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您吃兔子叭
“果然是我的错吗？”
长崎素世像是在问松枝梓，又像是在问自己:“如果我改正的话，大家会不会回来？我可以不考虑自己的，让我伤心难过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没关系，如果我不那么自私，不那么无理取闹的话……是不是大家就能回来呢？”
“……不会的，大家不会再回到过去了。”
松枝梓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给出长崎素世希望之中的答复。
她眼神中的微弱光彩瞬间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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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无可挽回的曾经。
“是吗……”
长崎素世闭上了眼睛，明明空调开的很足，但却仍然觉得浑身发冷，“梓，是以什么样的想法说出这句话的呢？说起来……明明曾经是同一个乐队的成员，却从来还不知道梓加入乐队是为了什么呢。现在还来得及问这个问题吗？”
松枝梓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长崎素世抓着毯子的手紧了紧:“不想说也没有关系的……”
“事到如今，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松枝梓撇过头去，看向窗外阴沉一片的雨幕:“一开始，是为了丰川祥子。后来，是为了自己的容身之处。其实这样说来，和你并没有什么区别。”
“梓和小祥，是怎么认识的？”
长崎素世昏昏沉沉地下意识问出了这个问题，虽然脱口而出的刹那间她就意识到了不妥。
之前松枝梓早就表现出了抗拒的态度，现在她还当面问他这种问题，不就是在伤口上撒盐吗？想到这里，长崎素世慌忙地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身来，顶着几乎乱成一团浆糊的思绪开口试图找补。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松枝梓却并没有生气。
他低头想了想，坦然地开口道:“那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花儿在绽放，鸟儿在歌唱，我站在河边的桥上往下望，正准备跳河自杀。”
“自杀？！梓……？”
长崎素世茫然的思绪中仿佛闪过一道惊雷，她朦胧的视线里浮现出松枝梓有些哀切的神情。
这也正是松枝梓为什么会对石田将也的自杀想法如此生气和难以接受的原因，因为他曾经也这样想过。可是，他们所面临的情况却又是完全不同的。
松枝梓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之前也有跟你讲过我的家庭情况吧？我的父母经常在外工作，从国小开始就没怎么管过我了，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
“不过，虽说是这样……我也曾经历过一段非常幸福的时光。国中的时候，我的小姨——也就是我母亲的妹妹——生了病，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和我的父母一起经常在外奔波，所以她就回来休养。”
“本来她可以去东京的一些不错的疗养院，不过她说既然回来了，就正好可以照顾我。所以她就留在了千叶。”
松枝梓垂眸，透过缭乱的天幕，仿佛看到了别的东西，不由得露出了回忆的神色:“那段时间，我好像真的成为了一个有家的孩子。每天回到家里的时候有人等着，无聊的时候有人陪伴，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人安慰……”
“她是个很积极乐观的人，喜欢开玩笑，喜欢快乐的事情，有时候也会心血来潮地对我恶作剧。她跟我说，不要总是阴沉地独自一人，要开朗一些，待人友善，多交朋友——我也按照她说的那么去做了。她很喜欢音乐，身体状况允许的时候会教我各种乐器。”
“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幸福，我曾经想，那样的日子如果能永远不变该有多好。但一切幸福总有尽头。她的病情越发严重，直到我高一的时候，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长崎素世虽然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这样的结局了，但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嘴，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松枝梓。
松枝梓朝长崎素世笑了笑:“我那时候跟你现在的感受是一样的，我本想像她说的那样坚强快乐地活下去，我本以为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生活的我，即便回到了原本那样的日子，也能够像从前那样自己坚持下去。但那好像不太可能。”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体验过那样的日子，孤独一人的生活也就变得难以承受了吧。”
“所以，在独自一人挣扎了几个星期之后，一个叫做松枝梓的小孩决定去死。”
松枝梓单手托着下巴，重新看向长崎素世:“特地选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说不定会死的阳光一些。”
长崎素世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被丰川祥子拦下来了。”
