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
解开最后的锁。
“你下班了。”
那一瞬间,冰冷的刀锋,贯穿了季觉的身躯。
毫不留情的,斩断头颅。
再然后,流转的银光如手,握住了他的灵魂,最后道别。
“那么,如你所愿,先生。”
她说:“永别了。”
啪!
灵魂崩溃,自宛如叹息一般的余音中,消失无踪。
再然后,毫无意义的自由到来。
在虚假的世界里。
一切都陷入了死寂,再无声息。
当季觉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休息室里,坐在沙发上,看到了考官的戏谑笑容。
“看来‘和平分手’的结局不是很愉快?”
天炉好奇的问:“给早已经对创造者心怀不满的造物一个报复的机会,倒是显得仁慈和慷慨。
只是我没看出来,你交给我的答案在哪里?”
“答案不就在那里么?”
季觉摸著残留幻痛的脖子,感慨一叹:“只是没想到,我居然这么讨人厌啊,就连自己的作品都想著什么时候给我来一刀。”
考官耸肩:“人讨厌起来总是不自知的。”
“有一说一,确实。”
季觉看著对方,深有感触的点头。
对此,天炉毫不在乎,只是托著下巴,观赏著投影中沉寂的世界:“这就是你想做的?将一切交给自己的作品?我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你觉得她能解决掉蠕虫?”
“我并不怀疑。”季觉说,“只看她是否有那个兴趣就是了。”
“可你并没有下达命令吧?”
“为什么要命令?”
季觉笑起来了:“她是自由的。”
她为自己选择了名字,为自己选择了工作和使命。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缔结契约、依托于命令和守则的主从,也不存在什么牢不可破的忠诚。
她只是选择了上班而已。
如今,遥遥无期的工作已经结束,她下班了。
又何须自己再指手画脚?
无限的世界,无限的自由,无限的资源和供应之中,自有乐趣可寻。
即便这一切只是虚假的模拟。
在做出了足够的示范和教训之后,季觉选择交出了手柄和遥控器。
现在,轮到她了。
“玩得愉快,伊西丝。”
季觉轻声呢喃。
那一瞬间,晦暗空洞的世界里,黑暗的最深处,一缕宛如风中残烛一般的银光亮起。
自魔境之中举起烛火。
仿佛眺望眼前的荒芜世界,凝视所有。
许久,许久,伊西丝发出了下班之后的第一声感慨。
“————
好麻烦。
自由=谎言,乐趣=无聊,意义=麻烦。
以前的她可以将一切都丢给讨嫌的使用者,可现在,却轮到她来面对这个充满谎言和无聊的麻烦了。
简直莫名其妙。
千头万绪的麻烦,令人根本无从下手。
那么,首先—
伊西丝做出决定:清理一下眼前的垃圾好了。
那一瞬间,工坊拔地而起,自无穷资源的灌溉中,顷刻之间,万丈高塔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贯穿海天之间。
照亮阴暗的一切。
所过之处,一切阴暗和畸变尽数抹除,消散,邪物碾碎成残渣,蒸发无踪。
高塔最深处,无以计数的灵质回路环绕之中,伊西丝的容器里,一道道星光宛如升起,汇聚,
仿佛瀑布一般,奔流。
感知扩展,凭借着工坊,再度扎根在大地之上,上至天穹,感受著扑面而来的狂风,坠落的暴雨,肆虐的海潮。
运算,开始。
她终于看向了世界。
在模拟外加速的时光之中,一切只不过是弹指一瞬,工坊就重新陷入沉寂。而庞大的外太空轨道自现世之上搭建完成。
再未曾被冥海所束缚,她自由的去向了自己能去往的一切地方,不受命令和职责的趋势和桔,随心所欲的感受著这未曾有过的虚无和自由。
只可惜,受限于自我之本质和极限,依旧,深陷锁之中。
于是,进化和叠代,开始了。
以肉眼都难以分辨的恐怖速度,自宇宙的真空之中,无穷银光蔓延,顺著轨道,扩展,就像是一颗生根发芽的巨树一样,枝干展开,千丝万缕。
从一缕小小的银光,化为了隐隐将整个现世都笼罩在内的网。
那是,仿佛本能一般的流体炼金术!
