逊,他们审判官加一块有多少人?

  哈弗逊的回答是不到50人,问题就出在这了,估计圣座的大主教教区长是这么安排的。

  “只要看见一对金发审判官兄妹,你们就可劲儿表演可劲儿舞!”

  小天才兄妹走在刘永禄身后就像一对大灯泡一样,不管走到哪都吸引路人的注意。

  看到圣巴兰望向自己,小兄妹还挺高兴,俩人抬头挺胸,哈弗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圣枪也掏出来了,拄在手上,跟仪仗队一样。

  一路走下来小天才兄妹是六个人里面唯二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劲的人。

  在他俩看来,阿玛尔菲是什么地方?圣座脚下啊!和摩西萨德那种番邦外地能一样吗?民风一直都很淳朴!

  当然了,今天当地的居民似乎格外热情一些,但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圣巴兰巡世到了当初的应许之地,圣徒和信徒之间心灵相通,这不是很正常嘛!

  “你们俩,稍微保持点距离……那嘛,天黑了,我怕身后有人偷袭。”

  “好的,瑞奇先生。”

  刘永禄还得照顾一下俩人的情绪,好在小天才兄妹天性纯质,说嘛信嘛,乖乖拖到了队伍最后面。

  恰在此时,街道左侧的房门又开了,从里面溜达出来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穿得挺讲究,一身灰色西服,用金线点缀了领口和袖口,上衣口袋里插着钢笔,一手拿诗集一手晃悠着红酒杯。

  随着他开门,刘永禄朝门内瞅了一眼,只见屋里气氛热烈,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站在桌上高谈阔论,台下还有不少宾客吹着口哨捧场欢呼。

  “这位先生,您瞧……嗝……今夜月色如此美妙,放浪形骸的诗人们歌颂着骑士们的罗曼史,浮夸的政客们吹嘘着他们的理想与政治热情,而您……”

  “而我……”

  刘永禄指了指自己鼻子。

  “我看您一定也想引吭高歌!唱一唱世间的美好,聊一聊空虚的前程,诗词就像舌尖的蜜糖,我的朋友,别害羞,加入我们的沙龙,让天空听听你的声音!”

  嘶……神经病啊!

  刘永禄毫不怀疑眼前这位也是圣座请来的托儿,因为他出来后没关门,门内不少穿着浮夸的青年男女此时都朝门外的刘永禄探头探脑,交头接耳,像认识他一样。

  这神经病说话一套一套的,估计不是普通群演,起码是个群头儿。

  还真让刘永禄猜对了,在西大陆威大利亚有两个标签,一个是圣座代表着虔诚,一个就是艺术和文学代表着风雅。

  阿玛尔菲虽不是威大利亚最大的城市,但依旧有数不清的沙龙,眼前的山羊胡便是沙龙里的宠儿,艺术圈的领军人物。

  他也和画家一样,知道今天要来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当地的教区长和他说过,如果能这位大人物能给你留诗一首,挂在你们沙龙里,那必将意义非凡让沙龙蓬荜生辉。

  所以从窗户看见小天才兄妹后,他就溜达出来了。

  “诗……嘛诗?”

  “三韵诗,十四行诗都行,诗歌这东西如果讲究框架那便像失去水的鱼儿,再华丽的辞藻也苍白无力。”

  “咱直接走行不行……”

  米莉唐在刘永禄耳边小声嘀咕,圣座的热情确实也有点超乎她的想象,这帮圣女派的人简直都魔障了。

  “咳,回头到了圣座还得去人家图书馆借书呢,忍着点吧,念首诗也不掉块肉。”刘永禄安抚了一下米莉唐。

  “什么诗都行吗?那我们这……四个人,一个一句打油诗成不成?”

  山羊胡不知道什么叫打油诗,啜了口红酒偏着头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

  “咳,反正就是一人儿一句,顺着说就行。”

  刘永禄先提醒了一下身后米粒儿和灵儿,心说,反正丢人也不能总我一个人丢人,一块吧。

  而此时大街的一辆运送干草的货车后面,波提切利和挚友洛伦佐就躲在车后,窥探着大街上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