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怪盗在东京 第56章

仿佛中二病晚期患者发病时的嘶声呐喊，怪盗身后恶魔形态的人格面具飞快地转动手中的滑膛枪，然后在一众“阴影”逼近的电光火石的刹那扣动了扳机。

滑膛枪的枪口中爆发出深黑的弹丸，它在半空中极速的翻旋，然后在靠近“阴影”的时候骤然绽开成暴雨般密集而细碎的漆黑线条，在“阴影”们的身上肆意交错，如此潦草而狂放的涂抹。

所有“阴影”的动作就此定格。

来栖晓身后的「亚森」手里的滑膛枪不断挥发出不可视的黑暗，直到彻底消失。

下一刻，整个仓库的空间都沿着那些漆黑的线条陡然开裂，身披重甲、各执长矛和剑盾的守卫打扮的阴影瞬间爆炸成无数幽暗的气流，它们汇聚在来栖晓的影子旁边反复徘徊，发现是怎么也挤不进去之后就黯然逸散了。

隐隐约约能听到呼救和哭泣的声音。

陈列着盔甲与兵器的仓库里重归一种肃杀与庄重的沉寂。

这里是「心灵宫殿」，是罪人的内心写照。存在于此的“阴影”在现实里不存在对应的个体，它们是从宫殿主人的认知里诞生的。

安和昴趴在来栖晓的怀里，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

来栖晓也没想到，这女孩居然能跟着自己一起进入心灵宫殿——

他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到底是安和昴具备觉醒人格面具的资质，还是因为藏在殿堂里的敌人试图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分散他的注意力。

来栖晓放开了怀里的女孩，“如你所见，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朝着日常之外的方向展开了。”

安和昴即便被放开了，她也非常老实和乖巧地站在原地，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的来栖晓，等待着对方的命令。

她很聪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通过来栖晓身上这种充斥着怪诞与奇幻风格的装束，以及他所施展的种种超自然力量进行推断，再结合最近网络里广为流传的“心灵怪盗”的都市传说——

传说中的“心灵怪盗”是真实存在的。

而她很幸运的，在人生即将坠入绝境的时候，与这位都市传说一样的少年相遇。

“既然你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那就请给予我最大限度的信任。我现在没有时间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必须争分夺秒的摸清楚这座「城堡」的路线。接下来就拜托你尽量保持安静地跟随我一起行动，我会保证......”

怪盗语速极快地向着安和昴解释，但他的话语是戛然而止。

如今他的形象已经跟安和昴在现实里所见到的那个喜欢玩游戏、有点中二病的男生是截然相反了。

安和昴刚要点头回答，但紧接着，她就觉得自己的腿弯出传来了一种不可抵抗的力量，然后她被怪盗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眼前的事物是风驰电掣般的变化，难言的失重感再一次传达向全身，漆黑的长发随着怪盗高高跃起的动作而变得凌乱。

怪盗跳到了仓库的中央，地面震颤着，周围陈列的盔甲架和武器架都在急剧的震颤，发出让人感到牙酸的密集咯噔声。

在他们的身后立刻传出了剧烈的爆炸声。

天花板轰然破碎，一只充斥着科幻质感的巨大机械臂伸进了这座中世纪风格的兵器库，颇有种钢铁侠开着反浩克装甲乱入英法百年战争的既视感。

就...很诡异。

机械臂后边连接着与之匹配的庞大机械体，一位身穿病员服的女生站在它的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众人。

来栖晓仰头看着她所造成的空洞之外的光线明亮的实验室。

原本被遣散的人格面具「亚森」再一次显现在他的身后。

这里不是新马孝廉的心灵宫殿。

但俨然是远比那位校长的“心灵宫殿”更加危险。

怪盗看着缓缓降落在面前的人格面具使，结合对方身上那种有些熟悉的感受，他可算是明白了这段时间东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学生“失踪”或“自杀”了......

那些自称是“神”的混账正在利用民众批量制造人格面具使，然后将她们扭曲成完全忠诚于“信仰”的使徒。

怪盗很清楚地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恶意，这是只有罔顾、并且完全践踏过法律与道德的人身上才会出现的情感。

仔细想想，【异世界导航APP】这个软件本就是敌人植入到他的手机里的，原本是要运作一场颠覆世界的“游戏”。

但所谓的游戏规则早就在祂入侵天鹅绒房间并且杀死“雨宫莲”的时候宣布破产。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怪盗上辈子在印象空间里的一系列经历和经验算是完全作废了。

来栖晓看着稍远处那个没有做出更多动作的机械形态的人格面具，眼神愈发的凌厉。

敌人在故意把他引诱到这个地方......按照他们最近一段时间过分谨慎的行动逻辑，这里绝非是所谓的“大本营”或者“秘密基地”。

紧接着联想到那些带着文件资料不断撤出教学楼的研究人员......

