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上 第135章

作者:风月

  “现在,就是你发挥最后余热的时候了,老兄。”

  季觉搓著小手儿,眼中,精光一闪。

  接下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天才工匠季觉的真正实力——

  他的右手隔空虚按向了那一堆残骸,紧接著:

  “——表哥,给我出来!”

  正所谓,最珍贵的材料,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忙碌准备了一整天的季师傅开始为敌人制作子弹。

  所要利用的,就是孽变天选者留下的残骸。

  确切的说,是叶教授封锁在残骸内部的孽变残灵。在九孽的吸引和畸变之中,天选者的灵魂和肉体将不可挽回的迎来变化,被彻底失控的赐福和邪蠢的癫狂所染,最后残存下来的,就是这饱蘸九孽气息的破损残灵。

  没有意识,也不存在思考,更没有挽回的余地,放著不管被普通人接触到的话,假以时日在它的污染中说不定还会催生出什么鬼东西来。

  这么危险的东西……不拿来利用一下,那可就太暴殄天物了。

  啪!

  在他身处的手掌触碰到残骸的瞬间,清脆的破裂声浮现在空中,灵质爆裂的异响。

  在触碰的瞬间,沉寂在残骸之中的诡异气息便仿佛活过来一样,迅速的想要顺著季觉所注入的灵质,逆流而上,侵入他的灵魂之中,却难以突破阻隔,根本无法挣脱季觉所编制而成的灵质囚笼。非攻的灵质操作就好像两者之间的止逆阀一样,只允许季觉单方面的灵质输出,灌注。

  而就在封锁打开的那一瞬,表哥久违的弹窗立刻就开始闪个不停。

  【警告,警告,检测到外部畸变灵质】

  而就在季觉的灵质将沉寂的孽变气息完全活化之后,崭新的弹窗出现:

  【是否抽取?】

  伴随著季觉的心念转动,便有超出季觉想像之上的恐怖吸引力自腕表之中浮现,层层叠叠的繁复灵质回路扩展,毫无阻碍的接入了非攻的矩阵之中,宛如两者本来就宛如一体!

  破裂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的碎块迅速的崩裂,到最后,变成了一堆雪白的灰。

  千丝万缕的漆黑气息自灵质的升腾中显现,汇聚,落入了他的五指之间。

  只不过这一次,季觉却未曾任由表哥将所有的孽变灵质全部抽走,而是,反过来,强行以非攻截留,将它们尽数注入了预先准备好的水银载体之中。

  不知究竟是季觉成为天选者之后的权限增加了,还是非攻所带来的影响,这一次腕表在季觉的干涉之下,竟然主动停止了运转,未曾再争夺这一份灵质。

  所有的孽变灵质,被季觉尽数以‘扬升’的处理方式,导入了沉寂的水银里。瞬间,水银便浮现出波纹,仿佛活物一般的蠕动起来,好像是要从这毫无血气和魂灵的空壳之中挣脱,逃离。

  可再然后,就被季觉毫不留情的塞进了早就已经预热许久的熔炉之内。

  ——纯化,开始!

  砰!

  当流体炼金术的纯化环节开始的那一瞬,骤然爆发出的灵质波动自狭窄的室内掀起了一阵狂风,头顶的电灯泡应声碎裂,光芒明灭。

  紧接著,是仿佛凄厉惨叫一般的摩擦声,自烈焰之中骤然升起,如此尖锐,恰似鬼魅哭嚎,死者悲鸣。

  孽变灵质被彻底激发了!

