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吃桂花糕
寒风冻得安可直哆嗦，可她还是无比亢奋，小脸蛋红彤彤的。
毕竟这是她两世为人头一回感受真正的飞行，不是弹跳式的，也并非在灵界里变成雪鸮扑腾，而是正儿八经在现界的高空穿梭。
当然，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她乘骑着别人操控的构装生物，还不能自己施展魔法飞行。
之所以没有用“大地航行”，按照茉茉的说法是“距离有点远了，要避免受地脉过深，不然容易变得奇怪开始干坏事”……一言难尽的形容。
飞行的速度很快，但也用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抵达泰奇尔遗迹，瞧见前方的巨魔营地。
那是一座由半山腰为起点，进而延伸到山顶的巨大堡垒，外墙全部用坚固结实的巨石堆砌，内里的设施除了石头外，还大量采用了坚固结实的雪杉木，建筑风格充满了原始与野性。
安可朝远方张望，能看到魔物们正热火朝天地加固防御工事，负责管理的是巨魔督军，它挥舞着皮鞭，指挥着其他巨魔砍伐圆木并搬运巨石。
至于更精细的工作，则交给狗头人、蜥蜴人与地精，营地里有非常多的荒野生物，它们是巨魔的奴隶与食物。
尽管在普罗大众的印象里，巨魔一直是愚蠢与野蛮的代表，但老实说，它们的智慧与文明胜过了绝大部分荒野生物。
它们有自己的传承，懂得抓捕并驯化其他生物充当自己的奴隶，知道如何锻造武器、制作魔法物品、甚至有独特的血脉晋升方法。
甚至在当年的南方魔物联盟里，作为领袖的传奇独眼巨人也能归到巨魔里面，毕竟它们都是遭到诅咒的巨人后裔。
“看到前面的旌旗了吗？就是木杆上绑着血肉躯干，顶端插着冒险者头颅的那个，北境荒野生物最喜欢制作这风格的道具了，全是沿袭自女巫芭芭雅嘎魔物军团的传统，叫作恐惧傀儡。”
小灰老师一边控制着白色的构装巨鹰，一边主持着小课堂，
“它不止是简单的威慑与标识，同时也是独特的警戒工事，上面通常固定有侦察与判定法咒，如果用的道具足够好，譬如把头颅换成处理过的美杜莎脑袋，那就能施展出一道等同于高阶法咒的石化魔法。”
“现在要是去永霜之城旧址，那些断壁残垣上可以看到城墙高位有一排排椭圆形的凹槽，那其实就是异鬼们用大量高阶生物制作的恐惧傀儡，非常强大且棘手，几乎没办法潜入，攻城要付出的代价更是无比沉重。”
“但是这中型的巨魔部落应该没多少传承，它们在战旗上居然固定了一道低阶的恐惧咒，而且直接插在山崖边上，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完全可以通过远程法咒打掉。”
“它们的侦察手段比较老旧，看到那些站在碉楼上东张西望的蜥蜴人了吗？凭借高地势与天生的洞察能力，持续观察下方冒险者的动态，但这只是明面上的……瞧，营地里东南角的那间小房子，偶尔会有一些鸟飞出，有飞出没飞回，活动范围大致相同，那应该就是共享视觉法咒了，但它们的注意力全在阻击那入侵营地的侦察魔像上，没发现我们，看来我布置的迷彩与隐蔽法咒比斯莫亚先生要更厉害一些。”
齐齐的鼓掌声。
“喔”了一下：“小灰好厉害啊。”
茉茉也跟着“喔”了一下，说“小灰好厉害”。
安可睁大眼睛，望着旁边的学人精，委婉地说道：“茉茉姐姐也不知道小灰会炼金术？”
“知道啊~”茉茉歪了歪脑袋，“我在夸小灰知识渊博~怪不得能帮我写完密闻历史课的结课大作业~”