一切的线索都明晰了。

这里是敌人特意准备的“战场”。

怪盗看着自己怀里的安和昴，这是祂们临场加戏，为自己创造的破绽。

与此同时，一直在稍远处观察他的人格面具使终于是按耐不住敌意了，机械形态的人格面具顷刻间激活，关节之间传出金属部件高速摩擦的锐鸣，伴随着强劲的破空声，硕大的铁拳已经砸向了站在仓库中央的来栖晓！

“「亚森」！【玛哈耶加翁】！”怪盗大喊着招式的名字，血色的恶魔抬起缠绕着咒怨力量的双臂，轻而易举地招架了敌人的突袭。

然后那些实质化的咒怨如同火焰一样顺着被控制住的机械形态的人格面具迅速蔓延向正在驱使它的少女。

她瞪大了眼睛，立刻就慌张的要逃跑。

但是咒怨的火焰蔓延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转瞬间就覆盖向了这名人格面具使的全身。

她摔到了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试图用这样狼狈的方式扑灭身上的“烈火”......这显然是无济于事。

但是她没有发出哀嚎或者哭喊，哪怕是求饶的言语也不曾说出。

只是平静而虔诚的祈祷。

而她所信奉的神明也如同来栖晓所预料的那样，直到对方被咒怨抽干最后的一缕生命力，仍没有给予哪怕一字半句的回应。

来栖晓可不是蝙蝠侠，要遵循那种莫名其妙的“不杀原则”。在曾经作为“心灵怪盗”满世界游历的七年时间里，他见过了太多的恶人，也早已亲身领教过对敌人仁慈的后果。

并不是每一位行凶作恶的罪犯都有着扭曲的欲望，可以通过偷心的方式让其悔改。

例如是他面前这位几乎完全失去了人性，情感淡薄到异常的人格面具使，就属于是只能使用“物理悔改”的方式进行处理的类型。

“虽然不知道那些藏在你们背后的、掌握了时间回溯能力的‘神’为了这一刻到底付出了多少次失败，又做出了多少的计划......但这根本不重要，如果祂们找到了战胜我的契机，那么早该直接对我出手了。”

怪盗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敞开的仓库大门那里站着的几位人格面具使。“你们似乎都得到过相当的锻炼，至少看上去比最开始那个开车逃跑的家伙厉害得多。”

女孩们对视一眼，没有去接敌人的话茬，也没有去思考话语里的信息，只是各自呼唤出了自己的人格面具，然后从不同的方位一齐围攻。

来栖晓竟然没有做出任何闪躲的东西，抱着安和昴站在原地，「亚森」敞开的羽翼收拢了，把他们罩在其中。

火烧、枪击、诅咒......无论周围的人格面具是用出了怎样的攻击，都被那些漆黑宽大的羽毛尽数吸收。

抓住了她们集火的短暂空窗期，「亚森」猛然振动翅膀，一时间是狂风大作，而随着来栖晓的命令，「亚森」重新在手里凝聚出了一把滑膛枪，对着周围扣动扳机。

“【至高魔弹】！”

弹丸如同暴雨般推进，转瞬间就淹没了她们的身形。

这次甚至连惨叫的机会也不剩了。

武器库的墙壁和门户都被波及，如同被撕碎的海绵块那样干瘪而破烂不堪。

怪盗在心里估算着刚才速战速决导致的不必要消耗，同时抱着安和昴快步往武器库外边的空间撒腿狂奔。

必须赶快确认这座心灵宫殿的主人的身份，以及秘宝可能会隐藏的位置才行......

冲出武器库之后，是一条仿佛无限延伸宽阔的廊道，不论怎样在其中奔跑似乎都无法看到尽头的风景。

廊道两侧的墙壁上嵌满了关闭或敞开的房门。

一路上，来栖晓见到的每一个房间都是截然不同的装修风格，好像它们都是属于不同的内心世界。

走廊里没有窗户，是完全密封的状态，努力踮起脚放眼望去，视线能触及到的最远位置都呈现出一种黯淡模糊景象。

很快，在这条笔直得没有任何调整方向机会的直道上，来栖晓又遇到了列队的人格面具使的阻拦，个个都有着充分的战斗经验，同时具备了一定团队协作的默契，更是利用这条廊道的特殊性，悄悄地完成了对来栖晓的包围。

这给准备精打细算使用「亚森」的来栖晓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但是不论再怎么困扰，只要让「亚森」打上一枪，都能立刻收获短暂的安静。

“真是没完没了了。”

来栖晓早已经把安和昴放下，然后是第六次的击退了人格面具使的组团袭击。

他并不是很擅长应付像这样的车轮战。

毕竟他是心灵怪盗，不是心灵“武神”或者“屠夫”。

他真正工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心灵宫殿里探索房间和记忆地形，搜寻秘宝可能存在的位置，以及击退试着拦路的“阴影”。

