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南西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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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7日，星期六。】
【PM.2:04】
【青少年算数联赛-选拔赛。】
雾阳高校的学术展示厅，苍山一丁目范围内所有高校最精英的理科才子都聚集在此。
一张张铺满题干的试卷连同白得亮眼的草稿纸随着监考老师的分发，迅速占据了长桌上的空间，桌后此起彼伏的传来少年少女们惊恐的呼声。
展示厅最前方，LED屏幕上是黑底白字的倒计时。
长串的数字凝固着，像是他们当中某些人戛然而止的思绪......
现在必须对“最精英”这个词进行纠正：
家庭背景也是这“精英”标准的一部分。
既然是含金量高的比赛，总有人想要进来镀金......这个镀金的价格越是高昂，越是让常人望而生叹，他们当中的佼佼者便越是要趋之若鹜。
简略看完了整张试卷，一位戴着天价的机械手表、坐在最角落位置的男生忍不住左顾右盼一番，随即是望着自己面前试卷上密密麻麻仿佛咒文般可怕的题目，最后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明明是数学竞赛，试卷上却全是平假名、片假名和英文字母，太可怕了。
他捂住脸，眼神在黑暗里逐渐转换成一种富贵的伤感。
本来想要凭实力取胜，事到如今，也是不得不依靠一下局外的力量了......毕竟，他身上背负的可不仅仅是姓氏的荣耀，更是学校里担任董事与管理高层的一众血缘亲戚沉重而迫切的期望。
即便是抛开个人利益，他也有不得不取胜的理由。
为此，他可以践踏任何的公平。
名为“矢岛昼”的少年放下手，望向了展示厅里的几位正在散发出强烈存在感的人物。
他们分别是来自苍山一丁目周边名校里的风云角色，“东京都立青山高等学校的‘泷本哲也’”、“国学院大学久我山高校的‘汤川学’”、“东京女学馆高等学校的‘雾切响子’”......
但唯独第一排中间，半驼着背、表情阴郁的男生，像是每隔76年造访地球的哈雷彗星那样死死的抓住所有人的眼球，以压倒性的气势让一众优等生都屏息凝神，不敢轻举妄动。
对方的桌上贴着“秀尽高等学院学校”的校徽，立着一块名牌，名牌上的字样是“雨宫莲”。
凌乱的头发，不修边幅的装扮，格子短袖衬衫上歪歪扭扭的打着领带，露出一双肌肉轮廓清晰的小臂，摘掉的平光眼镜放在了试卷旁边，一双深灰色的眼眸里绽放着极具威慑力的光亮，朝向近在咫尺的直播摄像头露出了猎豹般凶恶阴冷的视线。
矢岛昼仰起脸看向头顶演示电视里几十块角度不同的直播画面，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来栖晓的位置。
按照赛事组提供的情报，这位“雨宫莲”就是这场选拔赛里最需要仔细研究的敌人——
该死，光是看着就知道他强得要命。
矢岛昼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了。
这次选拔赛，比拼的核心标准就两点，“答题时间”与“答题正确率”。
共有三张试卷分别安排三场考试，每一张试卷的最多答题时间为一个小时，最低答题时间为十分钟。
一旦有超过30人提交试卷，则立刻进入下一轮考试，其余人无论答题进度如何都要交卷。
批阅之后根据选手个人的各项数据排名，给予所属队伍相应的分数，最后统计队伍总分决定学校是否能从“选拔赛”中///出线。
排名进入前十，就能获得许多的“额外分数”。
于是，往往会出现“一拖四、一拖五”这样的名场面。
按照惯例，参赛学校当中实力强劲的队伍大多是由“珠宝”与“称砣”组成。
“珠宝”负责答题，而“称砣”则是在“珠宝”交卷的时候立刻提交试卷，尽可能地压缩其他学校的答题者的剩余时间。
只要能保证“珠宝”拥有接近满分成绩的同时，让其他队伍的“称砣”几乎没有做完试卷的时间，就能锁死出线的名额。
也就是说，真实的答题时间，往往在三十分钟以内......
见鬼了，哪怕是赛前背过答案，要对着这张全是主观题的试卷完完全全的回忆和复制出来，都至少得花上十几分钟的时间。
但是，既然对手是这样可怕的角色，我（我们）也就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了（必须全力以赴了）......
