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毛社畜
梦，梦是好的。
人们只有在梦里，才能享受那一瞬的平静。
或许，在那天之前，拓拉的确会被血骑士那象征着现实的利刃压垮，甚至于内心崩塌。
但是……他见到了那位伟大可汗在世间的遗存。
他的可汗，就坐在那高高的观赛席之上，祂正在注视着这片战场。
“我的可汗——”拓拉高举手中的长刀，“我的可汗就在那里——祂注视着这个战场。”
虚影矗立——在拓拉的身后，一个又一个的梦魇骑兵从历史之中浮现，岁月宛若此时逆转了痕迹，将历史之中的一切在现实之中再现。与现实为敌的勇士，那些宛若恶鬼一般的梦魇骑兵，让血骑士宛若面对一支真正的可汗大军一般。他高大的身形此时显得渺小，但是他并没有慌张。
旌旗摇曳，古老的军队此时展露出了真正的面貌——他们跟随在拓拉的身后，就像是跟随者怯薛的士兵。
号角吹响，那是一支来自于遥远过去的军队，一个民族，一段历史。
可是——
血骑士却发出了质问。
“这就是你所追寻的过去——这就是你梦想的……画面吗？”血骑士高高举起利斧，“这只是你缺乏直面命运的勇气罢了。”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他并非是真正面对了一支古老的怯薛军队。
他面对的，只是一个想要自我毁灭的年轻人。一个未被现实驯化，想要和现实拼的鱼死网破的年轻人。
一个试图召回前世的年轻人。
雾气弥漫了血骑士血红色的铠甲，骑兵们的长矛和刀刃并非是虚幻之物，它们切实地能击中敌人，能夺走生命，如果被这种东西杀死，估计灵魂也会被这个军团所俘获，成为这些幽灵骑兵其中的一员吧。但是血骑士依旧没有行动，血盾挡下了几乎所有骑兵的突刺和劈砍，他在等待真正的梦魇的袭击。
“倒下吧——英雄，这场胜利会是我先给可汗的——”
血盾——碎了。
即使是卡西米尔最坚硬的盾牌，此时也无法抵御这精气神都达到巅峰的梦魇的长刀。
刀刃劈开盾牌，嵌入铠甲，强壮如血骑士也险些因为长刀上的力道而单膝跪地。
但是——仅限于此了。
不够深——还是不够——
拓拉明白了这一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全力，没有杀死面前的这位英雄，那么这位仿佛米诺斯传说之中的英雄的男人，有且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让他击穿他的盾牌。
“你……伤了我。”血骑士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拓拉，拓拉想要抽出长刀，却发现血骑士伤口处的血液已经缠绕上了长刀，无论拓拉如何用力，也无法将长刀取回。
“……你居然……用这种方式……”
“缺乏实战经验，年轻人，不是所有破绽都要抓住——”血骑士当然是故意的，如果陷入长久的战斗之中，他的血液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他必须要做出一副用血盾顽抗到底的姿态，让梦魇焦躁，让他亲自动手击破血盾，但是当武器砍入他身体又没有夺走他的生命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他的血液会束缚着长刀——而失去武器的梦魇，此时也已经失去了真正赢下他的资本。
“你离所谓的怯薛——似乎还差得很远。”
砰——
随着一声巨响，黑雾终于逐渐散去，而左肩镶嵌着长刀的血骑士站立在赛场上，似乎已经宣布了他的胜利。
大嘴莫布几乎都要开始欢呼的时候，他们见到了黑雾之中，拓拉的身影也没有倒下，虽然摇摇欲坠，但是他并未倒下——
“难不成……还能继续？”大嘴莫布连忙改换口吻，“那给我们带来如此震撼画面的……逐魇骑士，他也并未倒下！”
“……已经结束了。”在观赛席上，诺雅轻轻开口道，“他已经晕过去了，只不过他宁愿死去，也不愿倒下。或许……这就是他对抗现实的方式吧。”
“……太惊人了，这种水准的战斗……”一旁的耀骑士也不得不感叹，“两边都是强者……”
血骑士举起了手，“我是血骑士，向裁判团申请沟通。逐魇骑士已经昏过去了，再慢会有生命危险，宣布结果吧。”
血骑士说的没错，在医疗人员入场之后，很快就发现了站立着的逐魇骑士的真实情况——他已经站着晕过去了。
裁判团很快就做出了判决，毫无疑问——血骑士成为了第一位进军决赛的骑士。
梦魇和冠军的决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我们郑重宣布！本次的胜利者是——血骑士！”
“血骑士！血骑士！血骑士！”赛场立刻陷入了欢呼之中，不只是那些观众，还有那些感染者骑士们，高呼着血骑士的名号，宛若释放着复仇的喜悦。
血骑士的胜利，给了这些感染者一记强心针，击溃了梦魇的血骑士宛若真正的英雄一般引起了所有感染者的欢呼。
血骑士本人则先举手向观众示意，随后望向了还未倒下的梦魇，然后视线上抬——望向了观赛台上，那大部分人看不见的虚影，此时正在注视着他。
那就是……梦魇所说的，可汗？
血骑士记得，梦魇在宣布可汗注视着这片战场的时候，武器举向的方向，就是这个方向。
而此时，那大概三米高的虚影正在遥遥凝视着自己，那是一种带着审视和不知名情绪的眼神，让他几乎毛骨悚然。
不过除了那个虚影之外，他还和耀骑士的视线对上了，毫无疑问——
本次的冠军会在两个曾经的冠军之中决出。
