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宅居士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是啊，凭什么？
高楼上，温迪戈看向那声势浩大的陆行舰。
那在暗淡的冬日照耀下，闪烁着微光的金属巨兽，静静伫立在一处高地附近。在距离十四号设施距离适中的地形中，这是较为优势的土包之一。
倘若温迪戈有足够的士兵和装甲，他一定也会占据那里。但游击队的兵力仅仅散布在了距离废城更近的哨点。
久经战阵的老兵知道，这种几乎没有什么武装的民用陆行舰即便依靠着高地……倘若有重武器或者己方装甲支援，依然并不是什么难缠的对手。
但他更知道：自己和盾卫们已经脱离乌萨斯战争序列太久太久，而在切尔诺伯格的“补给”又远远称不上充分！
敌方确实孱弱，但己方更加孱弱！
更别提，罗德岛本舰并非“毫无武装”。
在这种条件下，倘若主动进攻，那唯一称得上希望的，只有跳帮战术……或者……
“老爹，电台收到了讯号，是……”传令兵犹豫不决。
远离了切城后，爱国者也将黑布从头上摘了下来。
他那鹿首状的森然白骨，居然流露出一些惆怅：“叶……莲娜。”
传令兵沉默半晌，咬牙称是。
“霜星她……”传令兵斟酌着措辞，最终还是像选取了代号称呼那样，极为疏远道：“她带来了罗德岛的人，还令我们出城谈判。”
这疏远到已经有些改变原意了。
看来，越是亲近，这种“背叛”带来的嫌恶就越是猛烈。
“其……它？”
你没有把话说完，还有什么其它话？
鹿首白骨中，那浑浊的红眸仿佛一把尖刀，直直插入传令兵的心脏。
传令兵最终还是没有顶住压力，将他眼中那些过于“萨尔贡夜谭”的话转述给了博卓卡斯替。
“霜星说，她带来了治疗老爹你的方法。”
温迪戈昂起头颅，不置可否，浑浊的眼眸里失望与欣慰参半——失望于自家女儿真得那么傻！强调那么多次夺心魔了！居然还是乖乖上套！
“……去。”
传令兵异常失落，但还是准备老老实实告诉其它人。
正当他离开时，爱国者又缓缓补充了后半句话：“备、战。”
这句“备战”吐字异常清晰。
看来，欧特“天真”到寄希望于，爱国者他能够为了女儿放弃这种天赐良机的行为，并没有打动温迪戈。执拗的大尉，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女儿，也能狠下心来……借着谈话的机会搞一搞突袭。
另一边。
“这样真得可以吗？”霜星不无担忧道：“父亲一定会半途袭击我们的。”
倒不愧是父女，霜星对于爱国者的念头那是一清二楚。
在已经站在对立面的情况下，说什么爱国者都会选择打一场的。倘若没有给他突袭的机会还好，这么一个明摆着的机会摆在脸上……温迪戈大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战机。
所以还挺好猜。
“在最糟糕的未来里，我们才需要正面击败他。为此我已经准备了备用方案。”欧特头也不抬，终端上的处理的工作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他似乎总是能给自己找到新的权……工作。
霜星倒升起了些许好奇：“你为我的父亲准备了什么？”
欧特朝一旁瞄了一眼，大猫正带着一组工程部干员在那里忙碌。
神经性干扰地雷。
“惊喜。”萨卡兹少女则双手抱胸，眯起了眼睛。
“经”喜吧？
W对于能够操弄罗德岛特产，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热情。
在罗德岛本舰在场的情况下，欧特袖子里可以乱掏得牌可太多了……但出于恶趣味，他还是采用了经典的干扰地雷。
主要是，作为一种预先筹备的战术道具，这些地雷倘若没有在这一步派上用场，依然可以轻松挪作它用。
