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毛社畜
“……”拓拉没有反驳，以往的话，他一定会说自己有天途要走，什么要追寻可汗的脚步什么的。但是现在的他，没有说这些，而是呈现出了迷茫。
迷茫，也对，什么人不迷茫呢，像是自己这样时间有限所以必须要精打细算的人不同，对于大部分人，未来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情。
“你再好好想想，我后天才去坐火车，你如果做好决定了，后天之前和我说就行。”诺雅推动轮椅，再一次进入了屋内，留下沉默的拓拉。
诺雅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做决定，这一次也一样，她希望拓拉做出自己的决定。
毕竟对于一个漂泊已久的人来说，有一个归处是很重要的，自己能理解这种漂泊的感觉，自然也能理解拓拉。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给拓拉思考的时间吧。
拓拉沉默着坐在院子里，仰望天际，双月已然升起，谢拉格的光污染没有卡西米尔那么严重，能看得到满天星斗，他望着这片星空，望着这可能是当初可汗也曾经目睹过的星空，这个追寻着前世的年轻人，此时却陷入了沉默。
天途，天途是如此遥远——
而此时，他似乎可以停下脚步，在这里停留一会，或许只是休息，或许……他也可以在这里留下来。
留在这片世外雪域之中，仰望星辰，沉溺于自己从不曾思考过的港湾。
离港的船，瞥见了灯塔的闪烁，这片雪山是如此的温柔，没有外界的喧扰，只有沉默的大山，和落在这片土地之上的蔓延白雪。
拓拉，这位继承了梦魇之血的库兰塔，看了看放在身侧的长刀。
此时上面已经落满了雪——
他默默地合上了眼睛……在这片大雪之中沉默肃立。
第六十九章·补偿（4k）
“总感觉你好像很喜欢赶你身边的人走？”回到温暖的小房间里，库洛正在帮一个孩子雕刻一个临别礼物，说实话，她这样大开大合的人玩雕刻总有一种张飞吃绿豆大眼瞪小眼的感觉，但是实际上她手里的这把小刻刀也相当顺手，一个顶尖的武者的肌肉控制力也是顶尖的，所以在雕刻这种要求精细度的工作上，反而很有优势。
她刻的是一把把玩用的小人偶，看外形好像是恩雅的外貌，在卡西米尔的话这样的小木刻估计能卖出相当高的高价，诺雅也把玩过她刻的东西，通过触摸评估之后，给出的市场价大概是在二十万一个左右，毕竟这可是有品牌效应的，这可是黑骑士亲手雕刻的木雕手办，如果刻的是玛嘉烈的话，还能在平白上升三四万也说不定。
不过在谢拉格嘛，这就是给小孩子玩的东西了——库洛和自己一样，都是随遇而安的人，总是能给自己开发点小爱好。
雕刻就是她来到谢拉格之后开发的新爱好，据说一开始只是随手拿了块木头削了个小鸟，而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刻人像了。这种纯木制的手办还真是稀奇的东西。
小孩子就很喜欢，有一把库洛削的木剑或者是法杖可是谢拉格孩子们能自豪两星期的事情。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们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罢了。而且，我身边不是有你了吗？”诺雅笑着说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所以也不需要那么多人陪着。”
“这句话好听，我喜欢。”库洛的嘴角也泛起了一抹微笑，在见过玛嘉烈之后，诺雅似乎比之前要放开了许多，虽然这种改变居然是玛嘉烈造成的让她有点不爽，但是说到底这都是好的变化。
只要自己还待在她身边就足够了，库洛一直都这么想，自己是她的侍卫，是她的伴侣，是她的家人，是她的剑，也是她的一部分。
她很满意于自己的位置，自己是最接近她的人，也是守护在她身边的人。
这种幸运，可是那个临光羡慕不来的。
吹去木屑，库洛又从各个角度看了看雕塑的完成度，决定没有什么瑕疵之后就放在了桌面上，拿起下一块木块。
诺雅则是把自己挪到了床铺之上，把自己的双腿抬起，像是摆弄玩具一般放在床铺上。这样的举动她已经非常习惯了，自己这双腿已经成为摆件那么久了，除了还有知觉之外，真的就像是玩具一般，想摆成什么样就摆成什么样，是该感叹着自己的韧带厉害呢——还是应该感叹自己的腿还真是柔软呢？
不过其实当初玛嘉烈好像和自己柔韧性差不多吧……
诺雅深吸一口气，试着重新开启了所谓的神之眼，随着她眼眸微微泛起光彩，她立刻就看到了身旁库洛手里的小人偶，她伸出手，把桌面上已经雕刻好的人偶拿起来，她时常这样训练自己使用神之眼的能力，现在她已经确定自己使用神之眼只能持续大概十分钟左右，然后自己的精神就会枯竭，就不得不关闭了。
