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百升飞上天
不仅是双眼。
此刻的鸣声雷动全身都带着熟悉、陌生、让人望而却步的恐怖。
极为短促有力的喘息带着金属刮擦玻璃的尖锐，每一声都像是刀子一样划在耳膜上。
白皙脖颈上暴起的静脉犹如青色藤蔓，随着头部前伸不住抽打着锁骨乃至全身。
每次摆臂都带起肩胛骨的起落，每次迈步都带动身躯前冲，起落和前冲组合成锋利的镰刃，无匹地破开了前方。
北部玄驹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训练赛、那个梦。
这一瞬，与自己并行的仿佛不再是鸣声雷动，而是曾经让她望而却步的大震撼、让她崇拜敬仰的东海帝王。
高山仰止的幻觉与荣光加深的情形在眼中浮现，她再度看到了曾经横亘在面前的墙壁、无比憧憬的身影。
恍惚间，不知道多少次从椅子上坠落的失重袭来，早就泵动到极限的心脏突然带着无助，滑向无底深渊。
但这一切仅仅是一瞬。
脚……好重……
腿……好像没有知觉了……
手臂开始发麻了……
肺好像马上要炸开了……
但是……
如同榨干血液骨髓那样，本该渐渐力竭的身躯恍惚间重新充满了力量。
心脏重新传来极限的紧绷与放松，好像要跳出嗓子的拼命收缩冲击着耳膜。
灌铅一样的腿脚、双臂每动一下都重如千钧，却依旧在前行、摆动。
肺好像真的要炸了，嗓子干涩的如同有刀子在刮，扑面的劲风却还在带着腥涩往喉咙里灌。
视线早就模糊了，但近在咫尺的终点线却清晰到难以置信。
北部玄驹低声怒吼。
“我的节奏……
“还没有结束啊啊啊！
“鸣声雷动！！”
身侧熟悉而陌生的双眼与身姿有了波动。
似乎有愕然、惊叹和不知为何的感激目光从那双眼睛里看过来一瞬。
身姿却跟视线一样模糊起来。
不仅是模糊，还有着扭曲。
不知道是否幻觉，扭曲的身影极慢极慢的远去、倾斜。
但又极快的，伴随着倏忽消失的终点线，出现在正前方。
然后继续倾斜，坐倒在地上。
诶……？
猛地一怔，茫然和不断涌现的焦急关切在心底浮现，北部玄驹突然听到了解说的破音。
“最后100米的单挑注定让这场日本德比铭记史册，最终赢下这场殊死相搏的……
“鸣声雷动！
“2分23秒！
“打破了德比记录的胜利！
“与此同时！2分23秒1！北部玄驹的完赛时间同样打破了以往记录！
“新时代！
“一个双强交锋的新时代……来临了！！”
……
……
……
数度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几次想看向昭示板，脖子却跟生锈一样无法转动。
眼睛里像是刚才冲刺时不小心进了沙子，有些刺痛。
鼻梁好像出道战冲线后摔倒一样，很是酸胀。
良久，慢慢地长吸一口气，憋在胸口。
又是良久，从头到脚一阵发软，高高耸起的胸膛一点点放松下去。
“输了……啊……”
低喃出声，不知何时垂下的耳朵与双肩直立起来，心中不再茫然，却再度焦急。
望向前方依旧坐在地上的身影，北部玄驹朝前跑去。
“鸣声酱！你、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像是发呆那样，鸣声雷动对呼喊没有任何反应，目光跟雾气一样漫无目的地弥漫着。
直到北部玄驹蹲在身旁，来来回回摸着她的大腿、手臂，摸了摸她的脑门、拍了拍她的脸颊，她才聚焦到眼前。
“……啊，我……”
低低地开口，她摁住膝盖，抬了下小腿，想要站起身。
屁股刚离开地面，转瞬又坐下了。
她这才发觉，手掌、膝盖、小腿甚至是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同样注意到了颤抖，北部玄驹慌乱起来。
“等、等一下！鸣声酱你先不要乱动，我……你……还是让医生来检查一下比较好！”
唰的站直，她正要朝场外驻扎的医疗队跑去，一只手忽然被握住了。
惊讶地看过去，恰好对上鸣声雷动的双眼，以及翕动的嘴唇。
“下一场……继续……”
怔了片刻，无师自通的，北部玄驹明白了鸣声雷动的意思。
再度像是刚刚发觉自己的败北那样张张嘴唇、没能发出声音。
很快，一种异样的战栗连同欣喜遍布全身。