数十分钟后，一片空地，即便是黯淡的冬日也在正午时分竭力抖擞精神。
温迪戈看着远处的陆行舰，近期亲眼所见的罗德岛作风反而在一定程度上覆盖了，那些巴别塔恶灵的传闻。
殿下的军师……那个夺心魔，居然真得那么天真？
不，历经了无数战火，依然坚持不杀死敌人，依然坚持相信人性中的美好……或许，那个欧特，是一个真正的圣人。
但很可惜，战争就是战争。
即便，站在对立面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温迪戈再三说服自己，好像他真得有自己表现的那么坚定。
身裹灰色外套的隆冬兵士们承担着杂活工作，在这片为了凸显诚意而搭建的谈判场所中忙碌。萨卡兹人裹着类似的外套，却背着一个古怪的背包，也在干着类似工作。
令人惊奇的是，在温迪戈观察他们的这段时间里，那些平民味还没有被洗净的乌萨斯人……居然没有和萨卡兹发生任何口角。
不愧是军师，但可惜了。
为了暴起突袭，博卓卡斯替没有将敌意表现得过于明显，随从的人员几乎都是视觉上没有太多压迫力的普通游击队成员。少数精锐盾卫，被岳父……被大尉以高级军官的身份留在身边。
军帐被一只形制上让温迪戈略微有些眼熟的长戟，从内部撩开，日光与灯具冷光一同照耀着军帐内部。
“来吧！”叶莲娜邀请道。
看到父亲的身影，即便是现在这个情景，霜星的嘴角依旧有些不自觉地上扬。
这时，点头后，爱国者才有些恍然：那只长戟在特定的细节上，与他的长戟非常相似。
淡淡的欣慰反倒让他对欧特愈发不满……
倒也正常——哪怕欧特没有因为爱国者别扭的立场，而和他分立楚河汉界两侧，作为“拐跑了女儿”的臭小子，爱国者也绝不会给他好脸。
一张几乎没有手工痕迹的轻便长桌摆在军帐中央，桌面的地图上，安插着各种旗帜，近乎明目张胆地显摆着罗德岛对于切城核心地块的渗透力度。
一个兜帽人正俯身于桌面，他不时将几根旗帜从一处挪移到另一处。
温迪戈的军事素养告诉他，这个令人作呕的王八蛋，就是那只夺心魔。夺心魔身前，还有一只卡特斯。从情报来看，这只兔子似乎是他顶在台前的傀儡。
女儿呆愣地侍立在夺心魔右侧，而这只软体动物的左边，却是一条看着比叶莲娜要精明太多的红眸阿戈尔修女。更往后，则是上次被夺心魔穿来见人的年轻萨卡兹女孩和一只活力四射的菲林。
那只该死的夺心魔则对着自己缓缓掀开兜帽，看起来，年岁居然与女儿相差无几。
他的耳廓上露出两根矫揉造作的鸟毛，矫揉造作，乔装打扮成了黎博利模样。
“呵！”
能骗过谁？
浑浊地不满从温迪戈喉头挤出。
“我们得谈谈。”夺心魔声音冷清，故作高深莫测。
谈？有什么好谈的？能谈的上次已经谈完了！
尽管站在夺心魔一侧，女儿却依旧为自己说话：“父亲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曾经有过谈话基础。”
看起来，为了给霜星快速加压，欧特不仅仅带了她去看了大量手术记录——可能还有很多“说话的艺术”。
夺心魔那充斥着蔑视意味的眼球在叶莲娜的小脸上滚动一圈，像是确认了什么，然后说道：“爱国者先生，我认为，一场生理年龄相当的联姻，不仅仅能够为我们消除威胁，也可以为罗德岛和整合运动打下进一步合作的基础。”
博士要和叶莲娜小姐结婚！？
那凯尔希医生怎么办！？
我呢！？
“欸！！！！？”阿米娅的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整只面包，她局促不安地在霜星和欧特之间来回切换视野。
W和煌也是大跌眼镜，而要不是大猫眼疾手快，萨卡兹少女已经开始冲欧特了。
联姻？
窃取权力还差不多！
夺心魔的老把戏了……
看着对面年轻人的胡闹，温迪戈死死盯着那只老怪物那看似年轻的眸子。