进入决赛的很有可能是两个感染者骑士……这种事情简直前所未闻，很多人都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血骑士夺冠的时候这群人就已经开始担忧了。
感染者骑士再次夺冠，会不会引起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呢？
大隔断，银枪天马入城，零号地块变故……
每一件事都让商业联合会如坐针毡，他们似乎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虽然让血骑士蝉联冠军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们必须要做出足够的预案才行。
英雄，血骑士，感染者的英雄。
这个名号实在是太过于响亮，响亮到让很多非感染者产生了不适的程度。
每个人都喜欢耀骑士，但是不得不说，耀骑士不是因为是感染者才受欢迎，而是因为他是耀骑士。而血骑士才是真正的改变了感染者的生存环境的人。
现在商业联合会几乎已经没有退路了——
即使是再不愿意，他们也想要让血骑士蝉联冠军。
虽然蝉联冠军本身就有可能造成比赛的热度下降……毕竟某次三冠王的情况历历在目。
当初黑骑士就是因为太过于强大，导致骑士竞赛的观看量下跌才被禁止继续参赛的。毕竟一个固定的冠军会让骑士竞技本身变得毫无意义。
“不出意外，两个感染者可能会师决赛的消息已经在网路上炸了……”诺雅托着下巴，“玛嘉烈，你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玛嘉烈点了点头，“我很期待和血骑士之间的决斗。”
“毕竟谁也没想到风骑士会突然弃权嘛……”诺雅苦笑着说道，“这下，真的风口浪尖了。”
“……确实。”佐菲娅以一个前竞技骑士的视角来判断的话，风骑士可能是因为快要退休了，不想对上玛嘉烈，搞个晚节不保。“不过这也算是好事，玛嘉烈的伤势可以有更多的恢复时间。”
“血骑士这次受的伤也不轻……”玛嘉烈也有些担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和全盛时期的血骑士对决。”
“那是不可能的，商业联合会不会同意，骑士协会也不会同意。”诺雅摇了摇头，“在比赛上受伤是自己的问题，不能以此为理由休赛，转播时间是非常珍贵的。”
“而且这次比赛还不只是要考虑到感染者……甚至还要考虑银枪天马……我已经开始胃痛了。”诺雅最后还补充了一句，“银枪天马很有可能在决赛上出现……”
拓拉正在接受治疗，诺雅和玛嘉烈，还有佐菲娅以及玛莉娅则待在一起，在诺雅开口之后，一旁的玛莉娅欲言又止，玛嘉烈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开口道。
“玛莉娅，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玛莉娅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好时机，总感觉在赛前说这些会有些打击自己方的士气，所以她才在犹豫。
“没关系，说吧，我也很久没有听过你的心声了。”玛嘉烈安慰道，玛莉娅看了一眼诺雅，发现诺雅也点头之后她才开口道。
“其实……我不太理解姐姐的行动，我是在怀疑……成为骑士，在如今的卡西米尔，到底还有什么意义？”玛莉娅询问道，“我们胜利的时候，观众在为什么而欢呼？我们又赢得了什么？”、
这个问题很尖锐，直接触及了骑士竞技的核心。
“就算是姐姐想要在他们的规则之中，战胜那些不希望姐姐获胜的家伙们……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也只不过是甩了对面一巴掌，除了惹怒他们之外没有对他们有任何损伤。而且，他们也不是没有退路，干脆顺水推舟地让姐姐获胜……或者干脆在之后修改规则，比如……禁止感染者参赛，甚至感染者的怒火都有可能被引到姐姐身上。”
而这个……而这个假设，诺雅也早就已经想到了，她突然有些好奇——玛嘉烈会回应些什么，毕竟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第196章·意义？
“你说得对，玛莉娅。”玛嘉烈点头，算是认同了玛莉娅的担心，的确，商业联合会不会在乎骑士的荣誉，也不会在乎自己的行动。他们的确有机会，也有办法把脏水泼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可能再次被驱逐。
但是——这就真的没有意义了吗？
“成为冠军没有任何意义，意义那些瞩目着我们的人。”玛嘉烈解释道，“玛莉娅，如果你觉得这座城市，这个国家出了问题，你认为病灶在哪里？是监正会的腐败堕落，还是商业联合会毫无底线的扩张和剥削？”
“……这。”玛莉娅不敢说，因为她只是个孩子，对政治情况和卡西米尔的现状不能说是一无所知，但是的确并没有过多关注。
“也许是任何一种，或者两者都是。”玛嘉烈其实也没有打算让玛莉娅给出答案，她只是在提醒玛莉娅要关注的是什么。“人们常说卡西米尔需要重拾荣光，就必须有人要告诉他们，何为荣耀和正义。”
在黑夜行走太久的人，会忘却光是什么样子。
“我要做的，就是教走夜路的人，光是什么样的——”玛嘉烈开口道，“该去拾起那些荣光的，不是骑士。”
“……不是骑士？”
