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鲤鲤鱼仙人
矛杆从无智的怪物手上滑落，矛尖直接刺入原先属于人的胸口。
没有咆哮，没有愤怒。怪物无声无息地垂下了双手。炽烈的金色光芒再次爆发出来，黑气从他的七窍中蜂蛹而出，再次回到了炉鼎之内，依旧变成了暗红色的一坨。
名叫安提柯的光头恢复了神志。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口的衣物上留下了矛尖的割痕，但他的肉体没有任何损伤，就像刚才刺的不是他似的。
“法厄同大人！抱歉，那不是.”
“我知道那不是你。”法厄同喘着气，把扶着长矛站在原地。刚才她只迈出了一步，但那个怪物显然不是“随手”就能解决的了。
下意识地，法厄同用单手操枪转了半圈.
“变轻了。”商洛压着声音，“你发现没有，她的长矛变轻了。声音和原来不同，比原来轻了不止一点点。”
“确实.”文鸳点了点头，“和刚开始完全不同。一开始那长矛就像金箍棒一样沉得可怕，恐怕磕着就死擦着就伤。现在看着轻多了，但依然不是凡人兵器应当有的样子。要是再轻些就好了，那说不定可以试着带走。”
“下一个！”法厄同有些疲劳，但她根本就没有打算终止实验，这是好不容易才的得来的机会。他冒着被“道祖”追究的风险在这里亲自上阵，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结束这次行动。
第三个光头走了出来。法厄同撇了撇长矛：“不是你，我的力量不够了我们需要控制变量，不能有太多的对照组。泰勒斯，还是你！再吃一次，看看效果到底是因人而异，还是真的不可捉摸。”
她叫出了第一次服药的泰勒斯。
前两次服药都给法厄同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她没有从中得到自己最需要的得到的结果。
第一次，志愿者A近乎被毒死。
第二次，志愿者B异化成了黑瞳的怪物。
如果志愿者A，也就是泰勒斯，他再次服用这些丹药时依然毒发，那么至少可以证明这些丹药的效果是“因人而异”。也就是说，这是因为体质的不同——那就成功了。
泰勒斯的体质，是吃了这些丹药会被毒死。
而安提柯的体质，是吃了之后会异化。而且异化成了显然是非人的怪物，他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丝属于人的气息。甚至可以称作是“魔”。
不过虽然两人都没有成功“筑基”，但这不重要。只要能证明药效是稳定的，接下来就只要寻找适合服用这些筑基丹的人就可以。只要找对了人，就能让这些筑基丹发挥应该有的功效。
但如果再次试验，又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果。那乐子就大了。
法厄同掂量了自己手上的长矛。从握感判断，长矛几乎比原来轻了一半。
“这就是‘筑基期’的力量吗.果然道祖本人的力量是深不可测的。燃素只剩下一半了。”
她看着已经就位的泰勒斯。
泰勒斯的眼神依旧坚定而有力，而且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反而没那么害怕了。无非是七窍流血而已，虽然很痛苦，但只要握住长矛就能被“誓约”的力量复原。赫利俄斯的力量会保护他。
第39章 筑基期
“服药吧。你服药的经验已经被清除了，所以不用担心毒性加重，两次服药的情况互相孤立。只要药没问题，你的情况应该会和刚才一样。”
“是，法厄同大人。”泰勒斯和第一次一样，双手捧起丹药仰头服下——
冲天的光芒从他身上爆开。白色，整个屋子都被照成了白色。白气升腾，而污浊的秽物从他的裸露在外的皮肤渗出。泰勒斯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的痛苦，但又有至福般的喜悦。他的身子正变得轻灵，呼吸正变得轻快，五感越来越敏锐。甚至他可以感觉到，一呼一吸间的气息也从浊气变成了清气。
“他在筑基！”文鸳站了起来，“他真的筑基了！而且是完美的筑基！这个筑基丹真的有用！这是真的！商洛你到底是怎么炼的！伱怎么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炼出了真的筑基丹？？？”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自己琢磨了一下。”
“握住！”法厄同没管他俩在说什么，而是递出了长矛。
但这一次，泰勒斯却没有再听从他的命令。
“你听见了吧？你能听见！”法厄同正色道，“按照誓约，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必须要复原！不管你是遭受了冲击也好，你是获得了‘筑基’也好，你都必须要吐出来！”
泰勒斯的眼睛稍微动了动，但依旧没有伸出手。他展开双臂，刚刚排出的污浊正在从他的体表褪去，仿若升入了天人之境，他的身体可以保持自己不落入污浊。甚至他的双脚也在缓缓地轻飘，继而上浮.
