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船头鸦
老乐拍了拍李维的肩膀，示意他们该离开了。
李维在是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已经在帐篷中陷入熟睡的人，他跟上了老乐的步伐，同时疑惑的问。
“所以乐园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催眠器，它唯一的作用是让每个人看到自己的欲望？”
“这些所谓的帮闲，在乐园中做的梦基本都是一样的。”老乐带著李维走到了那路灯亮起的道路上，“在梦里，他们的家庭没有破碎，阖家团圆，所有人都健健康康的在一起生活，这是他们的欲望吗？”
李维摇了摇头。
“希望也是一种欲望，欲望这个词或许偏贬义，但它无关好坏。”
“你觉得人一开始生下来的时候，本性是坏的，还是好的？”老乐忽然问道。
他看起来相当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和李维聊些什么。
性恶论还是性善论，这是一个自古以来都有争辩的论题，但在近现代社会学等一系列的人文科学兴起以后，这个问题其实就已经没有了争辩的必要。
李维说道。
“性善还是性恶都是人自己来进行定义的，而人本身又是一种社会性生物，不能脱离群体存在。社会性是社会性动物的意识的表现，它使社会内部个体的生存能力远远超过脱离社会的个体的生存能力，在这其中又包含了利他性、协作性、依赖性以及更加高级的自觉性等特性。”
“这些特性说不上好坏，只是由其他个体自己自行定义，而一般有利于个体之外的，往往就会被定义为好，而损害他人，独利于自己的又被定义为坏，这些依据会根据社会的发展而产生改变。”
李维看向老乐的眼睛。
“所以对新生的个体，进行好坏判断从来都没有标准答案，而是要从社会的层面进行分析。”
老乐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你之前看过关于哲学或者社会学的书？”
李维耸了耸肩，对于自己所暴露出来的一些东西并不以为意。
“你不会把我举报了，让刑事厅的人来抓我吧？这些可都是中央命令禁止的禁书。”
老乐笑了起来。
“他们越是害怕什么就越禁止什么，你说的没错，人是社会性的，所以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出了问题以后，那其实问题就不在个体身上了，而是整个社会都出了问题。”
“但在社会中生活的人，很少很少能自己察觉到真正出了问题的是这个社会，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会认为这一切本该就是这样，他们的享受是应得的，而在底层庸庸碌碌的大众们，他们没有知识，因为巨大的劳动而没有精力思考，很多人只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努力，还不够上进。”
老乐带著李维从南街离开，他们来到了南街附近最大的一家医院职工公寓附近，从这里走过的时候，几乎在每一栋公寓前，都能隐约听到每个房间中，都有那悠扬的纯音乐从中传出来。
老乐讥笑了起来。
“听见了吗？就算那些害怕教会不怀好意的人再怎么阻挠禁止也没有用，只要有一个人尝试，进入过乐园，那它就会像是病毒一样，不受控制的开始蔓延，就算是生活的再富足，只要等级之上还有等级，那他们就不可能没有幻想与欲望。现实实现不了这种欲望，可在乐园中，所有的一切就可以心想事成。”
李维这下听懂了，他看向了那不知道在讥讽谁的老乐，明白了过来教会的乐园计划根本就是一场阳谋！
中央的高层知道教会不可能就这么突然在对权贵的态度上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所以会对这个计划百般提防。
可人的欲望却是提防不住的，那些体验过乐园的人总是会和其他人交流，会炫耀，会推荐。
而伴随著时间的推移，很多人发现进入过乐园的人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甚至教会自己的教职人员也会进入乐园，帮助底层的帮闲他们公益性的利用乐园来进行放松的时候，他们心中就算还有戒备，也会伴随著周围人都已经体验了，就算有问题，也是所有人都出问题这种心态，从而加入乐园计划。
如今距离乐园计划被推出，第一批使用体验上的人才不过刚刚过去三天。
整个中央都已经被那只存在梦幻中的完美世界所迷住了，而在夜间进入乐园，不仅不会给人们正常的生活运作造成影响，反而会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让他们感觉睡的比以往还要舒服，满足。
就像这是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计划一样。
“但它真的就没有一点坏处吗？”李维转头对老乐问道。
老乐平静的给李维说出答案。
“如果让所有人认清这个社会出了问题是坏处的话，那乐园确实是一个坏东西。”
第217章 密会
正如李维所猜测的那样。
乐园计划是一场阳谋。
中央的高层们知道这个计划肯定有问题，教会也根本不掩饰它有问题，但在它被传播开以后，散播的势头就没有办法止歇了。
想要阻止，高层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下强令，将教会发下去的银色卡片和通讯器全都列为违禁品，禁止在市面上流通。
可这种事就是赤裸裸的表明内阁和皇室与教会撕破了脸皮，而且很有可能还会出现适得其反的效果。
越是禁止，反而越是使其流传的范围更广，传播的更迅速！
所以，在没有任何阻挠的情况下，从乐园第一天发布，五天的时间过去了。
如今进入乐园早已变成了一股潮流，甚至一些高级医院，都利用它来治疗一些心理疾病，并且效果异常显著。
