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相是伪
“原来，原来你一直都不喜欢我，是吗？”
黄发少女整个人都像是静止了，喜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青年慢慢地收回，按住她肩膀的手。
棚外的大雨并没有停歇，黑云压城，但此刻已是正午时分，还是有光线从云层中钻出，顽强地落在花圃上。
齐羽后退了半步，微微仰起脸，
循着那丝丝缕缕的阳光，寻找着云层深处澄澈的蓝天。
……并没有找到。
这场雨，还是太大了，太大了。
攀了锈迹的透明棚顶被狂风吹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早秋的狂风从很远很远的海边吹来，带给人冰冷彻骨的感觉。
“空，你已经是龙门第一偶像了。”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之后会无比精彩。”
“等到你作为偶像的潜力慢慢被开发，等到时间将你的唱功磨炼得更加精妙，有大帝做你的后台，你的歌手生涯会一帆风顺，你将会有无数的粉丝。”
“不必担心才华的枯竭，我留下的那些歌曲足够你登上歌手界的巅峰，成为偶像界第一位的少女偶像，给后世留下不朽的传说。”
“而这一切，都在不远后的将来实现。”
“你的未来会无限光明。”
齐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只不过，我和你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不要再说什么‘喜欢’的话语，这对我来说很为难。”
“毕竟，对你的好，只是一个听众的心血来潮。”
昏暗的云层滚动，波涛如聚，随着缝隙间的雷光闪烁，斩断阳光，云雾碎成一块块，宛若破碎的冰层，然后雷霆便从天上坠落而下。
空的脸色惨白，含泪的眼眸摇摇欲坠。
最先听到青年的话语时，她并没有什么感觉。
或许是大脑拒绝思考，或许是思绪拒绝接受，
她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中一片空荡，没有什么多余的念头。
一个幸福的童话故事，在少女的脑海中编织了许久。
任何会破坏故事的瑕疵，都会被下意识地忽略。
可是，伴随着雷霆的声音在头顶不断地响起，黄发少女终究是慢慢地回过神。
所有情绪，在此刻失真。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她也不是很想去知道。
这一路走来，只是心血来潮吗？
在深夜讲述故事时温柔的声音；在她被黑粉攻击时维护她的身影；在她发小脾气时苦笑的表情；在每个困难的关头，鼓励她振作起来继续前进的举动……
只是你特有的包容嘛？
不要啊。
不要在我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才说出这种话啊。
听到云层间传来的滚滚雷鸣，少女的心仿佛要碎成千万块。
抱憾终身的痛苦，这几天压抑在心中几个月的感觉，
在短暂的情绪停滞后，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不要，不要……”
“轰隆——”
一道猛烈的雷光闪过，天空骤然被撕破，被雷霆染成炽白的颜色。
夺目刺眼的闪电将花圃中两人的影子投到地面上，拉扯得不成形状。
在齐羽的注视下，穿着洁白花嫁的少女无力地跪倒在地。
层层叠叠的婚纱裙，在地上划出一朵蓬松的，凄美的花。
纤弱的光照和暴虐的雷光共同为她镀上斑斓的轻纱，带着婚嫁头饰的黄色发髻高高盘起，在脑后盘成一圈。
几缕发丝垂在一旁，发鬓贴着耳角流淌在胸前，贴身的花嫁服勾勒出少女腰间的身段。
娇小的身材，纤细的腰肢，为她在棚下投出一个凄婉的投影。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我，我真的还想和你一起，一起演唱‘Had I Not Seen the Sun’……”
“也许，也许我的告白太早了，我们先回到之前的状态，我唱歌给你听，给你一个人听……”
她仰起小脸，泪水充盈眼眶。
透过朦胧的泪幕，与青年对视。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
“那些乐稿和曲作，请你随意地使用。”
“至于那首‘Had I Not Seen the Sun’，也按你喜欢的来吧。”
“至于那些回忆，差不多也该忘记了吧？”
齐羽再次往后退了半步，声音柔和而冷漠。
“不，不……”
“不要，拜托你！”
空猛地扑到青年的脚边，拉住他的手，带着哭腔道：
“如果没有齐羽的话，我……”