松枝梓耸了耸肩，“对当时的我来说，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丰川祥子恐怕真的有点像是天使下凡一样吧。她劝说了我一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生命都是最重要的之类的话，那些话我早就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我当时几乎是在瞬间就把她当做了某种救赎，就好像溺水的人奋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当时她家里也发生了一些变故，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和我遭遇的情况有些类似吧。所以我们互相安慰，互相扶持着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间。”
松枝梓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不……究竟是不是互相，倒是有待商榷。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她是否需要我的支持，不过……我受到了她的鼓舞，这一点却是真真切切的。”
长崎素世小心翼翼地看着松枝梓，忍不住询问道:“如果是这样……梓，那为什么你现在却那么抗拒小祥呢？明明曾经是那么的……”
“这个问题，我也自己仔细想过。毕竟，任谁来看，我现在对丰川祥子的态度都未免有点像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了吧？这一点我无可辩驳。”
松枝梓下意识地紧紧捏着双手的手指，“其实无外乎这几点……”
“首先涌上心头的，是被心目中的救赎所背叛的感觉。明明说好了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放弃，明明约定了要成为彼此的依靠，相互扶持一辈子。明明也说了，即使到最后选择了分手，也还要继续当朋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和对方一起克服。但到头来接到的却是断崖式分手的通知，什么情况也没告诉我，什么誓言也没有再和我提起，就这样选择自顾自地离开。”
“只是，这情绪里或许也掺杂了对自己的厌恨吧。明明渴望的是真心实意的爱，但却自己一手缔造了这段畸形的关系——把她当成救赎。自顾自地将期待施加在她的身上，最后又自顾自地失望。其实当时的我，或许直到现在，也从来没有弄明白过所谓的爱究竟是什么东西。”
“所以只是任由着自己的情绪放纵，明明知道那并不完全是她的错，明明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那时我能再少依赖她一些，去试图了解她多一些，能够更加成为她的依靠，能让她给予我更多的信心和信任的话，这一切又是否会有着不同的结局呢？可一切纠结到最后却全都化作了伤害他人的话语。”
“从来没有人教过我怎样去爱人，即便体验到了被爱，也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昙花一现。即使有所自省，但一切都已经太迟。”
看着神情有些迷糊，但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长崎素世，松枝梓忍不住将积压在心里的话语全都讲了出来，随着话音落下，一时间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平时总是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这些零碎杂乱的思绪，越想越是难过，心情也更加负面。没想到向着别人讲出来之后，反而心路历程变得清晰明了了许多，心里也要更加好受一些。
“说到底……”
松枝梓抬头望向洁白的天花板，“时至今日，虽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一切都已经翻页过去。但或许，我确实还欠着丰川祥子一句感谢，一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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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鸟之诗。
那天松枝梓从雪之下阳乃那里听到了丰川祥子的真实情况之后，确实下意识地感到了生气。但仔细想想，却并没有太多意义。
丰川祥子选择断然离去确实伤害了所有人，但却不代表她曾经给所有人带来的感动是虚假的，不存在的。而她做错了事情，也不代表松枝梓所做的事情就是正确的。
他确实有理由生气，但……同样也有理由责怪自己。
只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了。
“是这样啊……”
长崎素世觉得松枝梓说的许多话，她也都应该好好想想，只是她现在昏昏沉沉的大脑却无法支持她这么做。
她的声音低下去，似乎有点想就这样陷入沉睡，呢喃着询问道:“那……梓，你还会继续组乐队吗？”
松枝梓愣了愣，没想到长崎素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这倒不难回答，因为他现在也确实已经组了新的乐队了，所以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会。”
“是吗？为什么呢……”