伴随着宣布比赛开始的上课铃声响起的瞬间，似是而非的想法，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场上所有人的脑海里。
矢岛昼小心翼翼把手指伸向了手表底盘，然后抽出了一张用极小字迹写着辅助记忆的“提示词”的纸条，同时他瞥向了教室里那些熟识的“同道中人”，果然他们都在不假思索的奋笔疾书。
这是跟他一样的“作弊者”。
而与此同时，那些身负无上学力的各校强者，则展开了草稿纸领域，笔走游龙，几乎是短短几秒就有公式向下罗列，然后验算结果，开始填写答案......
他们解题与答题的速度，甚至比“作弊者”们默写答案的速度还要快上一些！！
矢岛昼对于这样的情况当然是早有预见。
可冷汗却不由自主的顺着额角流下。
他努力回忆着每一个题目的解析，唯恐错漏的某个细节导致正确率下降......
空旷的展示厅里安静得可怕。
那些笔尖在纸页极快划动发出的细小声响好像蛆虫啃食他的血肉般伴随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幻痛，让他原本的自信而得意遭到不间断的消磨，在空洞里酝酿出不可言喻的恐慌。
大屏幕上的倒计时一分一秒的流逝。
展示厅里是黄昏的战场那样寂静而壮烈，披盔戴甲的富家子弟在那些拥有千锤百打之技艺与体魄的勇者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入下风，他们的扈从骑士则缄默且持剑枪伫立在战场的边缘，时刻等待着自己的领袖在这场铁与血的战斗取得优势，然后一拥而上将包围胜利的果实，将它送回自己的封国。
......
学术展示厅上层的会议室里。
封国的诸侯们站在长桌旁，他们望着监控屏幕里的直播，神色泰然自若、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却又各自心怀鬼胎。
其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最是情绪紧绷，满脸的褶皱几乎都塌陷了，他紧张地盯着屏幕里汗流浃背的矢岛昼，枯瘦的手掌用力握着桌角，好像要把它掰断似的。
忽然是走廊里，传来了清楚的脚步声。
一个中气十足、但洋洋得意的声音说，“上了个厕所，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老人下意识的回头望去，立刻是嫌恶似的撇开头，再然后是捏出一副虚伪的笑容看向了站在会议室门口的西装革履的新马孝廉。
他的笑容有些惊讶，然后是由衷的感叹，“新马...新马校长，哎，我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有时候难免要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那个梦想是甲子园的男生，现在已经成为了有名的教育家。”
新马孝廉则是开怀大笑，“是你老得太快了，矢岛校长，许多年不见，你居然已经老到做不出任何的改变，还是以前那副虚伪得让人鄙夷的模样。”
矢岛强颜欢笑，“你的确是变了许多。”
新马孝廉无视了会议室里整齐划一的敌视，像是被诸侯围攻、但手握精兵叫他们畏惧得不敢轻举妄动的西凉董仲颖，笑得更加豪放，“你们怎么都是这表情？我不在的十几分钟里，考场上发生什么了吗？”
此话一出，整个会议室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诸侯面面相觑，看到了各自眼底里密集的阴云。
新马孝廉靠近的时候，皮鞋踏着木质的地板，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好像雷鸣。
而裹挟着雷声走进会议室，拉开办公椅落座的时候，缭绕在整间会议室里的雨云轰然坍塌。
然后是大雨倾盆——
啪嗒。
清脆的声响。
汗水滴落在试卷上，浸开了花朵般的水痕，没有开空调的展示厅里，矢岛昼瞳孔颤抖着，有些神情恍惚的抬起头，看向了教室第一排的来栖晓。
不止是他，几乎整个展示厅里有超过一半的人都看向了来栖晓的位置。
安静的学士展示厅里，刚才他给试卷翻面的哗啦声是如此清晰。
清晰得让人战栗。
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刚刚过去了六分钟。
来栖晓已经完成了第一面全部的题目。
此时，整场比赛的性质都变了。
它不再是群雄争据的战场，不再有中世纪骑士以长枪交击那样眨眼间决定生死的优雅而血腥的仪式感......