“要怎么做，你才会回到我的身边呢？”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我什么都会去做的！”
她将脑袋低下，贴住青年的裤腿。
拉住青年的小手，绽出无数细小的青筋。
“……”
啊，骇死我哩。
为什么一个可爱的小鲁珀会变成这样？
这个龙门的第一偶像，才华横溢的歌手少女，居然无视我，开始自言自语了。
黑发的青年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昏暗而高远的天穹。
另一声暴雷恰到好处地炸响，霎时间天地之间雷声滚滚。
齐羽凝视着暴风雨中的狂风大雨。
可能是错觉的缘故，青年似乎从中听见了一道——
不可能存在于内陆的虎鲸啼鸣声？
声音就藏在雷雨的狂鸣中，带着来自深海的孤寂，让恍然听见它的人发自内心地涌起一种恐惧。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看天幕。
“我很能体会到到你的觉悟，身为偶像的你，今后也会成为无数粉丝心中的信仰吧。”
“但是‘什么都会去做’太沉重了，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所以，不要去下做不到的决定，也要考虑我的意愿啊。”
齐羽轻轻地扒开空的手，轻声道：“空，你这个人，尽是在想自己的事情呢。”
“不过，这是对的。”
“在你以后的人生中，会有挚友的陪伴，会有恩师的靠山，但是，这条路上注定不会有爱情——”
“这就是每个人气偶像延续职业生涯的抉择，这就是她们的宿命。”
“之后，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也会给你加油的。”
“……”
空满眼都是泪水，看着青年温和的笑。
曾几何时，这样的笑容带给她无尽的勇气，让她能够面对空荡的舞台，对那些粉丝们露出完美的，只属于偶像才有的笑靥。
但此刻此刻，她只感觉到无尽的悲凉。
“齐羽，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
“我，我只是个虚假的偶像。”
“我的一切，都是包装出来的，这不仅仅是指我的开朗的性格；指我‘独立’创作出的那些歌曲；指我面对歌迷们露出的开心的笑——”
“而是，连我的种族，我的形象，都是伪装的啊！”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再有勇气站上舞台，展示虚假的自己了。”
“求求你，我，我不能没有你啊！”
空的声音带着颤抖，眸中的泪花簌簌落下。
少女昂着脑袋，和青年的视线正面对上，染着晶莹的眸子发着亮，像是揉碎的星光；睁着狭长的美眸，眼眶氤氲着湿漉漉的雾气，如同初生的小鹿般柔弱。
她跪在青年身前，轻轻地摘下头上的两只狼耳，露出一双长长的兔耳。
“……！”
在青年略微睁大的瞳孔中，鲁珀族的偶像歌手，就在他眼前变成了另一个种族，一个在龙门再普通不过，根本无人在意的种族——卡特斯。
她们弱小，没有强悍的身体素质和生存能力。
大多数，只能在城区的边缘和贫民窟中苟延残喘。
就像暗索那样。
要以种族值来评判，就是只有200的鲤鱼王，在低等级时学一个无用的跃起，然后被别人一脚踹开。
“你是，卡特斯？”
齐羽喃喃自语，脸上微微带着讶色。
青年并不是对卡特斯一族有意见，也不是嗤笑空用鲁珀的种族来吸引人气。
只是，单纯的有些震惊。
要知道，为了掩饰自己人类的身份，他做过许多努力。
在巴别塔时期，甚至顶着Mon2tr的压力，让熬夜工作的哈气老猫为他个人制作了好几种足以以假乱真的装饰。
久病成良医，他的眼睛也渐渐地能看穿一些伪装。
如果空只是用鲁珀的狼耳和尾巴来遮掩，
哪怕水平再高，齐羽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看不出来。
“你的源石技艺……和声音有关？”
“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其他人的感官？”
青年沉吟着，提出自己的猜测。
如果不是这样，根本无法解释这个异常的状况。
从黄发少女的表情中，齐羽肯定了猜测的真实性：空真的可以做到用源石技艺来影响别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是企鹅物流的员工，怪不得大帝会为她站台。
只是自己的大师级琴技，不可能完全让那个摇滚巨星牺牲颜面，只有当空有成为偶像大师的潜力，它才会欣然同意。
这如此恐怖，成长性巨大的技艺，又让青年想起那个白发红瞳的歌姬少女。
“……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