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窗边蜘蛛
白茫茫的雪雾在视野中弥漫,四周的能见度一下子降到最低。
三位主教以及四名审判官此时也顾不得身份,纷纷伸手扯住附近人的肩膀,既保证身体平衡又确保彼此不会走散。
晃动持续了足足五分钟才缓缓停歇,等众人再将视线投向前方时却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笔直的长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五岔路口,路口交汇处则是一片网球场大小的空地,空地上散布着一片冻尸标本与骸骨。
它们以一种诡异的整齐被摆放成环状的队列,每具冻尸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双膝跪地,头颅向后仰至一个极不自然地角度,嘴角扯开,仿佛用呐喊去释放颅内压力。
它们双臂向外伸展,指尖彼此接触,形成一圈圈闭合的环,环内的空间仿佛是无声仪式的焦点。
环的中心处躺着一具巨大的拼接骸骨,比尔和雅各布望之有些眼熟,稍微回忆便想到乔涅主教死亡的惨状。
原来萨哈贡派参考的就是这个幻梦境内的祭祀场景,孔塔尔多主教便是萨哈贡派的核心人物!
仪式尸体的表面都覆盖着一层淡蓝色的冰霜,使得每一具冻尸都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可点点不和谐的黑色粘液又从这些尸体的关节处溢出。
虽然不同生物的冻尸大小不同,但那些黑色粘液却巧妙地在冰层上留下了蜘蛛网般的痕迹,这些痕迹绝非随机。
它们随着环形阵列延伸,最终汇聚成了一副让人望之生畏的规则图案。
黑色粘液将生物转化成冰原上的生骸,它们似乎在通过眼前的图案发出无声宣告,这些纯粹的黑色在试图复现某种压倒一切的秩序。
“柯桑德阁下,诸位主教,看见这个图案意味着待会儿我们便会听到神祇的呓语。”
比尔从口袋里中掏出餐巾纸做成耳塞递了过去,面对幻梦境内那些晦涩扭曲的声音,物理上遮住耳朵起不到多大的效果,想要安然度过,还是要依靠禁忌法术或者自身坚韧的意志力。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得靠圣巴兰的伟力。
圣巴兰……比尔偷眼瞧了瞧刘永禄,这位跟没事人一样,一边掂着手中那块小黑石头一边抽着烟卷。
比尔可不知道,刘永禄从出世以来,最先面对的便是神祇的呓语,最有心得的也是应对这类东西。
蛤蟆跟他念过经,黄衣之王给他唱过戏,可以说整个西大陆的神祇说话是什么口音,遣词造句有什么口癖,刘永禄差不多都能写本研究文学出来了。
“比尔,神祇呓语,介不算玩意儿,待会儿让小哥几个瞧瞧,圣女大人传下来的宝贝疙瘩。”
说话时,那断断续续的急促喉音已从四面八方传来:
“Tekeli-li!!Tekeli-li!”
那声调既低沉而又沮丧,夹杂着令人作呕的颤动,仿佛带着某种渴求,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无尽的高墙之后存在着某种奇异的生命体。
它们渴求着做些什么,填补起被创作出来的意义,当闯入者不能提供这些时他们便也没了价值。
比尔来不及布置禁忌法术,事实上即便是审判庭面对这个幻梦境内的呓语也拿不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好办法出来。
审判官和主教们只能用衣物盖住耳朵并发疯地用手掌按压着太阳穴,可效果却不甚显著。
在声音的压迫下,即便是默念着圣女教典,比尔已然感觉自己的个体性在被慢慢剥夺,作为审判庭的审判长,他也罕见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助。
这不是单纯的恐惧,更像是幻梦境中那个神秘生物对其存在意义的拷问。
在这没有窗户的五维实体中,在月亮阶梯通向的远古灯塔中,人类所谓的前进与决心到底有何意义。
比尔渐渐难以分清,耳畔回响的迫切拷问是否存在确切的声音来源,又或者只是自身灵魂心声的延伸。
“那圣女闲游出趟城西,瞧见了……他人骑马我骑呀驴。
扭项回头瞅见一个不信教的汉,要比上不足也比下有余。铜锅儿的火儿翻上下,谁又是那十个穷九个富的……”
正当在场人陷入呼声下的迷乱与癫狂时,圣巴兰的太平歌词声却如一壶清泉浇灌进了众人心田。
刘永禄为啥隔了这么久才唱?因为他感觉高墙后传来的呓语声他听着……耳熟!