诺雅听说过在炎国有类似的术法，叫什么天眼通的，估计和自己的神之眼没什么区别——不过没有对比过，倒也不知道哪个比较厉害。
对于诺雅来说，能【看到】就已经是非常让人高兴的事情了，库洛自然发现了诺雅的眼眸在发光，不过虽然眼眸发光是使用神之眼的特征，但是她的眼球却不会挪动，而是一直固定在眼眶中央。说实话，使用神之眼的诺雅看起来还挺吓人的，那双黑色的眸子泛起微光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感。
不过很快，她就眨了眨眼，重新合上眼睛，然后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做的很好看哦，我觉得恩雅肯定也很喜欢。”
“用必要用这种方式来看一个小木雕吗？”库洛吐槽道，“你想要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做啊？”
“不，看木雕是其次，我也在看你啊。”诺雅笑着说道，“你雕刻的样子很认真，我很喜欢。”
“……是吗？”库洛动作稍稍停滞了一瞬，然后回答道，“只是爱好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任何认真做事的人，都有其魅力，所以我想看看你认真做事的样子是不是和你战斗的时候一样好看——”诺雅笑着说道，“当初我还能看见的时候，你战斗的样子就很帅啊。”
“把这种话放在嘴边，是你最新的坏心眼吗？”库洛低着头，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木雕之上，嘴上只是这样吐槽道。“还是你觉得只要夸赞就肯定会让我感觉高兴？”
“你就是会因为我夸你而高兴嘛，你瞒得住我嘛？”诺雅得意的笑了，“库洛你啊，其实还挺单纯的。”
“确实。”库洛叹了口气，放下了木雕，“你也是，比看起来的要坏心眼。”
“多谢夸奖。”诺雅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我就是那么一个坏心眼的人嘛，又自私，又喜欢赶人走，还怕寂寞……”
“……”库洛转过头，“对，你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谢谢你，库洛。”诺雅的表情忽然低落了下来，她又回想起那天玛嘉烈突然亲吻上来的画面了，在那之前，她还能欺骗自己，说自己和玛嘉烈之间估计只是自己有那么一点不好的想法。现在就不一样了，在玛嘉烈身上感受到的感情，自己在库洛身上也能感受到。所以……库洛喜欢自己……
……好吧，自己应该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自己一直在逃避这一点而已，她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不值得被人喜欢。
再怎么说，喜欢上一个人，就是想要跟在她身边一辈子嘛。
可是自己既做不到跟着别人一辈子，也做不到被别人跟一辈子，所以诺雅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爱谁，或者是被人爱。
哪怕是用无名之琴暂时获取了光明，她也无法阻止矿石病的蔓延，她当然想过用无名之琴能不能治愈矿石病，但是在他提出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却被赫尔昏佐伦否定了。
无名之琴的力量是扭曲现实，但是矿石病已经成为了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想要抹去身体里的源石晶簇的话，那些已经和源石晶簇产生共生关系的身体组织并不会凭空产生。
换而言之，现在她和源石已经死死地绑定在一起了——强行移除的结果只有让自己暴毙。
被这样警告过之后，诺雅就放弃了用无名之琴治愈矿石病的打算。既然无法治愈，那么自己依旧没有摆脱死亡的阴影，所以她的心境虽然有了希望，但是也只是想要恢复行动能力和能亲眼看到世界的变化罢了。矿石病依旧是一个阴影，笼罩在她的心头之上。
所以那天她被亲吻之后她是慌乱的，因为她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但是她也是高兴的，因为自己的单恋有了回应，自己的等待并没有白费。
在高兴之后，则是一阵虚无……
像是在做了一个美梦之后重新坠入冰窟，反而让如今的处境更为难受了。
如果当时玛嘉烈没有亲吻自己就好了，让自己……产生了多余的感情该怎么办啊。
如果，库洛没有喜欢自己该多好啊。