光芒愈来愈盛，几乎已经遮蔽了外界的视线。
“还没结束！他在感悟天道！天道在遮挡我们的视线，不让我们窥破天机。这不只是筑基丹，你还把他的神智给启迪了！他还在突破！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窥破大道之一，奠定道基了！他后面就算一路飞升都会畅通无阻！”文鸳拽住了商洛的手，“准备跑！她已经收拾不了局面了。”
“你，违背了誓约！”法厄同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光团之内。
“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全都知道了。”光团之内，虚幻的声音若隐若现。和神机的声音不同，这声音竟然在和此世的空间共振。桌子、椅子、板凳，乃至这整座建筑，都在随着他的语调而震颤。
法厄同迈出了一步，地板龟裂。挥出一拳，硕大的办公桌连着炉鼎一齐朝咫尺之外的光团飞去。然而刚一接触到光团的外缘，整张桌子都被震荡成了粉末——但炉鼎却飞了进去。
“当啷”一声，炉鼎砸在了某个实体上，发出了洪亮而悠远的声响，就像撞了大报恩寺的铜钟。
“法厄同，你要阻止我吗？”光球缓缓转向，突破还没有结束，但是泰勒斯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气息了。光球中，他的面貌缓缓浮现。
他看着法厄同：“你的力量，已经在我之下。你拦不住我了。看在你曾经是我的雇主的份上，看在我们曾经为大计划服务的份上。我可以不杀你。”
“住嘴，背誓者。”法厄同毫不犹豫地挺枪直刺上去。
“找死！”光团内，一支玄玉般的手挥出，直击向刺过来的金色长矛。法厄同的力量远在他之下，他只需要一掌就可以把法厄同击飞。
金光，又一次出现了。商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因为这次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炽烈。
“啊啊啊啊！我的修为！！我的道基！”
商洛被惊呼声吸引。再睁眼时，玄玉般的右手竟然已经被日神之矛催垮。碎渣落在地上，像干冰一样化开。氤氲着道果的芬芳飘散开来——那双代表他修为的手，确确实实地已经破碎了。
“不！”光球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然而法厄同的长矛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向前刺击，刺穿了光球的外缘，刺入了堪比筑基期修士的躯体，然后将其贯穿。
“不！！！”不甘的吼声从泰勒斯的口中爆发出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阻挡长矛，然而他的另一只手也在日神之矛上破碎，就像冰块撞上了烙铁。
法厄同站稳脚跟，用长枪挑起了“背誓者”。她的全身都在颤抖，长矛中的燃素正一点点流失。一切誓约都将执行，但对筑基期修士执行契约的消耗实在是太大。
噗
一阵轻烟散去。长矛的那一头什么都没剩下了。但那张桌子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原处，被商洛称作“筑基丹”的红色丹药就躺在里面。
“他死了？”商洛小声问。
“他违背了誓约，已经被太阳的光芒烧尽了。但是.”法厄同松开了双手。日神之矛摔落在地。
它轻飘飘地落地了，就像似乎没有重过一根晾衣架。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扶着桌子，已经脱力的法厄同勉强战力，“为什么每次都不一样？！”
三次试验带来了三次完全不一样的结果。A吃了第一口，失败。B吃了第一口，失败。A吃了第二口，成功。
乍看起来似乎是吃两次就能成功。但法厄同知道，这些试药者在吃之前就许下了试验。他们的一切状态都被复原到了之前的状态。
换而言之，吃了就等于没吃。A的先后两次状态完全独立，除了时间上差几十秒之外完全一致，但却得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为什么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为什么每次都不一样！为什么找不到规律！为什么！”
已经没有机会了。轻得用一根手指就能勾起来的日神之矛就躺在地上，现在它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一柄比较锋利的长矛而已。
“我们已经兑现了诺言，法厄同小姐。”商洛站了起来，“我已经给了你们全部的信息，你们也失败了。那么，就到这里？我们要走了哦。你父亲答应过我们了。”
“不。”法厄同抬起了头，她的双眼中写满了愤怒、不甘，但依旧有希望在燃烧。
“你想做什么？”
“试验.还没有结束。还有我自己。”
“喂！你不要胡来啊！”这次是文鸳抬起了手，“我早就说过，道祖布下的天机是你没有办法窥破的！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再搞下去可能会害死我们所有人！你千万不要吃啊！千万不要吃啊！！”
第40章 走火入魔
“千万不要吃啊！！”
“抱歉.但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不要啊！千万不要啊！千万不要火并.我呸，千万不要囫囵吞下去啊！”
没等他说完，法厄同捧起“丹药”，吞入腹中。
瞳孔变成了黑色。黑色的气息宛若实质，像黑泥般涌出。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葡萄酒内，冰晶正在迅速蔓延。