偶尔偷秘宝的时候被心灵宫殿的主人发现了，这时候才得客串一把“强盗”，把对方痛揍一顿之后再抱着秘宝扬长而去。

活了这么多年，来栖晓确实是第一次见到今天这等阵仗，跟集体出殡似的，一路上叼着个唢呐送这个去死送那个去死。

送了六个批次了，再怎么肺活量惊人也该吹唢呐吹到疲累了。

走廊的黑暗里，紧挨着的少年少女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然后缓慢的交织在一起。

安和昴清楚的感受到，这位“心灵怪盗”似乎变得没有那么的“坚不可摧”了。

她伸手扯住了来栖晓的衣袖，“如果不带上我，你的行动是不是就能更轻松一些？”

来栖晓有些错愕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蠢话？不管有你没你，这条路都得走到底才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拖你后腿了。”

“在我这里可没有‘拖后腿’这种说法，”怪盗好像总是很乐观，他的语气里充盈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与自信，“放心吧，我会安全带你离开这里的。”

安和昴不能理解这种超能力的展开，只是用一种担忧的目光聚焦在来栖晓的后颈。

对此，怪盗有点不耐烦地扯了扯自己的手套。

“相信我。”

“毕竟......”他想到了《JOJO的奇妙冒险》里的一些剧情和台词，“我可是无敌的。”

话音刚落，就见到近处的一扇房门打开了，厉鬼般狰狞可怖的人格面具刚刚冲了出来，然后立刻被「亚森」一巴掌给抽了回去，连带着把门也关上了。

来栖晓指挥「亚森」将滑膛枪举起，但是这一次，却是对准了走廊封闭的外侧墙壁。

枪口里迸发出炫目的火光，大理石与青金石堆砌的墙壁应声破碎，石头破碎溅射出的粉末是一片灰白里泛蓝的雾，带来了外界的光亮。

彻底失去耐心的怪盗一把抄起身旁的安和昴。在她心惊胆战的尖叫里，来栖晓快步冲向墙壁上的窟窿，然后纵身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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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对抗角膜炎，对着电脑屏幕写文写到泪如雨下，撑不住了，睡醒了得去医院了。）

052.“大罪穿甲弹”（5499字）

干涸的血液那样深色而黯淡的天空。

没有太阳，没有云彩，仿佛是站在舞台上仰望蒙着了一层幕布的巨大剧院。

整座“心灵宫殿”呈现出驳杂而混沌的色彩，高耸入云的三角形建筑体由玻璃覆盖了大部分的面积，又被钢铁的框架分割成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房间，房间里的装潢风格各不相同，却不约而同的呈现出一种绝望的感受。

大部分的房间都是空置的，极少数才有身穿病员服的女生被约束衣控制在病床上，戴着面具的“研究员”在她们周围呆板僵硬的走动，像是一具具被丝线提着的木偶。

伴随着枪声、爆炸声的接连响起。

棱镜般的高楼表面极快的掠过两抹细长的影子。

突然是钩爪枪射出的绳索连接向玻璃墙外侧的钢铁框架，锐物在金属表面刮擦发出“咔”的一声。

紧密相拥的少年少女骤然悬停在了半空中，玻璃墙里清楚地倒映出他们的身形。

怪盗单手抱着正在努力压抑尖叫和眼泪的安和昴，另一只手握着安装在小臂上的钩爪枪射出的绳索。

随后他抬脚踏在玻璃墙表面用力蹬踩，借助卷线装置和滑轮组回收绳索的力量荡向了稍远处敞开窗户的房间。

......

病床上躺着不断咳嗽的女生，佩戴面具、行为呆板的“研究员”恍惚地抬头，注意到了窗外越来越靠近的两个重叠的人影。

但还来不及它做出任何的反应，一把匕首就横空飞来，裹挟着凌厉劲风一瞬间凿穿了它脸上的面具，带着它向后栽倒。

“研究员”在倒地的那一刻，立刻爆炸成了幽暗的气流，它们仍然是绕着从窗户里跳进来的怪盗的影子打转，确认了那里已经是出于“完全”的状态之后，才灰溜溜地逸散了。

被约束衣控制的女生仍然在咳嗽，随后是自顾自的看向天花板，好像对于外界没有任何的认知和感受。

“这是？......”安和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病床上的受害者。

“她不是活人。”来栖晓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匕首。“这里是完全由认知组成的世界，她只是被这个世界的认知虚构出来的‘现实人物’，体现了这个世界存在的一种规则与运行逻辑。”

然后他用鞋底在地面上反复磨蹭了一下，“包括刚刚被我攻击的这位‘研究员’也是如此，它是被这个世界设置出来的居民，会根据自己被设定好的身份而行动。”

“刚才遇到的那些可以召唤出各种怪物的女孩也是这样吗？”

“她们是敌人，从现实入侵到这里，要杀死我。”来栖晓察觉到了安和昴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在此刻多出了一些恐惧，便是继续向她解释，“但客观意义上，你刚才还是用错了词语。不应该是‘她们’，而是‘它们’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