“胜利也不是为了击败敌人，玛莉娅。‘骑士即是照亮整片大地的崇高者’，但是在照亮前行的道路，驱散荆棘，填平沟壑之后，他不应该就觉得自己尽力了。他要做的是，教每一个不愿被摆布的人，去跨越苦难。”
“玛嘉烈，你说的太宽泛了。”诺雅苦笑着摇了摇头，“玛莉娅，你只需要知道，玛嘉烈所做的事情不是为了荣誉，而是只是在做示范罢了，如果这个国家还有救，那么自然会有人跟上她的步伐。”
“……哦！”
“……诺雅，你这话让我之前说的那些感觉都很呆啊。”玛嘉烈有些抱怨道，“虽然意思确实是这样。”
“你就喜欢把简单的道理复杂化，好理解是很重要的，所以玛嘉烈你不适合当个老师，你只能当个身体力行的楷模。”诺雅笑着说道，“所以，你只需要获取胜利就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嗯。”虽然不知道诺雅的打算，但是作为发小，玛嘉烈知道，她永远可以相信诺雅，她答应下来的事情，没有不能做到的。
就像是她答应了玛嘉烈会照顾临光家族，她就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一直等到玛嘉烈回来。
她一直是比自己还要优秀的人，虽然不能成为骑士，但是玛嘉烈的眼中……她早已是最完美的骑士了。
在十三岁的那个雨夜——就是了。
——
在筹备决赛的时候，因为风骑士的退赛，玛嘉烈有时间恢复身体情况，而且还能让工匠们加班加点为玛嘉烈的护甲和剑枪加料。反正玛莉娅和匠人猫师傅以及科瓦尔是几天都没见人了。还天天顶着黑眼圈。
拓拉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毕竟是梦魇血脉，他的身体素质堪称怪物之中的怪物。
只不过在身体恢复大半之后，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依旧是和过去一样沉默，偶尔会待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看耀骑士和佐菲娅对练，但是却始终一言不发，他没有再拿起自己的武器，也没有训练的意思，宛若被掏空了灵魂。
诺雅发觉了这一点，于是找了个机会和拓拉单独聊了聊——
“……你，还好吧？”身为难得的亲族，诺雅的询问，拓拉一向是会有回应的。
而此时的拓拉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开口道。“在可汗的见证之下，我输了。”
“……这里并没有什么可汗。”诺雅叹了口气，“你之前一直叫我公主公主什么的，其实我觉得你也是误会了，不过的确，我们都是梦魇——这点似乎是没办法改变的了。”
“公主就是公主，您值得我的效忠。”拓拉回应道，“感谢您帮我治疗，不甚荣幸。”
“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诺雅一时之间都有有些无奈，“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也不能一直留着你，你的天途还没走完对吧？”
“……但是您……”
“别说您……”诺雅连忙纠正道，“我们之间同辈，叫我诺雅。”
“……诺雅殿下，我应该追随您。”拓拉沉默了一会，然后还是加上了殿下两字。诺雅无奈之余，也只能接受了，否则拓拉估计连说话都不会说了。
“你没必要追随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即使是我的血脉有那么一点点特殊。”诺雅叹息着，“可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的我们家只是【梦魇】是远房亲戚，你哪怕让我叫你弟弟都行，你应该刚成年不久吧？叫我殿下……你是哪里来的封建欲孽？维多利亚吗？”
“……”拓拉又沉默了，不过诺雅要知道，沉默就代表着他不打算按照诺雅所说的来做。
“好吧，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诺雅只是觉得人各有命，被自己的血脉什么束缚住也没什么意思。“那我再说一个你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好了。”
“……嗯。”
“你之前和血骑士战斗的时候，不是觉得血骑士为没有亲缘关系的人出头很可笑吗？”诺雅询问道，“感染者对你来说，是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患病的人。”拓拉回应道，“不过我不能理解病人为什么要抱团。”
“……这样啊。”诺雅叹了口气，“如果说，抱团是为了生存呢？”
“那就无可指摘，弱者的确应该抱团取暖。”拓拉点了点头，“直到强者将他们征服。”
“弱者强者征服……你脑子都是这种东西吗？”诺雅惊讶地发现了，拓拉的脑子有一种未被知识污染的美，他过于直接的世界观让他眼里只有两种人，堕落者和值得征服的人。
这已经不是非黑即白了……甚至连诺雅都觉得拓拉有些极端了。
“……我可不擅长教问题儿童啊……”
第197章·决赛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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