没错,这声音他绝对打哪儿听过,而且不是一回两回,应当是自己身边的熟人,可到底是谁呢……
刘永禄嘬着牙花子想这档子事儿呢。
眼珠转了几圈,实在对不上号,他这才摆了个架势,两只手给自己打着拍子开始溜活儿。
这段《圣女劝人方》在场的几位都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唱又是一回事儿,此时刘永禄在前面起头就相当于KTV里面开原唱了。
三位主教和几位审判官跟着刘永禄小声念叨这才渐渐摆脱了那种让人烦躁恶心的情绪。
“到底是谁啊……就在嘴边就……感觉挺像,但又有那么点不一样的地方……”
“Tekeli-li! Tekeli-li!”的声音已逐渐放缓,刘永禄还皱着眉头小声念叨着,这种感觉他是最腻歪过不过了,赶紧往前走,倒要看看是谁在这跟我念三阴。
比尔众人虽被神祇呓语折磨得神萎顿,但在《圣女劝人方》下信心却重新得到了鼓舞,只要有圣巴兰在,一定可以走出幻梦境。
又走了十来分钟,期间经过了两次迷宫变动,众人终于来到了一扇高大的门扉前。
那扇门,远远望去犹如由黑岩雕成的神秘屏障,它无声伫立在那,门表面镌刻着一些无法辨认的浮雕,而这些曲折而复杂的线条在圣女派人眼中又透露出一丝熟悉感,让他们没来由地想到了无源之门。
第415章 最后一关
“怎么办……怎么办……待会儿从幻梦境里出去后,怎么办……”
黑暗中,孔塔尔多主教蜷缩在角落里,用手捂着脑袋,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会有人救我的吧,该死……刚才好像上当了……我怎么这么冲动……该死的圣巴兰。”
脸颊上的肥肉随着纷乱的思绪神经质地颤抖着,他突然站起身用手从上到下呼噜了一遍全身,自己好好的,还在幻梦境里,如果那窝头真能让自己肠穿肚烂,幻梦境早该失效了。
自己一定是被骗了!被那该死的圣巴兰骗了!
“就差半个月,可恶,只差半个月了,为什么当初要选上我,你们既然选上我……就别抛下我不管。”
孔塔尔多吸了吸鼻子,他依旧六神无主,脑子里胡思乱想,想到的都是自己将要去面对的凄惨下场。
被圣巴兰和柯桑德他们抓住关进审判庭的黑牢?孔塔尔多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作为圣女派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太清楚作为异端将要面对什么酷刑了。
那缠绕着铁荆棘的头冠刑具,那暗无天日的幽深地牢,自己将饱受折磨,到时求死都是一种奢望。
最好有人能救自己出去,那些家伙不是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嘛,他们很狡猾也很仔细,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跌跌撞撞踏入了他们的陷阱,成为了……
孔塔尔多迄今为止也不愿承认圣女是伪神,并因此而改投圣母,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实用主义者,信仰在他脑子里属于锦上添花,从来都不是什么必需品。
可……自己现在和萨哈贡派已经算是挂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反悔也来不及了。
孔塔尔多懊恼地闭上眼仰起头,自己怎么就这样不小心,迈入了对方准备的陷阱呢!
从餐厅出来前就被算计的?又或是那个从庞伽德送来的女孩有问题?自己就不该冒冒失失去享用什么新货色!
靠在黑暗中的孔塔尔多主教追悔莫及,渐渐地,他便只能开始安慰自己。
皈依了圣母也没什么不好的,大势所趋嘛,十几天后自己还是主教,只不过就是教派信仰的神祇换了个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圣女派内接受圣母赐福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圣巴兰偏偏找到自己头上!
孔塔尔多最看不起倒霉蛋,品格恶劣不算什么,每个人都有善恶的两面性,即便圣女也不否认这点。
可倒霉蛋却让所有人都喜欢不起来,明明其他人也做了出格的事儿,为什么最后清算的却是自己!
“救救我,我还挺有用的,圣座能有多少主教,干掉柯桑德那个老家伙,我就是红衣大主教,你们如果想在圣烛节上搞出一些名堂来,就一定要救我!”
黑暗中,孔塔尔多明知道没人能理会自己,可他还是扯着嗓子嘶吼道。
这些萨哈贡派的信徒,你们不是说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嘛,圣烛节上不仅要堂堂正正击败伪神的主保圣人,还将振臂一呼。
到时千千万万接受到了圣母赐福的信徒都会清醒过来,他们会反戈一击,重归在温柔的圣母麾下。
“那你们能不能早一点站出来!该死的……”
孔塔尔多突然放低了声音,他不敢再去胡言乱语了,因为黑暗中他看见了点点绿色的火焰在空间中跃动。
那些火焰有的伏地很低,也就到自己的脚踝,有的则高举在头顶,足有上百尺高,星星点点,数量也在不断增多。
“Tekeli-li!Tekeli-li!”
