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式Hikari
只拿走一个女儿的话,亲家还能联姻招揽贤婿,又不会影响龚家的利益。
在此前提下,侍郎夫人对女儿的态度,从小就不怎么当自己的亲姑娘来看待,更像是......一件回馈给娘家的“礼物”!
既然是礼物,拿不出手就等于是丢了自己的脸,不精心培养打磨怎么能行?
在龚礼的年幼时开始,侍郎夫人就要求这个女儿尽善尽美,事事苛求完美!
正常姑娘习武,稍微用来修正体态就够了,但侍郎夫人要求她做到登堂入室的境地,需做得跟武师的亲传弟子一个水平。
【那武师的亲传徒弟乃是泥腿子出身,龚礼你可知自己的出身有多高贵!难道要做得比泥腿子差?!】
白天练武之后,入夜又要求学那琴棋书画,争做那大家闺秀,因为侍郎夫人判断女儿过继之后,多半是联姻的,不可能与娘家的几个孩子成亲,那样发挥不出价值。
而联姻需体面,需成为京城贵妇口中称道的大家闺秀,各种女儿家的技艺就不能不会。
但一个还没发育的姑娘,白天练武完,晚上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如何学那琴棋书画、女红刺绣?
【龚礼,你知不知道我这个娘亲当得有多累!我本可以早早休息的,现在陪着你练书法,就一笔竖都写不好,已经写三天了!用点心思好吗!】
这姑娘真正的噩梦,是龚德被崆峒山物色中的那一天,仙师们例行过来查看离火山脉的情况,偶然发现龚德的悟性尚可,可以试一试,便带他上山修行了。
哥哥被仙家看中了,侍郎夫人当即又变了念头,在京城寻了个什么真君来指点龚礼去打基础,实际上那就是她所不屑的野修,只是自立了个名号,侍郎夫人就真的当做在山下的神仙了。
侍郎夫人觉得,哥哥都有了仙缘,妹妹却平凡无奇的过继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侍郎夫人专门挑不好的送回娘家,脸上无光。
所以修行这一块,妹妹龚礼也得跟上!
想一出是一出,脑子一热就有想法了,发现关系到自己的脸面,立马就决定了。
只是吃苦受累的不是侍郎夫人,而是女儿龚礼。
【开点窍行不行?你和哥哥龚德是龙凤胎!娘给你们的天赋没区别,娘没有亏待你!没有只偏心哥哥!找的可是天机京城赫赫有名的仙师,银两一点没少花!】
【龚礼,你不要这么自私堕落,稍微看一眼娘的付出!你对得起我吗?!】
【到时你去了外公家,他们见你什么都不会,跟你哥哥一个天一个地,他们会怎么看待我?他们以为我是存心养废了你再送过去的!明白吗?】
于是乎,
到了龚礼准备被过继的那一年,在回祖宅探亲的时候,少女感受到了本家长辈的关爱,又想到准备被“抛弃”过继,她也学着自家的娘亲,脑子热了一回,跳到了井里。
寒冬时节的井水冰冷,水面结了一层冰,她落下去后,头碎开了冰层,借井水来冷却自己的脑子。
......
龚礼抱着膝盖,蜷缩在旁边,意识又清醒了许多,她说道:
“井水没有想象中的冷,其实挺暖和的,比外面暖,确实是冬暖夏凉。”
龚太爷爷则叹气自责道:
“怪我,只因当年造了孽,死后一直吃着香火,却连托梦给族人都做不到!我一直很想制止那族媳妇的,丧门星啊......”
楚无疾袖子里的两位蛇精长辈都沉默了,她们几次吐信子想说话,却如鲠在喉,张口无声。
楚无疾的眉头不知不觉就皱起,他并非像个冷漠看客一样,无动于衷的听着少女龚礼的过往,他的触动尤深,因为他也认识一个叫云清莹的姑娘,那个喊他为兄长的少女,与龚礼有着相似的经历。
一样的老实刻苦,一样的咬牙前行,再委屈难过都不耽误第二天的努力,只是龚礼没有等到好的结果。
他深呼吸过后,问道:“福缘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在那具僵尸的身上?”
龚太爷爷苦闷一笑:“这对龙凤胎兄妹,确实是天赋极好的,特别是龚礼这丫头,正常修行的话,有三成的机会被崆峒山的师长相中,亲自领她修行。”
龚礼的天赋不如云清莹那种被一眼选中的,但已经超越许多修士,相当多的修士连这三成的天赋机会都没有。
那些仙家长老看他一眼,就知道这弟子只能当个普通修士。
楚无疾没有分神,他追问:“这与福缘何干?”