收回迈向场外的脚步，她反手握住鸣声雷动，微微用力。
注视着刚刚赢过自己的好友慢慢站起身，她用力点了下头。
“好。
“菊花赏，有马纪念，天皇赏，宝冢……
“G1，G2，G3，什么比赛都好……
“下一场，再下一场，再再下一场……
“我……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
“你也不要想着赢了一场就跑掉……
“鸣声雷动。”
定定地和北部玄驹认真无比的眼神对望着，良久，鸣声雷动忽然一笑。
“我不会跑掉，不管哪场比赛，我都不会跑掉……
“胜负才刚刚开始，还没完呢……
“北部玄驹。”
第148章 到底怎么回事？！
北部玄驹和鸣声雷动握手之时，终点线后，陆续冲线的赛马娘们不自觉看过来。
死死摁着腰部，远远凝望着，拼命地大口喘息着，里见皇冠垂下的手掌不自觉握紧，指甲深深刺进掌心。
太阳穴依旧跟大锤敲击那样砰砰直跳，震得脑子发麻。
拼尽全力集中精神，她此刻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最终直线的最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冠？皇冠……”
“嗯……啊？”
猛然回神，朝身旁声音方向看去，见到是同族的里见奔腾，里见皇冠试着想笑一下，却发觉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厉害。
“怎、怎么了，奔腾……？”
定定地看了会儿里见皇冠，望向前方两道身影，又看向看台正对着的昭示板，里见奔腾扯了扯嘴角。
“又输给她了吗……”
怔了下，顺着里见奔腾的目光看去，指甲更深地陷进肉里，里见皇冠又想笑一下，依旧没笑出来。
昭示板上，最上方的两个名字之后是“里见奔腾”。
再之后，“里见皇冠”。
“……恭喜啊奔腾，不过实在是……”
略微偏过头，重重地喘息了一阵，和里见奔腾一样，她努力扯动了下嘴角。
“太可惜了。要是你能再快一点，G1冠军这个夙愿……”
“并不是什么夙愿。”
突然打断，里见奔腾用力抿抿嘴唇，目光收回，越过身旁，看向前方的北部玄驹。
“我……只是想赢过她。
“但现在来看，需要赢的……还有另一个。”
一下子反应过来这番话说的是谁，里见皇冠沉默了。
从小到大，一直被告知家族想要出现G1赛马娘的目标，她不是不知道这所谓的夙愿。
日复一日的训练，经典三冠前的连胜，虽然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心底里她已经隐隐觉得自己即将要实现那一目标了。
几个月前，跟好歌剧前辈、里见光钻一同安慰过里见奔腾后，她更加确定了这一想法。
然后皋月赏之后，或许是冲线之后，或许是当晚，或许是一个多月来为日本德比努力的日子。
总之，不知不觉中，她有了新的念头。
她想赢过北部玄驹。
出闸、拼抢位置、过弯上坡、直线上坡，最后的冲刺……
她自问近两个月……不，应该说自出道以来的所有积累，她都完美的发挥出来了。
以北部玄驹为最大对手的战术也展开了，过了最终弯道后明明都冲出重围、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了。
家族的训练团队说得很清楚，北部玄驹最强的能力在于体力，强大的耐力能让她承受更多次提速、更小的过弯角度、更陡峭的上坡。
然而就跟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一样，体力与耐力上的出众所对应的是速度的“缓慢”。
这种“缓慢”是相对的，仅有最顶尖的赛马娘之间才有这种对比。
事实也的确如此，无论是训练数据还是过往比赛录像，无论旁观还是直观感受如何，北部玄驹的绝对速度根本谈不上绝对优势。
这方面恰恰是她的优势。
只要不被拉开皋月赏那样5马身以上的距离，那就绝不会重蹈当时失利的覆辙。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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