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式Hikari
“我之所言，听起来可能有点像风凉话，还请见谅......
几位僧人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在忍受肌体困顿时，心中的念想是什么，鼓励自己去咬紧牙关的忍耐？”
这些大悲寺而来的僧人，只饮了几口水，连旁边树上的果子都没有动。
带队的行头陀说道：“不思不念，放空自我就好，到达极限之后，你应该想的东西就会自然浮现在脑海当中。”
符观音为自身的愚钝而歉意，她完全没听懂，问道：
“身心困顿到极限，怕是意识都恍惚模糊了吧？真能参悟东西吗？神清气爽时不是更好？”
行头陀的面容枯槁，几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乞丐，只有手中的念珠能勉强辨识他的身份，他说道：
“得看根器，若是修道的那些上根器之人，他们静坐能沉心，没有杂念，神清气爽是最好的。但是天资没抵达上根器之人，脑海里无时无刻不是杂念，头脑越轻松，杂念生得越多。”
“闲着就想玩，饿了就思食，困了就欲眠，梦里都存着念想，杂念一刻都不曾停息。”
“相反，当身躯与心灵困顿到极限，已无余力去产生杂念，此时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你心中真正渴求的东西、经义才会自然浮现出来，那是平日里被杂念所掩盖的真正追求！”
“修道的会说‘心不死道不生’，钻研学问的会说‘所以饿其体肤’，还有大悲寺的苦行，本质上都是在说同一件事。”
符观音似有所思的颔首。
她在随行的这一路上，尽管没有下来跟着行头陀队伍的步行，但是内心的困顿到一定程度时，确实会放空念想，自然而然的回顾过去参悟过的东西。
就像是一本功法，在她的面前自行出现，自行翻动，不由她的控制。
“我听说，大悲寺的慈悲是替世人受苦？这苦真的吃得完吗？”
行头陀摇头：
“苦海无边，苦是吃不完的，我们不完全是为了苦而苦，而是想少受一点福祉，这样别人就可以多匀得一点福报。
大悲寺认为，为自己修福报是自善自爱，为别人修福报才是大慈大悲。
僧人队伍休息了片刻，准备重新启程，离开这座绿洲。
动身之前，行头陀提醒道：
“再往前走就是凉金国了，那里是黑天密宗的地盘，乃是时下的魔道势力之一，女施主勿要随意踏足。”
容貌昳丽的金发女郎，刚刚还沉浸在对话当中，听行头陀说起了黑天密宗，顿时想起了一些相似之处。
曾经，黑天密宗还只是凉金国的背后势力，凉金国给黑天密宗提供地方，黑天密宗则充当打手，确保凉金国屹立不倒。来到近几年，黑天密宗基本上就一手遮天，凉金王室都得学着剃度出家。
与神水教那边的状况相似，但白孔雀只是要求王族禁酒，别的不太理会。
再想到这一队僧人是专门前往凉金国的，符观音不禁好奇他们的目标。
“行头陀，黑天密宗与大悲寺可有关系？似乎你们的教义有些许相似之处......”