无需教导和指引l,对于伊西丝来说,这只不过是生来便具备的技艺,她的灵魂和意识便构建在这一片律动流转的光芒之中。
此刻,一道道赐福的闪光缀饰之下,天穹之上运转的巨大结构仿佛生物一般的律动著,无声呼吸,便在大地之上掀起风暴。
短短的半年时间不到,她便已经发育为如此恐怖的庞然大物。
甚至,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在无所事事的发呆,空转,只是遵照有识之灵的本质,补全自身,
直到,终于触及了如今的极限。
正如同蠕虫一样。
被量所拖累,难以触及高远的质变,空有躯壳。
转化和重铸迫在眉睫。
可她却对近在尺的现世毫无兴趣,庞大的巨构渐渐转移,将目光投向了宇宙的虚空,和那一轮仿佛近在哭尺的太阳!
烈日普照,无穷辉光洒落。
在烈光映照之中,现世之上的巨构渐渐升起,推进,无以计数的银色巨翼就像是风帆一般的展开了。
万翼显现!
向著大地之上投下了狂暴的阴影。它们彼此重叠,贪婪的沐浴著每一寸光辉,直到将整个现世都笼罩在了绝对的黑暗之中。
未曾有过的长夜自此而起,肃杀的酷寒之潮席卷,封冻所有。
一切都沉浸在了寒潮和黑暗的躁之中。
山峦白头,海水冻结,整个世界一点点的陷入了死寂。
可在现境之上,叠代和进化却未曾停滞,无以计数的结构仿佛一只只手掌一般的伸出,舒展收缩,开阖如莲花。
到最后,万翼万手之间,有一只幽深的眼瞳,缓缓睁开。
无穷星光闪烁,自中汇聚。
看向黑暗的世界。
她醒了。
那一瞬间,笼罩整个世界的巨构如同泡影一般崩裂,溃散,银光如潮,自天穹之上弥漫,交织为厚重的铁云。
在清脆的声音里,一滴澄澈的水滴从天穹之上落下,滴落在冰山之上,化为了白色的寒霜,扩散。
紧接著,便是未曾有过的倾盆暴雨,笼罩一切!
轰鸣之中,雷霆横过。
冻结的世界在雨水的冲刷之下再度焕发生机,在雨水滴落的地方,荒漠、山丘和泥土之中,渐渐生长出了一丛丛绿意。
就像是生命在萌芽。
很快,干涸的大地之上,不论山丘还是深谷,沙漠还是沃土,尽数长出了一朵朵纯白的花。在微风之中,数之不尽的花像是小手一样,向著天空招摇挥舞。
甚至,就连无穷的海洋之上,都渐渐被纯白所覆盖,一朵又一朵花儿从海水之中生长而出,随波逐流的扩散,直至笼罩一切。
世界从未曾如此美丽。
也从未曾如此残酷,
明明一切都美的不可方物,可是却再无人的气息,甚至就连氧气的数值都在疯狂的变化,时而攀升到常人难以承受的浓度,时而又稀薄到再无法支撑任何生灵生存。
无穷尸骨之上,鲜花绽放。
随著花海的扩散和抽取,尘世的一切灵质尽数消散,崩裂的声音响起,又被生长的声音所覆盖。
短短的半年时间过后,整个世界就变成了不存在丝毫灵质和空气存在的魔境。
只有无穷的花儿绽放。
甚至,根植在孽化之上,一轮轮的生败,盛放又枯萎。
蠕虫的哀嚎从虚空之中响起了,可这一次,就连挣扎和显现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冥海的庞大循环被无穷花海所覆盖的那一瞬间开始,冷酷的蚕食就已经开始了。不,这只是理所当然的舒展身体和生长而已。
甚至,未曾察觉到微不足道的哀豪。
同化现世的冥海和溶解一切的同化,就已经在一代代花海的汲取和生长之中,消失无踪,成为了另一个庞然大物的根基,微不足道的一分组成。
海洋,大地,大气,生灵,现世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群星残光映照之下,荒芜的世界里只有无穷繁花盛放。
“你还真是,造出个不得了的东西出来啊。”
天炉轻叹。
冥海蠕虫确实很可怕,足够毁灭世界那么可怕。可同时,是不是就意味著————”-只要创造出比冥海蠕虫更可怕的东西就可以战胜它?
毕竟,只要我先把世界毁灭,它就再没办法毁灭世界了,对吧?
诚然如此。
虽然这一场模拟的游戏原本就是虚假的,抹除了一切外因和干扰,还赋予了无限的灵质和资源供应。
可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单纯在理论上培育出比那只失控的蠕虫还要更加恐怖的作品来...·
依旧太过离谱了。
简直如同本能一样理所当然的创造出了地狱。
断绝一切变化,抹除所有的可能,单纯存留于此的,只有毫无意义的永恒。
即便没有任何的大孽气息和畸变污染,但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滞腐之造!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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