这样自己也不需要对库洛小心翼翼了……
喜欢，真的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东西啊。
给予希望再给予失望，是很糟糕的事情，但是自己当初却说不出拒绝的理由——如果自己真的能有一个能陪伴她们一生的机会的话。
“……其实三个人在一起也没关系吧？”
“嗯？”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呢。”诺雅把脱口而出的渣女语录给否定了，“因为某个傻子的关系，产生了多余的感情，所以现在——我觉得很烦恼罢了。像是做梦一样，但是又像是做了个噩梦……”
“想得太多是你的问题。”
“对，但是我却不能不这么去想……”诺雅自言自语道，“库洛……”
“嗯？”
“你过来一下。”
库洛不明所以，但是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木雕，来到了诺雅的身边，只不过诺雅说的不是这种【过来】。她伸出手去，有些不满地说道，“再近一点。”
“……嗯。”库洛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并没有抗拒，而是就这样接近了她的身边，近到几乎连呼吸的气流都会抚到对方的脸上一般的时候，诺雅搂住了她的脖颈，询问道。“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如果你反对，就挣脱开就好了，我不会怪你。”
“……你想做什么？”
“想补偿你。”诺雅双臂搂着库洛的脖颈，然后微微用力，然后库洛的眼前，她的脸颊渐渐靠近，终于，温润的触感来到了她的嘴唇之上，库洛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猛然下压，诺雅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点，原本是她主动的生涩的亲吻，这一次却被库洛给占据了主导权，比起她想象的还要激烈不少，最后两人分开的时候，库洛还舔了舔嘴唇。
“这才是补偿。”她开口道，“只是蜻蜓点水一般亲一下的话，只不过是敷衍罢了。”
“……”诺雅沉默，她还没从缺氧之中缓过劲来。“她也没有做的那么过分，舌头都伸进来了……”
“这是我的方式，和她无关，再说了……”库洛笑着说道，“我要把她的痕迹覆盖掉，所以必须要更进一步才行。”
“……你在吃醋？”
“随你想象，而且是你先邀请我的。”库洛笑了，“所以，这可不是我先动的手啊。”
“……我后悔了。”诺雅没想到库洛居然是个得寸进尺的人，脸色绯红如血，“我只是……我只是想。”
“只是想尝试一下的话，我可以再给你试试。”库洛的话，应该是认真的，不能更认真了。感受到自己贞操危机的诺雅，默默地摇了摇头，“够了够了，我后悔了，你就是个大灰狼，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奇怪了，我可是卡普里尼……”库洛眨了眨眼，“谁才是那只大灰狼？”
“我是库兰塔……”诺雅有些无力地争辩道，“也不是我。”
“哦，那还真是奇怪……”库洛再一次俯下身，在害羞的诺雅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下次，不要再怀着愧疚对我发出诱惑了，只会原谅你这一次哦。”
——没有下次了！
诺雅的表情在叙述着这句话，真有下次的话，自己怕不是第二天要腰酸背痛地起来之后发现这家伙在旁边抽事后烟了。
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愧疚什么……
诺雅开始反省自己居然给了库洛这种机会，真的是自作自受，不过仔细想想，都怪玛嘉烈。
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自己的愧疚，也不会让自己意识到身边的人居然会有喜欢自己的，更不会有今天的失态。
不过库洛总算是放过了自己，重新坐回原位去雕木头了，就剩下陷入沉思的诺雅在想着未来该怎么办了。
今夜尚且漫长，在还烧着火炉的小屋子里，诺雅终于多了几分尚且未来还长的感想。
比起过去近二十年紧赶慢赶，时时刻刻感觉时间不多的自己，她终于多了几分重新规划未来的想法。当然，这不止是因为被玛嘉烈和库洛轮流输出情感的关系，也有自己在反思的关系。
未来要怎么走，这可不只是自己的问题——
她躺在床铺上，耳边却听到了库洛哼的歌，她很熟悉这首曲子，似乎就是自己谱写的耶拉冈德的曲子。
她偶尔会哼哼几句，没想到库洛却记住了。
不，好像很多小孩子也记住了，因为很好听的缘故，似乎都已经在小孩子之中流传开了。