龚太爷爷的老脸上,皮褶子更加沉垂,苦得像条哈巴狗,他旋即把自己当年与山中古兽的交易底细,全盘拖出。
他自幼被带去修行,最后成才了,却也没能成才,没有晋升为一座仙峰上的长老,被师门安排来镇守山岳,同时隐居修行。
在龚太爷爷看来,这就是被师门边缘化了,丢到外面干些无关紧要的事。
恰好离火山脉的这一段,离自己的祖家很近,他感受到了一丝血脉上的温暖,想为自己的血脉族人做点什么。
此等心境下,他就被山中古兽给蛊惑了。
每年给它几天自由的时间出来活动,不容易被崆峒山发现,而龚太爷爷也提醒镇子上的人躲在家中,避免被它惦记。
而交换来的筹码则是一笔深厚的福缘,足以让家族顺风顺水,发展壮大。
“我看中了龚礼的天赋很好,判断她是龚家更上一层楼的关键,就把一大股福缘转到了她的身上,没想到啊......族媳妇她硬生生把龚礼的心性心气给磨没了!”
“这丫头死了之后,她的哥哥龚德备受打击,心中有碍,无法通透,跟着也迈不过修行的那道门槛,哎!”
青蛇小姨沉默的听了许久,此刻终于说话了,她的语气不似平日的爽朗,有点沉重:
“这姑娘在福缘的帮助下,学东西学得辛苦,但磕磕绊绊后,总能学会。多半就是看中这一点,侍郎夫人才变本加厉的让她各种杂学,这是在浪费天赋......”
在修道之人的领域里,他们的天赋足够好了吧?但在修行之初,一般都是专注的死磕一部功法,直到自己的寿元突破上限,这才有余裕去接触别的。
侍郎夫人在浪费女儿的天赋就算了,还不给她恢复精力的时间,哪有精气神去钻研那玄妙的修行之道?
龚太爷爷把祖荫福缘投到这族孙女的身上,希望豪赌一把,结果愣是让侍郎夫人给作没了。
龚礼投井自尽,尸体被山中的东西收去,炼化为护山僵尸,顺势收回了那股福缘。它不收回的话,那股福缘离开了祠堂祖荫,会自行消散的。
这也是许多累世大宗族,十分重视祠堂建设的缘由,有了祠堂祖荫,族人生前积下的功德可以归入到祖荫当中,变成守护、壮大家族的一股福缘。
楚无疾给祖孙两人的头顶都上了几炷香,又问道:
“山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一直被镇压在离火山脉下,为何会有怀有福缘?”
龚太爷爷朝着山那边看了眼,神情中笼罩着凝重的敬畏,道:
“它现在是一头犼兽,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异兽!可它当年又与我说,它是前朝帝国的一位早期大将军,那些福缘就是生前留下的。”
“它不是被镇压的,而是醒了,里面就是那位将军的陵墓,只不过当年它苏醒时的动静太大,被路过的崆峒山掌门发现,顺手就镇回去了。”
“我猜测,这位将军应该是生前吞服了什么东西,图谋长生,结果复苏未成,尸变成了犼兽,产生了新的灵智,靠着陵墓里的墓志铭,自称就是那位将军。”
犼兽在传说当中,是僵尸这一类存在的终点。
僵尸哪怕晋升到“不化骨”的最高境界,仍旧属于尸邪之物,但是一旦变成了犼,那就是超脱!
彻底摆脱了死物的身份,超脱成新的存在,血肉重造,脏器复苏,形态大变,这应该也算是变相的起死回生,只不过“生”的不是那位将军。
而犼兽作为僵尸中脱胎出来的存在,它能轻易的炼化出强大的僵尸,山上那尊游尸就是例子。
楚无疾听得云里雾里,他问道:
“听起来很厉害,崆峒山为何不解决了这个祸患?这有点像是等着妖物壮大气候呀。”
龚太爷爷面色尴尬内疚,道:
“我当年不鬼迷心窍的话,它没有壮大的机会,会一直被镇得死死。至于后面发现了异样,又不解决它,应该是担心反噬吧......”
楚无疾冷不丁道:“那座山头似乎是属于天机国的国土,地契在龚家这里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是谁家的祠堂?
“地契?是这样不错,但只是名义上归我们,实际上没有对药农收费,只要是镇上百姓,都可自行进山采药,但是对外乡人是禁止的。”
龚太爷爷不管家族事务,但这点事情还是知晓的。
楚无疾点头,看着这龚家还挺大方,许多地方的地主乡绅在圈地之后,百姓就只能当他的雇工,只能拿到一点固定的赏钱,自己是留不下多少余粮的。
像龚家这样宽松的,横向对比起来,确实还算可以,只是祖上留下了这么一桩悬案,害得那所谓的年兽能偷跑出来。
尽管没有谋害迟照镇的百姓,但多半是跑去别处作乱了,肆虐完几天就溜回来继续装老实。
功德未必够扣的唉!