  流体炼金术的核心就是令外型贴近本质,当水银逐渐向著孽变灵质转化靠拢时,剧烈的扰动和爆发就自液体之中接连不断的显现。

  就连整个二手熔炉都在激烈的动荡著,难以负荷。

  倘若不是外层被季觉设下了隔绝的灵质回路的话,恐怕这会儿的响动已经惊动所有人了。

  他双手按在熔炉的操作面板之上,非攻全力运转。为了避免孽变灵质顺著感知侵蚀自身,他甚至不敢用机械降神。

  孽化炼成是一门极端危险和复杂的学科,即便是常年研究此道的大师,也难以预测出在炼制的过程之中究竟会发生什么。

  季觉只感觉自己打开了地狱的入口,无穷尽的哀嚎和悲鸣从烈焰之中浮现,熔炉不断地震荡,像是有人从内部拍打著炽热的炉门,想要从地狱里爬出来。

  可很快,哀嚎又变成了细碎的呢喃,好像有人呼唤季觉的名字,陌生又熟悉,带著令人头皮发麻的诱惑力,甜美又沙哑。

  再然后,一片死寂里,好像回荡著若有若无的哭泣声,难以听清。

  到最后,哭泣声也消失不见了。

  只有一声仿佛垂死悲鸣的凄厉尖叫骤然迸发,无止境的拔高,又消散在金属的鸣动里。

  灵质焚尽,火焰熄灭。

  直到现在,季觉才终于松了口气,坐倒在地上,汗如雨下。

  倘若不是非攻对灵质的绝对操作,中间有好几次,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失控玩脱了。一旦失控,要么炸炉,要么炸自己,要么把炉子和自己以及小半个别墅一起送到天上去。

  这就是炼金术,玩的就是刺激。

  现在,就连熔炉都已经彻底熄灭。

  在简单检查之后,季觉就发现,内部灵质回路全部在过载中彻底破坏了,徒留外壳,可以说和报废也没什么区别了。

  唯一的成果,就只有此刻,自容器中缓缓流转而出的诡异猩红。

  一滴,又一滴。

  完全和孽变灵质融为一体的水银,化为了鲜血的色彩。在操作台上像是活物一般的滚动著,每一滴的上面,仿佛有隐约浮现出哀嚎亦或者震怒癫狂的面孔。

  哪怕是两滴之间的偶尔触碰,也发出一阵阵高亢的嗤嗤声,就像是彼此蚕食一般,直到最后彻底融为一体。

  “这便是【狂屠】么?”

  隔著厚厚的面罩,季觉失声呢喃。

  与滞腐熔炉同样,位列于九孽之中的诡异存在,无数的屠杀、蹂躏、奴役、灭绝与死亡之中所显现出的庞然大物。

  此刻季觉面前的,充其量不过是狂屠之孽千万个投影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缕侵染所留下的那么一丁点残余。

  却依旧令他的魂魄颤栗,难以自持。

  将它们一滴一滴灌入弹头并施加封锁时,所感受到的压力和恐惧,简直比操作燃素炸药的合成提取还要更加夸张。

  后者只会炸死自己,前者却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同样,也会让自己的敌人更加的,痛不欲生!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当小安来敲门叫季觉吃饭的时候,只看到在闪烁阴暗的灯光下,那怪笑不断地诡异身影,乃至他面前桌子上,那一枚枚古怪的子弹。

  明明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经过了基础的炼金操作罢了,可在靠近了之后想要触碰的瞬间……便不由得,遍体生寒!

  “这是什么?”他凑近了,疑惑端详。

  “礼物。”

  季觉微笑著,满怀愉快:“一些为访客准备的礼物。”

  就像是每一个做足了准备的主人一样,在为礼物系上包装的那一瞬间起,就已经忍不住开始联想,包装被拆开时候的惊喜模样。

  真希望他们会喜欢。

  .