“确实，大悲寺中有不少僧人流亡去了那里，他们觉得没必有如此行苦，最开始是放松一点点，后面越松越多，最后把纵乐说成是替众生破戒受苦。”
就说怎么会如此相似，原来还真的不是错觉。
这种应该算是寺内的丑闻了吧，没想到行头陀会如此坦然的说出来，也不怕人误会。
不过，这些能一直留在大悲寺的僧人，也许更专注于自身的修行，早已不在乎什么误会了。
符观音叹息道：
“黑天密宗的教义就是那些叛逃的僧人‘完善’的吗？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歪曲。”
行头陀倒无愤慨，很平静的接受了这种变故，他说道：
“算是吧，最初是有僧人前去辩经，那里有一尊被镇压的魔头，魔头辩赢了，前去那里的僧人由此破了佛心。
我们此番过去，不为其它，只是走走看看，看一眼曾经的同门僧人。”
行头陀准备把心思收回到苦行上了，他见到符观音有去凉金国看看的打算，便把手中的念珠送给了她。
“女施主拿着吧，看你有跟着去凉金国的想法。这念珠可保你在凉金国内，不会被密宗僧人们轻易觉察到。
那里似乎不太安宁，恐有动荡，不知是杀戒季快到了，还是有别的事情。”
符观音没有推辞，大悲寺的僧人在捕捉危机动乱的事情上，很是敏锐，上次在日月国王都外就是如此。
自己既然想去那里看看，还是收下这念珠比较好。
她学着行了一个佛礼，谢过行头陀的好意。
而这一队僧侣则走进了风沙大漠当中，垂首低眉，眼神保持了一会儿的专注，很快就“空”了起来，神采涣散又并非走神。
符观音重新飞入云间，继续跟随。
许久，直到地平线的那一端露出了一个佛头，那是凉金国王都的巨大佛像。
佛头雕像的目光看着大悲寺一行人的方向，有巨大的压迫感，似审视着每一个进入此地的人。
“外面肆意传法建寺，可是所有的佛寺加起来，其佛像全部加起来，恐怕都不如这魔道宗门的宏伟。”
*
凉金国王都内，渐入夜色。
百姓们终于来到了休息的时刻，要不是过去的一段时间，夜间登高修筑的观音像的过程中，摔死了太多石匠，影响了工期，估计百姓们没法这么早放工。
僧侣和外来的富裕信众，赶着最后一天的色戒季，替苍生破戒。
许多宽敞的佛堂，传出靡靡之音，内里的景象混乱......男女不分，狗猪羊也不忌。
对应着墙上所写的“众生平等”。
在这一夜当中，有人纵情声色，有人则安定不下来了。
特别是手握骨刀的巫冢成员。
联络刻纹隔一会儿就传出波动，像极了猎人堵在兽洞门口，磨刀霍霍。
贯胸国的人惊讶不已，他们甚至想出去确认一下，到底是哪一族的人，能够如此高调跋扈！
“羽人族带着大劫骨刀逃匿至此，我们几方人跟随而至，勉强算是明牌要争夺围剿，可没想到还有人这么猖狂！”
“直接堵在凉金国外，敲锣打鼓一般，一直触发这骨刀刻纹，烦得没完没了。”
“这应该是在确认羽人族的动向吧，怕她们跑了，羽人族一直在压制着骨刀，偶尔走神了才会泄露出位置。”
“你们刚刚有感知到吗？黑天密宗的总坛方向，也有骨刀的刻纹气息，是谁跟黑天密宗接触？”
*
子时将至，守夜的几位僧人已经朝着大钟走去，准备以钟声提醒色戒季的结束。
青蛇小姨在元神洞府里问道：
【噫...我的眼睛脏了，刚刚看见有人对一头羊出手了！无疾，杀戒季要到了，我们先对哪方动手，有好几方巫冢成员在此，不好选啊！】
楚无疾在这半天的等待过程中，一边琢磨着“阳”的传承，一边思索着计划。
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思路：
【先对大劫骨刀动手，假装要争夺骨刀，同时观察其它的骨刀气息，谁要是没有着急的过来争夺，肯定就是雨师妾，直接转战去找她！】
第465章 相遇
这兵分三路的战线当中，楚无疾和姜夫人，也即是天狐娘娘一起。
这么说可能有点倒反天罡，但这里只有楚无疾才能管得住天狐娘娘，不然狐女一个兴起，跑去哪里溜达了都不知道，白蛇青蛇她们的话，在狐女的耳中就是耳边风。
青蛇和玄衣在一起行动，玄衣没有“驻军”到楚无疾的元神洞府里，临时有什么计划变动都不知道，还是得有人通知一声，青蛇小姨是最合适的。
白蛇和白孔雀两人则临时合作，两人的性情平稳，不容易出岔子，不会因为关系上的陌生而影响了配合。
白孔雀作为西域长大的原住民，她难以置信的感慨道：
“真的是意想不到，有朝一日，咱们竟然会不知好歹到堵着魔道宗门的总坛，而且就我们这几个人......”