中央的新闻媒体们，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谨慎报导，变成了现如今的称赞有加！
他们宣称乐园的出现是近一百年来最伟大的专利，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只局限在中央，现在整个东大区都在混乱当中，就是因为有很多人陷入不满足的欲望。
内阁应该尝试与教会达成合作，将乐园的入口简化，并且向整个东大区进行推广，这样就会消除底层的不满，让世界重归和平！
这样的言论一出现，就在中央传播开来，也让那位于中央郊区，平时根本没什么人前往的大教区，如今彻底被各种豪车包围的水泄不通。
就连一开始对这件事相当抵制的参政议事，也有人抵抗不住诱惑，来到了教会想要捐款加入乐园。
甚至有传言，皇室也在私下联系了教会，捐钱要走了一批卡片和通讯器。
对此教会表现出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不管谁来，只要捐钱，要多少通讯器和卡片全都有。
而就在整个中央都陷入到了一种乐园热潮的时候，生物、物理两个研究所已经联合起来，在内阁的急令之下，开始对教会下发的两样乐园入口进行解析。
在有高级研究员，以及天选层级的副所长亲自参与到这个项目中的情况下，这些人很快就有了一些别样的进展。
“除了影子宰相的相关权限外，我们确实在其中发现了暮光的底层架构，第一任暮光教皇在创办暮光教会之前，是物质高塔的驻守者之一，他的一些研究在生物所被创建后，也被传承下来。这个乐园利用到了这些技术，但.很奇怪的是，又不是完全利用。”
内阁的代表显然听不懂他们这些学术上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能不能把话说再明白一些？”
研究组的成员看向他时，目光中明显夹杂著对这名不学无术者的不满，但这次的汇报会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给上层解释清楚，乐园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还是压下了这种不满，由发言者尽量用直白的大白话说道。
“暮光的架构核心是将信徒的一缕脑神经牵引到教会虚构的那个世界当中，一旦现实世界灭亡，暮光世界就会被启动，将脑神经分离出去的人们就可以在那个世界以另外一种方式存活。这就像是人分出去了一个分身，把这个分身藏在了一个安全室内，外界的人本体一旦出现了生命危险，那安全室内的分身就变成本体，安全室也从一个狭隘的空间，变成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而乐园的这个架构却是反过来的，进入乐园的人并不是像加入暮光那样，让自己的一部分进入了安全室，而是教会利用了影子宰相的虚拟数据权限，将这个安全室直接在某一特定时间，达到触发标准后，强加在了人的意识上，就像是一个房中房，人还在现实世界，乐园也在现实世界，但人的意识却被关进了乐园内，而在那里，意识平时越是匮乏什么，乐园就会给人展现什么，这就达成了心想事成。”
那名内阁的代表在研究组的发言者费尽口舌的解释下，总算是懂得了其中的一些原理，但他的问题依旧存在。
“所以呢，这个乐园只是这样吗？它的全部作用就是为了让人做上一个美梦，然后睡上一个好觉，就没有其他的后果了？”
这才是内阁和皇室关注的重点。
他们不在乎乐园到底是什么原理，他们唯一在乎的是，教会到底想要用这个东西做什么！
那名发言者没有再开口，而是由亲自带领这个团队的生物所副所长，一位执掌了守则的天选开口说道。
“影子宰相，暮光，这两样东西都是世界上位数最高守则的存在。乐园却将其都包含在了其中，一个用作传播，一个用作构建。如果非要说这东西具备危害的话，那其危害性只能来自于暮光，因为它相当于把整个暮光的基础世界倒扣在了人脑上，而暮光的核心从来只把控在教会手中，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权利来解析它。”
“我清楚内阁和皇室想要一个结果，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出的回答是，乐园和暮光就是两位一体的，暮光如果没有危害，那乐园就没有危害，反之，如果暮光有危害，那乐园也具备其相同的特性。”
内阁代表脸上满是不解。
“暮光的危害？教会什么宣传过暮光具备危害？在他们口中，那个世界都快成为最完美的伊甸园了！”
“那就代表乐园也是最完美的乐园，因为它们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
内阁代表带著两大研究所共同了解判断出来的依据，匆匆返回了内阁。
这个时候，内阁的宰相、参政议事的议事长、皇室的大宗范几乎整个中央掌握实际权利的三个人都坐在了这里。
主持这场会议的宰相胡城坐在主位上，而代表著宗室的大宗范则他并排分坐在两把椅子上。
只是大宗范的椅子稍稍靠后，表示内阁的决议和命令凌驾于皇室的声音之上。
那名从研究所赶回来的内阁代表，将研究组的话转述，一时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得有些安静。
良久之后，那名参政议事长才皱眉开口说道。
“暮光是教会的，这涉及到教会内部的事情，我们无权插手，但影子宰相是怎么回事？”
他这番话明显是在问胡城，因为影子宰相平时的维护与存续虽然是在物理所，可真正拥有管理和使用权限的其实是内阁。
胡城没有回答，他只是拍了拍手，对著空气称呼了一声。
“阁下。”
在这间没有任何发声设备的会议室中，长桌中间，忽然有一阵空气的波纹扭动，接著凭空有个声音出现，回应了胡城的召唤。
“晚上好，宰相先生。”
那是一道轻灵的女声，听不出年长年幼，带著一个电子合成音特有的平静与淡漠。
胡城双手交叉放在长桌上，代替房间中的其他所有人，共同问出了那个问题。
“教会那拥有你多高的权限？为什么你可以将自己的底层架构分享出去？”
