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兔子警官和她的邪恶搭档 第208章

作者:爱吃四斋蒸鹅心

第404章 无罪辩护

  开庭时间一般在工作日上午9点到10点左右,如果是全天的庭审,可能会持续到下午 5点甚至更晚,中间会有休息时间。

  源玉子提前跟木下课长请了假,早上七点就在法院门口等着了。

  伏见鹿送完平樱子上学,也要过来旁观,一方面是因为源玉子强烈要求,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得盯着菊田律师,以免出什么岔子。

  藤原总监把消息压了下来,刑事新闻报社没有报道,其余地方刊物也不敢得罪警视厅总监,在这个新闻媒体还不太发达的年代,普通人的声量微乎其微。

  法庭门前没有记者,更没有围观群众。等到法院开门时,一个旁听者都没有。

  源玉子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旁听席上,双手拇指不安地打转。

  法官打着哈欠上台,羁押人员带着藤原誉站在被告席上,弯腰解开了他的镣铐。菊田律师拎着手提包,快步走进门,坐上辩护律师席位,打开手里包整理材料。

  “检察官可能会迟到半个小时,”书记员看着手表,提醒道:“他刚才打来电话,说路上堵车了。”

  老法官皱眉,嘀咕了一句什么,大概是在批评检察官不守时。

  源玉子焦虑不安,她没看到吉川莉绪的家属,法警站在一旁打瞌睡,这场庭审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肃,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万众瞩目。

  众人等到九点半左右,检察官依旧没来。

  伏见鹿照例让平樱子推着他去上学,完事之后,再打电话让风间拓斋帮忙,后者正在跟渡边俊白日喝酒,陶冶情操,治愈心灵,自然没工夫搭理他。

  无奈之下,他只能打车前往法院,并付钱让出租车司机等着,照看好他的宝座轮椅。

  “现在什么情况?”

  伏见鹿在源玉子身旁坐下,伸手翻源玉子口袋:“你带吃的没有?我还没吃早餐呢……”

  “检察官迟到了,说是在路上堵车,”源玉子一把拍开他的邪恶之手,不满的嘀咕道:“法庭上不能吃东西!”

  伏见鹿‘昂’了一声,他左右四顾,没见到家属,觉得有些奇怪。

  紧接着,藤原总监带着妻子到场,两人在旁听席前排坐下,藤原夫人一直在拿着手帕抹眼泪,她见儿子站在被告席上,眼泪顿时掉得更厉害了,边哭边说道:“都怪我……都怪我……”

  父母到场,让藤原誉格外不自在。他低下头,别过脸,一言不发,手指用力扣着手腕上的死皮。

  尴尬且沉重的气氛不断弥漫,源玉子坐立难安,她想跟藤原总监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不适合凑上前搭话。

  又过了半小时,直至十点多,法庭外才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都说了,无可奉告!马上就要开庭了,你们直接旁听不行吗?!”

  “我只想知道我女儿怎么死的……我不相信警察说的话……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

  “让开!你要跪就跪,别拽着我!”

  大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检察官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对中老年夫妻,他们不依不饶地拽着检察官,非要让检察官给个说法不可。

  原告律师不断劝夫妇冷静点,马上就要开庭了,这样做对于案子审理有害无利。

  土井结月跟在最后面,她似乎不太适应混乱的状况,始终低着头,时不时低声安慰夫妇。

  源玉子心想,那对年迈的夫妇应该就是吉川莉绪的父母了。

  法警上前,将吉川夫妇拉开,检察官总算松了口气,他整理身上的西装,瞪了吉川夫妇一眼,快步走向席位落座:“抱歉,我迟到了……”

  “快开始吧。”法官不耐烦道。

  开庭前,法警要求众人关闭手机,宣告法庭秩序,要求旁听者遵守。众人照做后,法官一敲法槌,宣布庭审开始,由检察官率先发言,简单且明确地说明起诉状的内容和诉讼主张。

  按照源玉子递交的结案报告,检察官陈述调查结果,用认证物证以及凶手供词,还原了案件经过,并依照惯例控诉藤原誉犯有故意杀人罪。

  鉴于凶手主动供述、无藏匿行为,并且是初次犯罪,检察官建议判处13到20年有期徒刑。

  依照日本法律,检察官提出的诉讼算是相当合理且公正了,既没有因为藤原誉是藤原总监的独子而偏袒,也没有因为藤原誉是藤原总监的独子而往死里整,主打的就是一个公事公办。

  但单论个人情感,吉川夫妇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自己的女儿青春正盛,却无端被害,长眠于地下;而眼前的凶手能跑能跳,能呼吸能说话,只需要坐十几年的牢,就能像没事人一样放出来,他们怎么可能接受?

  哪怕坐二十年牢,藤原誉放出来的时候,也才四十多岁。如果在狱中表现良好,说不定还会提前释放,三十多岁就能放出来,依旧正值壮年,能够享受大好人生。

  吉川先生坚决不同意,大喊着死刑,要让凶手偿命!