“那座山头的地契,可以转给我吗?只是要个名,不会对药农进行收费限制,一切延续旧制。”
“小仙师也不像是在乎土地利益的人,那是世俗人家才干的事......可以,那地契就在供桌下,但我没法托梦向子孙说明,只能请小仙师摆明各种麻烦了。”
楚无疾走到供桌旁边瞅了眼,发现那份山头地契就压在龚太爷爷的灵牌下,放得很随性,压根就没藏着掖着,权当做先祖遗物来供着。
但是也能理解,龚家人不打算拿那座山头来谋利,自然就不在乎会不会弄丢了,况且在迟照镇这片区域,龚家就是土皇帝,哪天有人偷走了,谁敢跟龚家人争这纠纷?
“将军山,原来这一段的离火山脉,是叫这个名字......”
楚无疾划破指尖,在持有人那里画押,印下拇指血印,清晰的手印压住了旁人的印记。
青蛇小姨又略施小法术,将原有的多余手指印都抹去,这算是强行篡改地契完毕了。
篡改完毕后,楚无疾把地契放回原位压着,没有带走,一时半会儿不会被轻易发现。
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有效吞并,但也算是一种尝试了。
龚太爷爷又道:“那里还有一份图谱,小仙师帮忙拿去焚了吧,原本是打算留给后人的,但感觉以后都用不上了。”
楚无疾拿起灵牌下的那张图谱,是龚太爷爷手抄下来的,名为《阴符经·地》,图谱内容玄妙,有一部分是人体运气图,而后则是偏意境的画,有崩天裂地、分山碎岳的气势,看几眼,有心神震撼之感。
还附有一段口诀,说的是“龙蛇起陆”。
“这是什么?”他问道。
“神通法术,我从崆峒山学来的,这是为数不多能外传的法术,因为它不全,‘天’篇在神霄宗那里。本想子孙后人出了奇才,借着福缘的加持,应该能领会。”
“这么简单的图谱,真能悟出东西?”楚无疾很怀疑,又看了眼灵牌下方,确认没有漏页。
“崆峒山的藏经阁里抄录的,假不了。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能从那张图谱里看出意境之感,算是捉到明悟的感觉了。”
“行,之后会帮忙焚掉的。”
楚无疾收起图谱,回到少女龚礼的附近坐下,他的手里端着一个香炉,不定时的给少女递几炷香,随后以闲聊的口吻,问道:
“龚妹子,有难过吗?”
“难过什么?”
“爹娘对你的态度,而且你变成孤魂野鬼后,还是能阴阳两隔的看见他们,会难过吗?”
少女回想了一下,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她难以口述内心的情绪,讷讷的说道:
“在京城的时候,我爹忙着朝堂的事,而且在确定了我要被过继走之后,他也把我当做外人来看待,是暂时寄养在自己家的女儿,我娘的话......”
她顿了顿,跳过了娘亲,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我刚死的时候,太爷爷把我带到这里,我是能清醒的看见家人的反应。我发现在我死了之后,他们才突然像是很在乎我,很爱我一样,我活着的时候都没见他们为我那么伤心过,一副撕心裂肺的样子。”
楚无疾注视着少女,她其实对当下的状态还有点迷茫,但表情十分平淡,有种接受死亡的寂灭心境。
无所谓生,无所谓死。
只是刚刚被楚无疾问起为何跳井而死时,她惭愧的说,是自己没用,当了逃兵来回避自己的无能。
楚无疾的心中似翻滚着什么情绪,他长吁一口闷气,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错不在你,连你家这位神仙太爷爷都认可你的天赋,还把祖荫福缘给你了,他刚刚还亲口夸赞了你的心气。”
“我觉得太爷爷是安慰我,我都死了,他不好当面数落我。”
“你都死了,他还顾着你做什么?把你哄开心了,他那个天赋厉害的族孙女就能回来,光复宗族?才不跟你装呢!”
“好像也是,那太爷爷是真心夸我的了......”
少女有点欣慰与意外,仿佛是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被夸赞的喜悦。
生前被母亲数落呵斥多了,不管怎么做都是被骂,将她责备得一无是处,弄得龚礼都不敢相信太爷爷的夸赞是真心的了。
而今听楚无疾这么一分析,她方才觉得太爷爷应该是发自内心夸赞的。
那位老爷子不想搭话,怕扰了氛围,但忍不住心中那口气:
“只怪你娘,哪怕她让你一条路走到黑,练武、刺绣、书画......你都能走出成就,保留下那份心气与胆魄,之后找个散修稍微指点,你很快能走上修行之路。
偏偏那蠢妇胡乱指点!把你当仇人一样骂!小小年纪连信心都她骂没了!”
这相当于祖坟屡次冒青烟,都被侍郎夫人给泼灭了。
这时,祠堂外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二族长领着崆峒山的几位神仙来祠堂了。
吱呀——
龚家子弟轻轻推开祠堂大门,不敢无礼先祖。
只是当大门彻底敞开后,他们见到了傍晚时的那位白发青年,他一手握着香炉,席地而坐。
干净整洁的祠堂地面被他弄得满是香灰。
上一篇:崩铁:开局心之钢,进入战场!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