酒瓶碎了，酒杯也碎了。泼洒在地的葡萄酒冻成了冰渣。
“啧。都说了，别吃。就是不信。简直是自作自受，好好地一个人，就这么变成了炉鼎。”文鸳向后挥了挥手，示意商洛和他一起慢慢往后推。
站起来的两人缓缓向着墙根后退，而气息正在不断变黑的法厄同还没有注意到这里。
“喂这种情况你们锦衣卫有没有预案？怎么办？”
“我这么说吧。”黑影慢慢变大，文鸳也在慢慢后退：
“就我们这一门修炼的‘雷法’来说，在练气期要做到‘通脉’，在筑基期则需要‘锻骨’。经脉可以用内力来打通，打通成先天之经脉。但是‘锻骨’一定需要机缘，因为骨头的先天还是那块骨头。内外合一才能炼成不坏道基。世上的灵气太稀薄了，迄今为止能够筑基成功的人都寥寥无几，只是靠着朝廷从小给我们吃的仙根萝卜，我才能这么快就进入练气期，因为我的经脉从小就是干净的。而面前这家伙他已经比我师父更强了。她不但已经突破了筑基期，而且黑化强三倍！”
“那怎么办？”
“先占一卦怎么样？”
商洛看着半空：“喂，阿波罗尼娅，能不能算一卦？”
【能但是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我说过，如果你没有更改结果的能力，就最好慎用占卜。因为占卜有时候和诅咒没有区别。】
“那我占卜了啊.”他从怀里拿出了小盒，打开盒盖。
“哈？这里面怎么又变了？”他看到里面的盒子不是他先前抽的卦象，而是又变成了塔罗牌似的扑克牌，和一开始一样。
【因为起卦要“静”，伱现在静得下来？这盒子里可能出现任何东西，但一定是最适合你的。现在最适合你的，应该就是这副塔罗牌。我有些不祥的预感.你抽吧，我会看着。当我注视的时候，命运之风就会吹过来了。】
周围的气温在不断降低。霜冻的痕迹沿着地面爬行，爬过地毯和沙发，一直朝着墙根处爬过来。
“喂，有没有数？你现在可以起卦吧？”
“有了有了。”他的手有些颤抖，但还能拿稳牌盒。用手指抬起半摞扑克，他从里面随手一捻，捻起来两张。
没时间犹豫了。他直接掀起扑克的一角：大王！
第二张也隐约露出了花纹，似乎是小王。只是单手开牌还有些费劲，他用力去分开两张牌才能看清下面是什么——
然而正当他试着掀开第二张牌时，一阵寒意从下到上窜了过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保持翻牌姿势的右手猛地一抖，把整个牌盒弹了出去。纸牌空中散落，落在地上也都结了霜。他的手上，只剩下那张大王。
“大王.什么意思？”
【意思可能是你抽到鬼牌了。要完。】
“喂喂喂，刚才我抽出来不是抽到两张王吗？”
【如果你选择占卜，那么占卜时发生的一切就都是命运的迹象。就像诸葛亮的七星灯被魏延踩翻，但那和魏延关系不大。就算把魏延绑起来，也会有马延刘延来阻挠。这就是命运的无情之处。】
“你能修改吗？”
【不能。就算是主神也不能修改命运。奥丁做不到，他死于诸神黄昏。克洛诺斯也做不到，他终将死于神子之手。甚至宙斯也做不到，这是奥林匹斯神族的命运——阿波罗、雅典娜，还有狄俄尼索斯，都有可能是取代宙斯的那一位。只是奥林匹斯神族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我们都未能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好吧。”他望向旁边的文鸳，冷气已经蔓延到脚边了。
“结果不太好。”他向文鸳展示了自己的牌。
“你抽到了鬼牌？原来你是靠抽王八来占卜的？”
“差不多，但是很准。看来我们是难逃一劫了。怎么办？”
“那确实是很准啊。筑基期的力量靠我已经没有办法对付喽，我不过只是练气期而已。”
“哈？”
“不过别担心，人又不是动物。人类没有爪牙，但人类可以用棍棒战胜猛兽。人类没有厚皮和鳞片，但人类可以用装甲来武装自己。人类是万物的灵长，人类，有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丹就要成了。不过还差一点点，待我帮你加把火你稍等下，我应该带了。诶，我东西呢？应该在这啊！稍等下等我找找，我一定带了。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无论如何都不会离身。”
说话间，黑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谱！你到底要拿什么？”
“我身上可是带了道祖亲自赐给我父亲，我父亲又留给我的杀器！不急不急，马上就找到了！”嘴上说不急，他已经开始把不重要的东西往外扔出来。小小的包里和四次元口袋似的，叮咣五六装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忽然，一副冷意扑面而来，黑雾已经近在眼前。
“跑”
“啊？”
“快跑啊！”他拽着商洛的胳膊就往外跑，“这东西不是闹着玩的！等我一边跑一边找！”
他用肩膀撞开门，他先揪着商洛的胳膊把他送出去，然后回手一掏把门带上。
守在门口的还有不少光头，看他们两个从里头冲出来了全都愣住了。
“跑啊！你们这些人还在看什么！”文鸳根本就没停下，有人想要伸手拦截也被他一击肩撞直接冲开。商洛被他拽得几乎两脚不沾地，飞似的一路朝外狂奔。
“喂，这地方怎么出去！我刚才被带进来的时候蒙着眼。”
“楼梯！走楼梯！”商洛指着右前方，“我们从楼梯下来的！”
话音未落，背后传来一声爆响。
“不要回头！”文鸳在前面大喊，“《猫和老鼠》看过没有？我用了汤姆猫的神行法！闷着头往前冲，只要不回头就不会被追上！只要不低头就不会掉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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