生理年龄相当？
整合运动里哪有这样的人选？
他提出一个不可能达成的要求，难道是为了……
嗯？
消除威胁？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温迪戈心头。
没有和父亲一样因夺心魔一事“误解欧特年龄”的叶莲娜，待小兔子以异样的眼神打量自己时，她突然才意识到了什么。可还没等她开始羞涩，欧特的暴论就狠狠地冲击了她那坚固的意识防线。
“考虑到黑蛇的特殊性，我建议以她现在的躯体为依托，而婚礼的场地……”欧特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
在爱国者还没绕过弯、来得及生气时，另一边，骤然听到这种与事先排练完全不同的重磅消息后，叶莲娜的压力计量条，也悄悄越过红线。
苍白的素手一时间没有稳住那沉重的凶器，缓缓滑落。
随着冷驱戟的脱手，沉重地斧刃在军帐上划开一道带有弧线的裂口，阳光透过弧线洒在了叶莲娜和她身后W的脚上。明亮的弧线上，优美的小腿下，两对充满运动感的鞋子和冷驱戟的尾部，共同构成一幅纹章……恰似一顶铁王冠。
刺骨的寒流反而鼓动起强风，凌冽地气流从霜星那明晃晃标着罗德岛三角徽章的外套下咆哮起来。
“凭什么！”
自私！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不是表演
在叶莲娜的一生中，她几乎没有什么机会为自己考虑过。她是家庭中那个侥幸活到最后的孩子，是温迪戈的养女，是雪怪小队的大姐，也是塔露拉心心相犀的挚友……
恐怕原本世界线里，体温逐渐流逝的最后几息，才是少数属于叶莲娜的时刻。
在她那声凄厉的“凭什么”之后，骤然爆发的源石技艺也极大地损伤了白兔子本人的身体。她摇晃两下，昏死在地上。可那惊人的寒气，却依旧“生机盎然”。
一头雾水的煌，迅速抱起欧特，在体表升腾起热力来与霜星外溢的寒气相拮抗。多次在欧特麾下服役后，大猫已经将欧特的“脆弱”刻进了脑子里。
同样没有参与这一方案制定的人，还有阿米娅。尽管面对寒气，这收效甚微，但她也下意识地张开了法术屏障。
“叶莉娅！”
爱称从温迪戈口中迅速泵出，就像一枚坚硬的石子挤过那已经饱受源石摧残的喉头。
欧特注意到了这个称谓。
尽管博卓卡斯替本就没有纠结煌和阿米娅“表演”的空隙，但余光扫过，他还是下意识地领略道：眼下发生的，纯粹是意外。
啧，你的直觉怎么这时候不管用了？
多朝那个兜帽怪人看几眼啊！
看样子，老父亲似乎被兜帽怪人糊弄过去了的样子。
不仅仅是爱国者，随他一同前来的游击队成员，也多对此动容：
“叶莲娜！”
“霜星！”
“大姐！”
躲在大猫温暖的怀抱里，欧特的声音有些焦躁：“快让开！让我治疗她！”
这样的“表演”让W浑身不自在，她极为嫌弃地凶了欧特一眼，然后根据欧特的要求，将军帐整个掀开。然后，她高喊着什么“我去找人帮忙”，就消失在了远方。
凌冽地北风下，室外本应该寒冷得多。但军帐被萨卡兹少女掀翻、内外热量交换后，谈判桌周围的人却感到温暖了许多。
大猫似乎听到了什么命令，她愣愣地任由欧特“冲出”她的怀抱，扑到了霜星身上。在阿米娅想要拦截欧特时，则服从了命令，将罗德岛名义上的领袖提了起来，保护在了欧特刚刚待的位置上。
苍白的大地上，人群的簇拥中，一袭漆黑的罗德岛制服跪伏于另一袭罗德岛制服上。
刺骨的寒冷很快被欧特的神经系统误认为燥热，而在罗德岛制服的遮蔽下，晚期智人那孱弱的身躯迅速坏死。这货真价实的痛楚，使得欧特的表演没有丝毫水份——有也冻成冰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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