伴随着那低沉而粘稠的嘶吼声,孔塔尔多主教还听到了一阵阵骨头碾碎,皮肤撕裂的声音。
之前从大门外进来时,他借着室外的光线瞥见过屋内的状况。
无数生物的尸骸,就像是被堆放在工厂角落中的残次玩偶一样,被层层叠叠地丢弃在那里。
有些生物很身形巨大,有着粗壮的后腿和锐利的爪子,有的生物则酷似人类有着修长的手指和硕大的头颅,像拥有某种智能。
可他们全都一个下场,在幻梦境中被那恶心的怪物丢弃在角落里,随意地碾碎吞噬。
这些怪物……它们很奇怪,似乎对于进食,杀戮并不感兴趣,它们一方面从事着机械而单调的劳动。
一方面又经常会聚集在一起,像高级生物一样冥想沉思。
多么矛盾的习性和品味啊,偏偏又有着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野蛮力量,这力量时而精巧,孔塔尔多亲眼看见一个怪物从钢笔粗细的管子中钻了出来,而它的尾端竟钳着一个骨头制成的鼻环。
时而又异常狂暴,在黑暗中孔塔尔多能听到巨石被挪动的声音。
这些怪物就是自己最好的屏障,孔塔尔多主教瑟瑟发抖,他绝不想和这些怪物待在一起,可眼下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虽能激活这个幻梦境,却谈不上幻梦境的主人,黑暗中的怪物们只是嗅到了他身上圣母赐福的味道不去攻击他,也仅此而已。
“杀掉该死的圣巴兰,让柯桑德比尔那些家伙都葬身在幻梦境里。”
孔塔尔多只能恶毒的诅咒着,虽然他知道,即便自己的诅咒灵验也未必能拯救自己的性命。
但除此之外他已经没有其他可做的了。
这些怪物会杀死其他闯入者,等现实世界中其他的萨哈贡教徒闯入客厅看到圣巴兰和几位主教的尸体,自己一定能逃出生天。
“Tekeli-li!Tekeli-li!”
怪物们嘶吼中,孔塔尔多团起身子,将脑袋埋入手臂,渐渐地,他感觉四周亮了起来,橘色的灯火取代了黑暗。
咦……
等大胖子再抬起头时,他发现自己就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而大主教柯桑德等几人正望向自己。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圣巴兰!
孔塔尔多难以置信地扭回头正看见那张令人讨厌的笑脸。
“比尔,雅各布!”
“在,圣巴兰阁下。”
“把这胖deidei(二声,正字儿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写,懂的大哥可以评论一下哈。)给我捆上!”
刘永禄一声吆喝,比尔雅各布如狼似虎扑上来就给孔塔尔多捆结实了。
“这胖子没准还有同党,关的时候小心点!”
刘永禄看着孔塔尔多神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货不像是主谋,眼神和气势都差了点意思。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幻梦境内的怪物没把你们撕成碎片吗!?”
瞧瞧,刘永禄心底里更确信了,孔塔尔多主教别看身份显赫,坨儿也不老小的,但充其量就是个小虾米,真正的邪教头子没有这么说话的。
“怎么出来的?好叫你知道,你口中的那些怪物正是我不肖的徒子徒孙!”
徒子徒孙?什么乱七八糟的,孔塔尔多神父面目狰狞瞅着刘永禄被比尔等人压了下去,准备之后详细审问。
那么说刘永禄他们到底是怎么出来的?这还要从那扇酷似无源之门的建筑讲起。
“Tekeli-li!Tekeli-li!”
沉重的门扉前,晦涩的低语声不断加强重复,如同鼓点一般狠狠击打在众人的心防上。
与此同时,黑曜石质地般的大门逐渐开始消解,融化。
浮雕上大大小小的畸形生物就像是工厂模具中的试验品般一滩滩地堆落在地。
比尔朝着身后的三位审判官打了个手势,他们都明白,战斗一触即发!审判庭是圣女派的威严连枷,决不能让几位主教和尊贵的圣巴兰阁下受到伤害。
而堆落在地面的怪形此时也缓缓饱满直立,里面的填充物似乎才是这些主导这些生物的核心。
怪形们有大有小,小的只有企鹅高矮,大的如同远古的猛犸巨象一般,这些生物的构造借用了不少众人认知中的生物,但在某些局部上又略有不同,宛如在演变的路上走进了某个错误的死胡同。
不少怪形有着类似于人类的四肢身形,它们一边朝前走,一边说着什么,这次不再是单调的音节,但这些语言依旧是比尔他们听不懂的。
点点绿光从怪形的身体内部映出,似是生物的眼睛,它们贪婪地操纵着外层皮囊,爪子与利齿此时都是它们的武器。
比尔和雅各布众人也确实悍勇,面对数量远超于己方且体型惊人的怪形,审判官们依旧毫无惧色,他们手持武器使用禁忌法术将怪形死死抵在身前。
布满瘤质硬块的螯足被比尔用小圆盾击打至一边,“无懈可击的斗篷”正是比尔常用的禁忌法术,能消弭对手的攻势,但对自身的精神负担也非常大。
短短的三分钟接战,四名审判官已有两人受了轻伤。
而怪形们的攻势却一浪高过一浪,要不是大门前的通路狭窄,恐怕圣女派的众人早已被浪潮淹没。
“等会儿……我可算想起来了,你们哼哼唧唧的到底像谁!”
从始至终刘永禄一直侧耳倾听着怪形们的声音,之前受到黄衣之王的影响刘永禄不用借助魅影面具便能听懂大部分神祇眷族们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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