  滴——滴——

  氤氲著消毒药水汽息的病房里,充斥著死寂,只有仪器中发出的单调噪音回荡。

  而就在这漫长的枯燥回响中,噪音的节奏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有了微不可觉的变化。

  在病床上,陈行舟的手指忽然颤抖了一丝。

  然后,再一丝……

  在漫长的时间里,它缓慢又执著的,握紧。

  好像奋尽全力的去拽住了那一根看不见的线。

  无止境的向上攀爬。

  自地狱之中……

  叮——

  走廊尽头,电梯的门缓缓打开。

  推著小车的护士从其中走出,缓缓走向了病房。

  小车的车轮吱呀呀的转动著,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猩红印辙……

  窗外,霓虹闪烁,夜色深沉。

第132章 长夜漫漫一

  第132章 长夜漫漫·一

  半个小时前,崖城,龙海区。

  最后一丝暮色自夜的黑暗里逝尽,震人心魄的轰鸣却从高架桥上迸发。

  剧烈的震荡里,大量残骸坍塌,坠落,砸进了海水中,掀起一片片浑浊的色彩。

  火光熊熊燃烧,狂风扩散。

  一片混乱里,燃烧的烈焰自两侧开辟,显现出那个从爆炸中心走出的人影,纯白的西装上一尘不染,唯有略显斑白的长发自狂风里,猎猎作响。

  “兴哥!”

  原本陷入慌乱的下属们眼睛亮起,庆幸或欢呼,只有绝少的几个人,神情凝重——为了避免刺杀,老板的行踪是绝对保密的,今晚的去医院看望雷武业的决定更是临时起意,知道的只有寥寥几个,可为何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几道冰冷的目光自人群中来回扫视,彼此对视时,毫不掩饰狐疑与冷漠。

  直到雷耀兴甩手,将那个从爆炸中心拖出来的人影丢在了地上。

  在烈火和爆炸的焚烧中,他早已经支离破碎,奄奄一息,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来。

  但此刻,那个年轻人却未曾领情,只是艰难的梗起了脖子,向著雷耀兴张口。

  啐!

  带血的口水落在了雷耀兴的皮鞋上,令他的眼神愈冷。

  “小叶,我待你不薄,你父亲去世之后,我把你抚养到这么大,供伱上学,带你打拼,把公司交到你的手里……”

  雷耀兴轻叹:“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资格做二五仔,唯独你没有。”

  “我没有?”

  小叶呛咳著,嘶哑大笑,声音尖锐如夜枭:“十一年前,公海上那一艘船,是怎么翻的?还用我提醒你吗?!

  我爹是怎么死的,你敢告诉我吗!”

  雷耀兴没有说话。

  自死寂中,漠然的凝视著那一张嘲弄的面孔,许久,遗憾摇头:“狼崽子这种东西,果然是养不熟的啊。”

  小叶的残躯之中,灵质喷薄爆发,肢体炸裂,可身体却猛然从地上弹起,断裂的左臂抬起,倾尽十几年来的一腔恨意,锋锐的骨骼断茬向著雷耀兴的喉咙刺出。

  可惜,依旧,徒劳无功。

  雷耀兴只是随意的挥手,他的身体就停滞在了半空,宛如冻结,紧接著,在焦热的风中,溃散为千丝万缕,血色喷涌。

  仿佛顷刻之间千万刀的凌迟,将反叛者彻底碾碎成尘。

  漫长的死寂之中,再没有人敢说话。

  所有人都沉默的低著头,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你们说……为何我会沦落至此呢?”

  在闷热的风中,雷耀兴凝视著眼前的烈火,还有远方霓虹明灭的城市。

  如此陌生。

  明明已经在崖城的暗面斗争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所有的反对者就算是延请外援不惜代价,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明明已经胜券在握……

  可他却忽然感受到了,那一种自骨髓之中渐渐渗出的无力。

  连日以来的所发生的波折,眼前的你死我活的斗争,背叛、结盟、兼并和清洗……这所有出乎自己原本预料的一切,就像是从黑暗里坠落下来的蛛丝一样,一丝一缕一线,渐渐的落在他身上。

  时至如今,他居然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一切本不应该如此。

  明明义父这些年已经逐步开始将权力交到自己的手中,明明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应该尊奉自己为首,明明自己应该理所当然的屹立于这一片荒野的最顶端……可随著义父重病衰微的那一刻开始起,一切都开始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