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神明 第109章

　　玄机道长后面跟了两个年轻道士，一男一女，两人都是二阶君命，榜上有名的高手，陈兮听到男的喊女的师姐，语调颇为亲密。

　　看模样倒是金童玉女，神仙眷侣，女的性格大大方方，男的谦谦有礼。

　　在陈兮旁边，司徒悄悄问顾南栀，“陈哥咋了这是，也不跟人说话也不玩手机，在那盯着茶杯茶叶看。”

　　“在听八卦吧？”

　　“……”

　　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微微皱眉。

　　两人马上眼观鼻鼻观心，感觉这筷子可真是太筷子了。

　　陈兮小声跟他们道：“都精神点，别丢份，别以为突破了二阶就洋洋得意，看到没有，饭桌上这些全是你们的前辈。”

　　说着，他又一顿，问：“苏九儿还是联系不上吗？”

　　顾南栀点头：“不在服务区，电话也没打通，估计又跑哪个山沟沟当大侠去了。”

　　“……”

　　反观江大联盟这边，跟这两个公会比，某些方面就弱了不止一筹。

　　虽然这段日子江大联盟声势浩大，一切都在蒸蒸日上，但底蕴比起这两家还是差太多，高手数量更是远远不及。

　　不过，也没必要跟人家比什么，大家又不是敌人。

　　而且三大公会的侧重也各有不同。

　　[江大联盟]偏向将天命人体系的造物进行产业化、商业化，力图将新时代的天命人‘科研成果’对已有的行业进行产业升级改造。

　　[天府]则是正儿八经的玄门背景，目前跟牧守司的合作更多，多是道士们下山，协助牧守司除魔卫道。

　　剩下的那个[岷江人]公会则是属于什么呢？

　　人家本来就是一个当地的大商会，本来就有很多业务，你这《天命人》看着像个大热门的新兴产业，那就也来掺和一下吧这样的性质。

　　岷江商会成立[岷江人]，更多是为了不让自己在新时代被淘汰，不过人家毕竟老牌势力，随便弄弄也搞得有模有样的。

　　白天比较严肃的几个大领导，到了饭桌上倒是随意了许多，一副只是领居家老大爷，随便唠唠家常的模样。

　　但人家领导跟你随意，你肯定不能真的随意，所以场面多少还是有点拘谨。

　　“今天看到我们这里好多都年轻人哟…”

　　“安全才永恒主题，是我们的永远追求…”

　　“小陈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领导说话有一毛病，就是思维太发散，一会谈东一会说西，让人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想聊什么。

　　或者说，大领导什么话题都浅尝辄止，每个话题不愿太过深入。

　　不过饭桌上大家都很会接话，特别是那个玄机道长，跟个捧哏似的，啥话都接的上。

　　陈兮只是默默吃菜，话题如果抛到他们江大联盟，他就接两句，不相干的就不吭声。

　　他隐约觉得，这大领导今天有什么话要说。

　　终于菜也上得差不多，酒水也下肚几杯，大领导一个转折，突然谈到了教育，陈兮便明白大领导今天带着什么任务而来。

　　官方想要兴办一所天命人学府。

　　不过一上来就建天命人学府，这个步子太大了，不好操作。

　　目前计划官方计划，想要先在高校原有规模进行扩招，着手‘天命人特招生’计划。

　　学生的话倒是好说，但是这缺老师啊，所以想要三大公会出人。

　　说是希望三大公会出人，但其实跟[江大联盟]没什么关系。

　　毕竟他们这边哪有什么高手？

　　拢共四个二阶君命，领导你也看到了，修行也才几个月，修行啥也不懂，全靠天赋，怎么教人？

　　所以今天，大领导是希望[天府]和[岷江人]这种，有着传承的旧时代的天命人，来支持官方的动作。

　　“目前好像也有不少人弄什么天命人的培训班，我看了，乌烟瘴气的。”

　　“不过教育这一块确实要办，而且得办好才行。”

　　“到底要怎么搞，还是得请你们这些专业的来商议一下。”

第135章 赶鸭人

　　暮色漫过山谷，最后一缕溃烂的霞光正被竹影绞碎，竹林在骤起的山风中翻涌如墨浪。

　　低空中，一只乌鸦叼着一只孩童的虎头鞋掠过，站立在了槐树枝头，豆子大的鸟目倒映着下面整个村落。

　　歪斜的柴门半掩着，门檐下垂的艾草钩织着灰白蛛网，门板上褪色的桃符——“岁岁平安”四个金字正在青苔侵蚀下变成诡异的暗绿色。

　　下午六点，整个江平县五仁村却空荡荡的，有些屋子灯和电视还亮着，桌上摆放冒着白烟的饭菜，却是一个活人也看不到。

　　“叮铃——”

　　却在这时，山道间响起一阵清脆铃响。

　　铃声刺破浓雾的刹那，石板缝隙里的蜈蚣齐刷刷僵死。

　　“叮铃——”

　　而随着摇铃声愈发接近，上百双橘红脚蹼踏着某种祭祀舞步的节奏，在青苔斑驳的石板路上叩出黏腻回响。

　　“嘎——”

　　一只鸭子冒出竹林，随后是两只，三只，几十只，上百只！

　　“嘎嘎——”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鸭群自竹林中列队涌出，每只禽鸟头顶都黏着团灰白絮状物，恍若未烧尽的纸钱碎屑。