“您权限不足以让我回答这个问题，宰相先生。”
空气中的女声回复道。
这样的回答让参政议事显然难以接受。
影子宰相最大的权限就在内阁手上，准确点来说，就在历任宰相手上，这也是它之所以被称做影子宰相的原因，也是内阁的权限为什么要比皇室还高的关键所在。
可现在，它的回答居然是胡城的权限不够！
“如果连内阁宰相的权限也不够，那还有谁的权限够？”参政议事长冷声说道，“你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服务于整个中央的吗！”
“我被创作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记录人类生存活动，监视人类灭亡可能，帮助人类进行世界守则维系，议事长先生，这其中并没有关于服务整个中央的职责。”
那道女声十分平淡的回答道，就像是此前她所有的话语一样。
但这样的话，却明显让参政议事长的脸色变得青白了起来，他居然被这个人工智能给怼了！
而在胡城背后坐著的那名大宗范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开口问道。
“你的最高权限我知道，之前一直被保留在那个将你唤醒的人手中，但他后来不是因为涉及危害全人类安全，被你自己下达了清除指令吗？在那之后，还能有谁继承了这个权限？只剩下内阁宰相了！”
“您权限也不足以我回答这个问题，大宗范先生。”
女声仍旧用那平淡的声音回复道。
“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在大宗范开口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之前，胡城便对著那空气中产生了波纹说道。
随后波纹在空气中消失，那道轻灵的电子女声也不见了。
“什么最高权限？为什么参政议事的文件中没有记录这件事。”
参政议事长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他阴沉著脸问道。
大宗范没有开口，胡城回答道。
“你以为，曾经的血党，是依靠著什么在这片地下世界去寻找那些守则碎片的？”
第218章 他老丈人来了
在听到“血党”两个字后，参政议事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曾经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但就只是道听途说，也让人对这个没能传承下来的组织感到惧怕。
“你的意思是说，影子宰相一开始的权限，就在一名血党党人手中！”
“不仅仅是在他手中，而是这个堪称奇迹的人工智能一开始就是那些人发明创造出来的，当时的血党可不仅仅只有十几个天选以及一位主宰，那个时候中央研究所中百分之70都是他们的成员。”
参政议事长不由得发出了质疑。
“如此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中央还要一直使用？在一开始知道它的来源是那些人，就根本不该让它继续存在！”
大宗范开口道。
“因为它确实正如同它自己所说的那样，忠于自己的核心职责，血党人一开始将它创造出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找到那些守则碎片。你该知道的，那个时候皇室和内阁和他们有过一段时间的蜜月期，影子宰相最根本的职责就三样：记录文明、避免灭世、维系世界，而创造出它的血党也正是因为被发现违反了这三原则中的其中一样，才会被影子宰相自己揭发，告知了当时的内阁与皇室，最终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样的回答，让参政议事长不由得有些沉默，良久之后他才重新开口说道。
“所以你们信任了它，让它直接深入中央的所有数据与政务，变成了现在的影子宰相？”
“不是我们信任它。”胡城敲了敲桌面，更正了他口中的错误，“而是我们根本离不开它！你觉得维系守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不是只有研究所和那些科研员就这样算了，还需要高强度的算力进行模拟和计算，影子宰相承担的最大责任就在这，处理政务只是它利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一些空余算力，替我们解决了大麻烦而已，不然你觉得以现在的内阁政府，怎么可能会维系整个地下人类的日常运作？”
“那现在这件事怎么办？”参政议事长看起来像是摆烂了，他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无所谓的问道，“当初是你们把那个老东西按在教皇的职位上的，他也是血党最后的继承者，影子宰相和暮光两样代表著最高守则的东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明白，他恨不得把整个中央的人全部杀光！”
“但如果当初不强行让他戴上那顶铁皇冠监视暮光，那他早就已经发疯了！”
胡城不满的说。
“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人能制住他！他满身是血，肚子里空荡荡的，里面一个器官都没有的返回来！想要用自己那条烂命去换掉所有人！杀光皇室杀光内阁杀光你们和我们！只有用暮光这一个借口能把他牵制住了！让他去当教皇就是为了让暮光能拴住他，以他当时的那个状态，所有人都相信，他最多只能在那个职位上坐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会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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