身披鳞甲的黑龙盘踞在众人的最前方，傲慢而鄙夷的垂下头颅，嘴里酝酿着决定终局的烈火。
尚有一丝生机的勇者们拼尽全力的拄着长剑从尸体簇拥之中站起，朝向面前的黑龙拼尽全力的发出愤怒的战吼。
而在他们的身后，无论是依靠装甲和道具耀武扬威的富家子弟还是附庸胜利的扈从骑士，这一刻都要战战兢兢的屈膝下跪，因为他们将面对的战斗已经完全超出了凡人的领域！——
翻过卷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像有悲壮而激昂的音乐在虚无之中响起，犹如英雄牺牲的证明，犹如挑战古龙之人的勋章，少年们拔剑走出村镇的往事不断翻篇！翻到空留姓名的扉页！翻到写着“勇者之书”的古老封面！
力量，从极度的愤慨与绝望里涌出！
各大高校的勇者从这一刻开始燃烧他们迄今为止全部的智慧与灵思，名为“才能”的火焰在躯体里燃烧，平日里来之不易的“灵感”仿佛无数丝线在他们面前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要笼罩一切可以取胜的机会。
黑龙无视了这群不知所谓的“挑战者”，好像打了个瞌睡，昏昏沉沉的把头埋低，然后在最后一道主观题上画图、列公式，计算，填写答案。
他站起身，回望身后层层垒高的台阶，看着那一双双不可置信而迷茫且恐惧的眼眸，面无表情的举手说，“交卷。”
黑龙跺了跺脚，整个展示厅好像都是地动山摇般的晃动，然后他吐了口堪比日冕之高温的唾沫，所有的勇者都在顷刻间被烧成了焦黑的颜色。
投靠了黑龙的一众“背叛者”纷纷举手交卷，而赛前就提前拉拢的“盟友”也在此时举手交卷。
七零八落的声音里，选拔赛的第一轮就这样急匆匆的结束了。
走掉过半学生的学术展示厅里，“阵亡”的勇者们面面相觑。
就如同《怪物猎人》里允许玩家躺着猫车“复活”三次。
他们现在已经阵亡一次了，但是还得跟那个强大得不可理喻的怪物再拼死相杀两轮。
“我的手都在发抖。”久我山高校的汤川学低声说。
“我也是。”青山高校的泷本哲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东京女学馆高等学校的雾切响子望着大屏幕里展出的来栖晓的试卷与草稿纸的照片：干净的卷面，流畅漂亮的笔迹，融汇贯通的各种解题技巧与知识点的运营好像“绯村剑心”手中迎面斩出的“九头龙闪”一样叫人避无可避，瞬间击破了赛事方精心准备的试卷......最变态的地方在于，他的草稿纸上居然空空如也......
她的嘴角扯动了两下，“这根本就不是高中生能有的知识量啊。”
“你太高估‘高中生’这个群体的知识面了，”泷本哲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拥有像这样的解题能力的人物，你得去一流大学的理学院里才能找到。”
汤川学敲了敲桌面，“下一轮的赛程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雾切响子低声说，“重要考点是空间几何。”
泷本哲也突然跑出学术展示厅，然后拿来了自己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一本错题集放到了汤川学的桌面上，“刚好，我在空间几何上颇有研究。”
汤川学站起身，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真巧啊，虽是高中里没怎么教，但我在空间几何这方面也意外的有些个人心得呢。”
说着，他就跑出了展示厅，很快拿着厚实的笔记本回来了。
而此时，坐在后边的矢岛昼居然跑了上来，试图伪装自己学历过人。
矢岛昼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让人看穿了，不过汤川学和泷本哲也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机械腕表，尽管心中不屑而轻蔑，但也就没有出言拒绝他的加入。
于是，草台班子级别的“桃园三兄弟”就这样集结了。
雾切响子没什么心得可以分享，也不愿意向旁人分享。
她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在她看来，这场“选拔赛”的首位出线的名额已经确定，再怎么挣扎也应该是争夺仅有的第二个名额。
从刚才一开始，这些人的出发点就错了——
他们需要战胜的敌人早就不是来栖晓，而是他们彼此了。
......
《三国演义》里配合默契无间的“三英战吕布”况且难以获胜。
更何况是这个临时组成、还带着累赘的草台班子了。
此后，接连两轮的试卷都被来栖晓在15分钟之内干净利落的斩杀。
他收拾好文具，以一个最潇洒的姿态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学术报告厅，留下一群大汗淋漓而不知所措的挑战者。
但是等到他离开考场的时候，迎接在走廊里的不是Line里说要专门坐电车过来送水的井芹仁菜。
而是面容方正的新马孝廉。
校长先生笑吟吟的站在来栖晓面前，眼底里是失去了一切掩饰的扭曲欲望。
“雨宫同学，你真是秀尽的骄傲啊。”
来栖晓遏制着自己跃跃欲试的拳头，“作为秀尽的一员，这是我应该做的。”
新马孝廉的笑容还挺真诚的，“多亏了你，我可是在同行们面前狠狠地扬眉吐气了，新上任嘛，也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履历，难免要让人看轻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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