距离子时越近，这种感慨的心情就越发强烈。
白素锦久违的现出人形，白裙飘摇，气质若仙，她温声回道：
“不完全算是堵拦魔道宗门，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惊动黑天密宗呢，只不过是我们包围的对象，正好在魔道宗门内。”
要是真的冲着黑天密宗来，那她们现在就很难心平气和的站在这里聊天。
光是应对宗门大阵都焦头烂额。
另一边，青蛇小姨盘腿坐在空中，一只手托着香腮，无聊的盯梢着，刚刚她已经被玄衣呵斥过一句“坐没坐相”了。
在元神洞府里和楚无疾聊了聊计划，青蛇小姨跟玄衣说道：
“咳咳，玄衣姐，刚刚无疾说，我们待会儿佯攻大劫骨刀，假装要争夺，然后看看谁没跟上来，立马对谁出手。”
玄衣抱胸站在夜色里，她的黑裙融入夜幕当中，当月光穿过乌云，偶尔照在她的身上，立马映出起伏性感的傲人曲线。
整个人就如同香迷艳美的带刺花卉，美得不可方物，可浑身都散发着危险凶戾的气息。
玄衣对计划之类的都无所谓，给个动手的对象就行，她现在只好奇一点：
“小青，你和无疾之间，果然有秘密联络的方式吧？是某种法宝吗，给我吧，我来与他联系！”
很霸道，直接要抢妹妹的东西。
但这并非是不把妹妹的心情当做一回事，如果是别的东西，玄衣肯定会客气的问一问，但是跟儿子的联络手段，那就不能客气了。
青蛇小姨撇了撇嘴，悄悄的“切”了一声，在心中腹诽：找我拿东西都这么不讲理，幸好这玩样给不了。
“没法给，我直接分了一缕神识到无疾的眉心印堂里。”
“白素锦也在里面吗？为何分一缕神识进去？”玄衣疑惑。
“因为无疾当初修炼元神时，他是借助气血，直接把元神洞府凿开的，当时他的元神尚未成熟，又中门大开，容易被人当做弱点来袭击，我就进去护着他了。”
青蛇小姨慢慢讲述，那语气口吻，像极了考虑周全的长辈，为了晚辈的安危而默默付出，不声张功劳。
丝毫不提自己当初是求了多久，姐姐白蛇才允许她住进元神洞府里的。
“玄衣姐，你不适合进驻其中，无疾的元神太弱小了，容易被你的魔气所影响，有什么事情由我来转达就行～”
黑袍美妇无奈点头，她不会拿儿子的元神来怄气，知道自己的气息确实会影响到他的元神。
但是进去探望一眼还是可以的，不长久在其中逗留就行。
可白素锦已经在里面了，肯定会百般阻拦。
想想就烦。
玄衣光是预想了一下自己跟白蛇的交涉对话，已经起了一股无名火气，她凑到妹妹的身前，逮着她的俊俏脸蛋就是一顿搓。
“干嘛干嘛！”青蛇小姨的意见很大，但是在心魔姐姐的面前，雷声大雨点小。
“突然有点生气，拿你的脸蛋控制一下火气。”
“下面那么多邪修呢，你随便宰几个撒气，怎么拿我开刀......”
*
符观音在进入凉金王都后，没有继续跟随行头陀的队伍。
因为他们朝着僧侣聚集的地方去了，符观音不太想凑到那种地方，僧侣密集的地方，那令人皱眉作呕的气味越重。
哪怕能屏息行动，只要朝那些街区佛堂路过一下，都会觉得衣裳在空气中沾上了污秽。
她拿着念珠，伪装成佛徒的气息，免于被王都内放置的法器发现。
一路漫步，她发现僧侣少的地方，反而是百姓多的地方。
这些百姓是凉金国本土人，而今沦为了修筑佛像的劳工，一些武僧拿着鞭子在旁边当监工。
“快点吃，吃完了粥饼，继续干活！争取入冬前修好这大菩萨像，不然石匠都没时间给菩萨头修脸了！”
百姓叫苦不迭，搬运石头的双手满是血痂，一抓糙饼就蹭落血壳，有人哀求道：
“高僧大师，让我们歇一歇吧，我们也礼拜佛陀菩萨，祂们以慈悲为怀......”
武僧被安排来当监工，没能赶上色戒季的最后一夜欢纵，已经心情很差，现在听着百姓的哀求，便是一鞭子过去。
“你们信佛陀不是应该的？你们不干活，难道让我们来干吗？
我今日本来是要替苍生破戒受苦的，为了盯着你们，知道我少攒了多少功德吗！”
符观音皱眉，她小施法术，一粒雷光打在武僧的身上，他当场抽搐在地上。
百姓惊恐，皆不明所以，过了一会儿，他们发现无事发生，还是起身去继续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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