  藤原誉的头埋得更低了,像是要把脑袋垂落在膝盖上。

  法官不得不敲击法槌,维护庭审秩序,并申明之后会有被害人家属提出量刑意见的环节,如果吉川夫妇再破坏秩序,那他就让法警把两人驱除出去。

  闻言,吉川夫妇这才噤声。

  源玉子心都揪了起来,她望着吉川太太倚在丈夫怀里抽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知他们真相——如果他们知道女儿是自杀的,一定会更加痛苦、更加自责吧?

  伏见鹿见惯了这一幕,他已经很麻木了,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眼前熟悉的庭审环境,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让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接下轮到被告人以及辩护人发言。

  菊田律师摘下眼镜,用眼镜布擦了擦,随后重新戴上,站起身来,针对检方所提出的起诉内容,提出相应的答辩主张。

  ——他提出无罪辩护。

  法官和检察官并不吃惊,一般律师在主张无罪辩护的情况下,会在庭审前告知法官以及相关人员。在欧美等地这是为了明确案件的争议焦点,便于法庭安排后续的庭审程序。

  但日本刑事诉讼程序中,没有像英美法系那样有明确的辩诉交易,也相关程序要求被告人或辩护律师必须在庭前明确辩护立场。

  之所以保留这个潜规则,原因只有一个:

  日本律师的无罪辩护,就等同于向检察官以及执法机关宣战。

  吉川夫妇惊讶得站了起来,在他们开口怒叱前,法官再次敲击法槌,这才硬生生地把两人的质疑压了回去。

  “你确定吗?菊田律师,这时候主张无罪辩护,不是明智的选择啊。”

  检察官随口提醒了一句,主张无罪会比较麻烦,搞不好还要再次上诉什么的,他不想反复折腾,最好能一锤定音。

  当律师的都知道,主张无罪的风险其实非常大,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败诉,并且还会因为拒不认罪而加重量刑。除非有决定性的证据,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律师一般是不会主张无罪的。

  但在检察官看来,这起案子实在没有什么辩护点。

  肯定是藤原家施压了,让菊田律师不得不破罐子破摔。

  在众人注视下,菊田明二深呼吸一口气,下意识瞥了一眼旁听席,伏见鹿就坐在那儿,两人目光相触,一切尽在不言中。

  “确定。”

  菊田明二说完,不敢看吉川夫妇。

  他从桌上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两份材料,让书记员帮忙传递一份给法官,另一份用投影仪放大投映在白幕上,供所有人观看。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幕布上投映的是水果刀指纹鉴定,以及证据留照,血淋淋的水果刀被放大,各处细节清晰可见。

  “诸位请看,这是水果刀上的指纹鉴定。”菊田明二说道:“这是给藤原先生定罪的决定性证据。”

  “我知道,”检察官侧过身,胳膊撑在桌面上,摊手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要质疑上面的指纹并非藤原先生本人的吗?”

  菊田明二并未反驳,他自顾自继续说道:“诸位可以看到,指纹源自刀柄,上面沾染了大量的血迹,血液干涸后,留下清晰的指纹,能够证明藤原先生是在刀柄染血之后持刀的。”

  “所以呢?”检察官问。

  “但这并不能证明藤原先生是在染血前持刀的。”菊田明二挠了挠鼻尖。

  法庭顿时失控,不光是源玉子瞪大了双眼,吉川夫妇也不顾法官警告,大声抗议,恨不得抄起桌面上的名牌,砸断菊田律师的鼻子。

  检察官气笑了,说道:“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哄呢?在法庭上玩文字游戏?亏你想得出来……”

  菊田明二打断道:“诸位请看下一页,这同样是一份指纹鉴定报告,取自血痂剥落后,刀柄表面上的指纹。”

  “不论是刀柄表面,还是凝结后的血痂背面,都只有死者吉川莉绪的指纹。”

  “这就足以证明,藤原先生是在血液凝固乃至半凝固后,才握住了这把凶器。”

  此话一出,满堂俱寂。

第405章 当庭释放

  源玉子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吉川夫妇还没反应过来,但他们也隐约意识到,案件判决开始向不利的方向偏转。

  检察官惊得坐直了身子,低头快速翻阅菊田律师开庭前递交的报告,发现他还真在庭审前递交了相关资料,只不过夹在一堆废话和报告中间,明显是故意的。

  法官扶了扶眼镜,开始认真阅读手中的材料。

  1991年日本法官年人均结案在1300件至1600件之间,一年只有365天,日本法官的考核以“结案率”为主要指标之一,需要高质量地处理大量案件,可想而知法官的压力有多大,基本上是匆匆扫一眼卷宗就开庭了,更有甚至是在法庭上现场看卷宗。

  趁着无人提出质疑,菊田明二继续陈述:

  “按照检察官给出的现场报告,警方抵达现场后,并未在藤原先生身上发现伤口;此外,经过DNA检测,足以证明凶器上的血迹源自吉川莉绪本人,不存在任何其它特殊成分,包括且不限于染料、动物血液、植物液体等。”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藤原先生的杀人行为并不成立。”

  “试想一下,藤原先生如何在没有握刀的情况下刺伤吉川莉绪?如果他事先握刀并擦去了刀柄上的指纹,那刀柄上就不会留有吉川小姐的指纹……”

  检察官急得额头冒汗,他意识到不能再让菊田明二继续说下去了,连忙举手说道:“反对!”