　　“剥下你的花衣裳嘞，裹上鸭绒换皮囊——“

　　紧跟在鸭群身后的，是个驼背的赶鸭人。

　　他左半边面颊已露出森白齿床，一手提着竹仗，一手摇着铃铛。

　　鸭群随着铃响的频率变换阵型，几只落在队尾的鸭子正用喙啄食同伴脱落的白羽，露出底下青紫色的类人皮肤。

　　赶鸭人挥舞着竹仗，嘴里哼唱着小调，那小调是这般哼道：

　　“七魄熬油点天灯嘞，三魂锁进扁毛畜——”

　　“抽了脊梁熬高汤哟——”

　　“剔了心肝窖里藏——”

　　“魂锁铜铃叮当响嘞，且看我儿列成行——”

　　天际忽然响起闷雷，赶鸭人一顿，他伸手去接，一滴雨落到他手心碎开。

　　抬头去看，恰巧又是一道惊雷，亮如白昼的刹那间，天空落下千万根针。

　　“这时候下雨……”赶鸭人拿起竹杖驱赶这群的畜生，斥骂道：“走！快点走！”

　　他左手竹杖击打几只乱走的呆头鸭，右手摇着铃铛，鸭群被他赶得嘎嘎直叫。

　　顺着山道，一间破败的废庙出现在前方。

　　塌了半边的庙门，朱漆剥落处爬满暗红色的菌斑，透过庙门往里看，最里面有一座泥塑的女子神像。

　　只见泥塑神像端坐在坍塌的供坛之上，本该慈眉善目的脸庞裂开蛛网状细纹。右眼珠滚落在香案边缘，露出内里蜂窝状的孔洞，几尾白蛆正从瞳孔深处蜿蜒爬出。

　　神像罗裳半解，彩漆剥落的胸脯上刻满梵文符咒，裂缝里渗出粘稠的暗金色汁液，在底座积成个人形水洼。

　　“嘎嘎嘎——”

　　“嘎嘎——”

　　鸭群朝着破庙涌了进去。

　　赶鸭人也往里走去。

　　西墙十八层地狱彩绘已褪成青灰色，唯有拔舌地狱那幅鲜艳如新——受刑人竟都长着鸭首人身，鬼差手里的铁钳沾着新鲜血迹。

　　看着那尊神像，赶鸭人眼中满是虔诚，甚至孺慕，卑微中又带着一丝疯狂。

　　一滴雨穿透破瓦砸在神像眉心时，赶鸭人从蓑衣里掏出血淋淋的鸭心，供奉在爬满蠹虫的檀木案上。

　　他跪倒在神像前，粘腻的祷告声与雨声纠缠。

　　然而就在最后一句祝词快要念完时，庙外却传来动静。

　　暴雨倾盆的林间，突然出现一道女声：

　　“我靠！说下雨就下雨！”

　　有人！

　　赶鸭人停止了最后的祷告，警惕地看向庙外，见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

　　女子被大雨淋湿，衣摆贴着身子，头发贴着脸，身材比例是极好的，有一双秒杀T台模特的大长腿。

　　重要的是，这女子手里提着一把剑。

　　是朝廷的人？亦或是只是单纯路过？要不要杀了？

　　赶鸭人心下警惕起来。

　　“耶？哪来那么多鸭子？”

　　苏九儿冲进破庙后，看到地上上百只鸭子吓了一跳，再一看，庙内不只她一人来避雨，还有一赶鸭的老头。

　　“老乡也是来避雨的昂？”

　　“……”赶鸭人扯了个笑容，朝她点点头，随后不发一言。

　　苏九儿看着外边天色，心想这雨怕是得下好一会儿哦。

　　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她此时身上湿透，但外边穿着件风衣，也不怕走光，就是担心会不会感冒啥的。

　　掏出手机，没信号，更烦了。

　　干脆就找个地方坐下。

　　她想把衣服脱下来拧干，但这里有男人，她好歹是女生，再大大咧咧肯定也不能做那般不得体的事。

　　其实有时候苏九儿觉得，人是真鸡儿奇怪，在沙滩上穿个三点式的泳衣就没事，在别的地方如果穿个内衣会被当暴露狂。

　　当然，她也就只是心里吐槽一下。

　　她强忍着身上湿漉漉的不舒服，跟这赶鸭人攀谈起来：

　　“老乡这你养的鸭子啊，真肥……诶，怎么瘦不拉几的。”

　　“是，是啊。”

　　“老乡你是附近村民？知不知道五仁村怎么走？”

　　“穿过这片竹林就到了。”

　　“你这鸭子带得好，不乱拉屎，那些赶鸭的，鸭群赶到就哪拉到哪，一条街都是鸭屎。”

　　“哈哈，是这样。”

　　“也不叫唤。”

　　“他们不爱叫。”

　　“老乡你这扮还挺……复古的。”

　　“家里穷，旧衣服不舍得扔。”

　　“哈哈，这旧得怕是清朝留下来了吧？”

　　“说笑了说笑了。”

　　“昂…”

　　氛围忽然变得沉默。

　　破庙内落针可闻，庙外竹海摇曳，苏九儿的手却悄然已经抓在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