虽然孩子们不知道这首曲子叫耶拉冈德，但是这首曲子却意外地融入了谢拉格之中，化为了某种印记一般。
听着库洛哼着的曲子，诺雅闭上了眼睛，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明天再说。
第70章·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库洛就给诺雅带来了一个让她有些无奈的消息。
门外，拓拉就站在那里，站了一整天。
虽然库兰塔的确有站着睡觉的本事，但是大部分情况下，库兰塔还是愿意躺下睡觉的。而此时的拓拉，身上已经落满了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雪人一样，说到这里的时候，连库洛的语气都带着些许无奈。
拓拉实在是个倔强的人，大概站在那里一整个晚上的他想了很多事情，但是依旧想不通，不过也的确，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轻易想通的。尤其是未来的去向。
谢拉格是拓拉的一个好去处，这里的人也愿意接纳拓拉，这当然是好事。但是对于拓拉而言，这样自己安排好的归处是否又是他想要的呢？诺雅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笨拙的人，想要为身边的人找寻幸福，却又总是事与愿违。她也不知道待在自己身边有什么好的，拓拉真的有必要为了继续跟随自己而在自己门口站一夜吗？
诺雅转动轮椅，来到了院子里，时间还早，整个谢拉格似乎还沉浸在安眠之中，而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的拓拉此时双目微闭，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直到诺雅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才睁开了眼睛。
“公主——”
“……我说了，我只是诺雅。”诺雅开口道，她的语气有些无奈，她已经纠正了无数次了，但是拓拉依旧只愿意这么叫她。“我不是可汗的公主，也不值得你侍奉效忠。”
“……”拓拉没有反驳，但是诺雅却能感觉得到，他或许并不赞同这个说法。
“你先进屋子里暖暖身子吧，在外面站了一夜——也不怕把身体冻坏了。”诺雅无奈，对于这种觉得和牛一样的家伙，自己也只能这样应对了。
自己的身边尽是这种倔牛，库洛是这样，玛嘉烈是这样，拓拉也是这样——除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罗兰之外，似乎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大部分都倔强的不像话。
当然，有可能只是诺雅还不太了解罗兰，只知道这个家伙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像是个幽灵一般。
“诺雅……”
“……？”
诺雅刚刚挪动轮椅转身，却听到了拓拉口中说出了这个名字，于是她停滞了，虽然没有回头，但是还是打算听听他想要说些什么。
“一开始，的确我是因为你身上所背负的可汗的血脉，我才跟随你的。”拓拉开口道，“我承认，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甚至不会多看你一样，毕竟我讨厌弱者，我认为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上的绝对规则。”
“那还真是……”诺雅叹息，“那你现在呢？你跟着我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您行的并非是可汗的征服之道。”拓拉垂下眼眸，“您和可汗不一样，和我所知道的可汗不一样。即使是您背负着可汗血脉，您也绝对不会再走可汗的老路，我也无法成为真正的怯薛。我的目的，在您的身边是找不到的。”
“那你为什么……”
“但是，您向我展示了另一条路。”拓拉打断了诺雅的话，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身份的关系，拓拉在诺雅面前从不主动说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诺雅和他搭话，像是这样打断了诺雅的话的情况，是第一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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