  法官示意他陈述反对理由,检察官整理了一下思绪,捂着额头说道:“藤原誉也有可能是握着吉川莉绪的手背,强迫她手持水果刀……”

  “然后捅伤她的背部?”菊田明二打断道。

  检察官一时语塞,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姿势好像不太可能实现。

  菊田明二接话说道:“诚然,北岛检察官所述情况确实有可能在吉川莉绪昏迷的情况下发生,但在尸检报告中确切写明了死者并未服用任何药物,包括安眠药,且在卷宗中有目击者的证词,明确表示吉川莉绪是清醒的走进酒店的。”

  检察官无话可说了,他只能坐回座位,开始低头看表。

  吉川夫妇忍不住大声驳斥,质问菊田明二,如果藤原誉没有杀人的话,他们的女儿又是怎么死的?

  法官敲击法槌,要求他们肃静,事不过三,如果有第四次,就把他们逐出法庭。

  菊田律师面向法官,阐述起自己的推理。

  案发当晚,吉川莉绪因失恋前往酒吧,试图借酒消愁,偶遇老同学藤原誉(卷宗有写明两人的高中关系),双方攀谈一阵,寂寞的年轻男女总是会摩擦出火花,于是吉川莉绪‘跟随’藤原誉前往酒店……

  土井结月忍无可忍,她站起来反驳,声称莉绪不是那种人,绝不会去酒吧乱性。

  法官也忍无可忍,示意法警驱逐,土井结月失去旁听资格,只能在法院外等待判决结果。

  对于她的质疑,菊田明二也给出了确切的回应。

  他从一堆材料中,翻找出吉川莉绪的消费记录,证明了她曾经在有马敏夫的私人诊所就诊,后者是一名心理医师,拥有京都大学临床心理学博士学位。

  这足以说明吉川莉绪当时的心理状况并不稳定,所以出现酒后乱性的情况并不奇怪。

  法官认可了他的说法,并示意他继续陈述。

  吉川夫妇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他们抿紧了嘴唇,盯着菊田律师的嘴巴,生怕他又吐出什么可怕的字眼。

  “刚才我已经陈述过了,吉川莉绪在生前精神状况并不稳定,很有可能出现了自残自虐的倾向,亦或者患上了被害妄想症之类的精神疾病,否则无法解释她随身携带水果刀的行为。”

  “由此可以继续推测:在抵达酒店后,吉川莉绪试图用水果刀自残。她在小学担任教师,如果被人发现胳膊或者大腿上有伤口,她很有可能会失去小学教师的工作,所以她不得不选择刺伤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部位……也就是背部。”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吉川莉绪背后为什么会出现奇怪的刀伤。”

  “而我的当事人,也就是藤原先生,他在醉酒状态下,试图阻止吉川莉绪自杀。在这一过程中,他夺走了那把水果刀,因此刀柄血痂上才会留下他的指纹。”

  “尸检报告上同样写明了,吉川莉绪是死于脾脏破裂导致的急性大出血,换而言之,她是失血过多而死。”

  “这一过程大概需要半小时,甚至数小时内,才会出现休克甚至死亡。”

  “藤原先生当时并不清醒,所以错把安眠药当成醒酒药服食,事后曾进行过药理检测,证明他体内有安眠药成分残留……故而警察赶到现场时,藤原先生还在床上睡觉。”

  “吉川莉绪失血过多,没有力气呼救,也没有力气离开,只能倒在地上慢慢流血而死。”

  “此外,藤原先生没有明确的杀人动机,只是因为酒后断片,回想不起当晚发生的一切,误以为自己杀了人,才会做出认罪供述。”

  “综上所述,我的当事人既不构成主动杀人,也不构成过失杀人。基于日本刑罚、律师操守以及人道主义,我对指控罪名做出辩驳,并主张我的当事人无罪。”

  ……

  此时此刻,法庭可见众生相。

  吉川太太默默流泪,抽泣声在法庭内回荡;吉川先生握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跳,咬着牙一言不发。

  藤原总监一脸平静,像是早有所预料;藤原夫人喜极而泣,不断摇晃着丈夫的胳膊,差点当场欢呼出声。

  藤原誉坐在被告席上,几度欲言又止,在轮到被告人发言时,他说不出话来。法官询问他,律师辩护是否属实,他低头扣着手指,声称自己记不清了。

  源玉子脑袋乱糟糟的,她目光来回打转,惊诧于菊田律师竟然能推理出一部分真相,同时又纠结于他帮藤原誉洗脱协助自杀的罪名。

  书记员十指跳动,打字机嗒嗒作响,将法庭上的一切言论记录下来。

  接下来也没有必要传唤证人了,所有证人都只能证明两人共处一室,且没有第三者出入,并没有人目击凶案发生的全过程。

  最后,经过审判长同意,被害人家属可以陈述意见、询问证人以及提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