长崎素世如同梦呓一般追问道:“明明梓跟我一样……其实并不在乎乐队本身，不是吗？是乐队还是其他的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人……如果没有了那些人的话，新的乐队又……”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学会其他的，找寻到，或是建造起一个新的家园的方式吧。我大概只会组乐队。”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松枝梓的脑海中却忍不住闪过监察部的那些部员还有平冢静等人的身影。
或许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使只是相互陪伴一程，只是享有了片刻的真心，是否也已经足够？
松枝梓现在的那些朋友们，又何尝不是重要的人呢？
一开始明明只是为了报复社会才建立了那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社团，但在这过程中收获的却并不仅仅如此。
如果继续维持着这样的做法能够让现在的生活继续下去，如果事实证明了这是除了组建乐队之外，另一种可行的，新的建造家园，获得家人的方式的话……松枝梓愿意不断地尝试。
“原来是这样……真好啊，梓……你看上去，过得没有不幸福……”
长崎素世的声音已经轻微得几乎听不见，似乎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如果我也能找到新的‘家’就好了……”
看着已经克制不住逐渐睡去的长崎素世，松枝梓沉默了片刻，随手把放在一旁的吉他拿过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拨动琴弦，小声地哼唱道:
【你我目送航迹云在空中逐渐消散】
【我们总是那么弱小，畏惧光芒，因此逃避】
曾经的美好过往已经如同飞驰远去的飞机一般消失在天际。
然而，无论是曾经的松枝梓还是长崎素世，都畏惧着家园的破溃与消失，想要极力挽回过去的家和家人，却因此而迷失了自我。
因为畏惧失去，所以竭力挽留过去，所以不敢触碰未来。
厌恶自己，迁怒他人。为了追求真心，反而却逃避了自己的真心。追求爱，却又在逃避爱。
到头来，其实大家都不过是迷失在人生旅途上的，迷路的孩子罢了。
大家都没有人能够提供教导，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地茫然前行。
【从那一天开始，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始终都难以再一成不变下去了】
只是，如果迷失得太久，久到失去了自我，一直滞留在过往的悔恨之中的话，就永远也无法拥抱未来。
即便会再次失败，再次跌倒，就算会迷路，就算要重头再来，也一定要努力迈向新的未来。
松枝梓的思绪飘荡。
在这个刹那间，他想起了许多人。
监察部一起聊天，一起行动的部员们，温水和彦和八奈见杏菜。
担心地提醒他的比企谷八幡。
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如同母亲一般关照他的平冢静。
虽然古板，自傲，但却内心正直善良的雪之下雪乃。
同样自尊，但却与丰川祥子截然不同的川崎沙希。
还有认识的许多人……后藤一里，伊地知虹夏，山田凉，井芹仁菜，河原木桃香……
还有……
冒着暴风雨将伞塞到他手里的三浦优美子。
明明是一路自说自话，性格恶劣，无比任性地胡闹到了现在，但却其实已经有这么多值得在意，值得牵挂的存在了吗？
松枝梓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笑意。
过去的美好已经无法追寻，但路途的前方总有其他人在等待。
就算现在的一切到未来也终将失去，但至少只要紧握住当下……就算只是片刻的幸福，松枝梓也想要紧紧抓在手中。
【心怀万般悔恨，悄然将手松开】
【哪怕那只小鸟还无法展翅高飞】
【但它终有一天会迎风而上】
……
一曲结束，长崎素世早已裹着小毯子，躺在沙发上昏昏睡去。
松枝梓放下吉他，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家伙未免也太没有警惕性了一些，就对他这么放心吗？再怎么说也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明知道自己意识不清醒，居然还这么毫无防备地在别人家里睡着了……
这可是孤男寡女哦？
虽然松枝梓确实对长崎素世没什么想法就是了。
随手将客厅空调的温度再往上调高了几度，松枝梓把家里备着的感冒药拿了一盒出来，和装了热水的保温杯一起放在沙发前面的桌子上。
如果有长崎素世家里的联系电话的话，松枝梓大概是会让她家里人来把她接回去的。虽然她刚刚说自己妈妈在加班，但就算是加班，听到这种情况之后应该也会连忙赶回来的吧？
可惜他没有电话号码，也不能随便去动长崎素世的手机。
回到卧室里，松枝梓坐在床沿，发了一会儿呆，才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那里面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松枝梓把它保护的很好。
里面放着一封信，还有几张包装完好的音乐碟。
松枝梓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信封。
那上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
【亲爱的梓，我曾经和你说过，如果在坟墓背后还存在着超越死亡的什么东西，那我一定会想办法联系到你的。】
【你说不要让我开这样晦气的玩笑，不过小姨我可是认真的哦。】
【所以我安排了这个包裹，倘若哪一天我真的死去，它就会被送到你的手里。】
【如果真的有什么方法能够跨越生死的鸿沟，那我一定会在包裹寄送到你手里之前拦下它。】
【如果你读到了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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