……那没事了。
虽然有想要吐槽的地方，但安可忍了下来，只是目光转向小壁虎。
她刚刚的赞美可是相当真情实意，毕竟先前看到茉茉用高阶法咒“化石为泥”提供原料，然后小壁虎施法迅速组装出一具威风凛凛的构装生物之后，她整个人都愣了好久。
尤其在得知道对方还拿到了工匠徽章后，安可就更诧异。
学徒，工匠，大师，宗匠，最终到大宗师，这正是黄金黎明内部的划分法。
别看工匠听起来蛮普通的，可阿斯达城里也就斯莫亚与昆达两人的炼金术造诣达到了这级别，而小灰作为自然之灵，居然能耐得下性子钻研高深的炼金之道，简直是异类中的异类。
“我只是擅长辅助构装而已，涉及到战争魔像的建造，那我懂的就很少了。”
小灰谦虚了一下，它主攻辅助，并不是因为别的学不会，而是没必要。
战斗有茉茉就够了，它自己也具备一定的战斗力，学习炼金只是为了处理一些茉茉不太应对的场景，顺便给苦摩大人挽回点面子——
明明在地脉魔法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表现，可茉茉的炼金天赋却非常差劲，甚至连学徒徽章都拿不到，只能算是业余水平，反倒是在魔药学上有一股独特的灵性，这一度让身为炼金大宗师的苦摩很苦恼。
好在弟子契约的自然之灵会炼金术，四舍五入算是茉茉会了，起码在淬羽工坊参会时不至于一头雾水，有小灰帮着解说，以后到外面也不太怕被蒙蔽。
“那些魔像质量还不错，可惜数量有限，很轻易就能换掉，你们看营地里的兽笼。”
沿着小灰的指引，安可与茉茉一同望过去。
笼子里面关着都是一些大型的野兽，譬如龙齿白鬓野猪，一类荒野里可怕的野兽，它们觉得危险后会立刻陷入狂暴，进而如同一辆失控的轿车，横冲直撞，非常难以驯化。
还有五头巨大的雪猛犸，要是说白鬓野猪是小轿车，那猛犸们就是重卡，光凭力量就能把好几尊石魔像撞飞，结合与生俱来的坚实长牙，要不是性情温和，完全就是可怕的战争机器。
当然，巨魔掌握着让荒野生物最大程度发挥战斗力的办法，只是有些血腥。
在兽笼旁边，赫然能灵+-梦 首*发瞧见一池暗沉的血，池子中央则站着一头遭到束缚的雪猛犸，带着古怪纹路的铁棘穿过它的四肢，十余只颤巍巍的地精则举着长柄石矛靠近，然后径直遇上呼啸的象鼻与獠牙，瞬间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旁边的巨魔首领则冷冷地看着，甩了一下手里钢铁长鞭，四周地精把那些散落的尸骸丢回池子里，然后又颤抖着拿起武器，继续上前。
如此循环反复，直到雪猛犸虚弱无力，池子的水位也变高了，地精终于能在猛犸的一条腿上划出浅显的伤口，一道接一道，慢慢勾勒成诡异的刺青，说不清是扭曲的藤树，还是雷击留下的痕迹。
而随着巨魔首领的低声吟诵，那池子里的血则似乎瞬间活过来了，附着到刺青伤口上，如同朝凹槽里灌输暗黑色的铁水，巩固，侵蚀，强化。
低沉的嚎叫，再度发狂的猛犸又残杀了一批地精，让骤然下沉的水位又回升些许。
这只是一条腿，还有三条，以及躯干。
牺牲巨大且异常繁杂的工程，一批地精用光了就换下一批，要不然就拿狗头人、豺狼人与蜥蜴人顶上。
等到雪猛犸身躯遍布诡异的图纹，双目赤红，嘴巴与鼻腔不断冒着白色的蒸汽，趁着它虚弱无力，再把它丢到兽笼里关起来。
“摩洛之印·沸血，战纹魔法，能强化防御与力量，免疫一定程度的心灵法咒，代价是陷入狂乱的嗜血杀戮……这东西正常来说是永续的强化，但不知道是传承有问题，还是为了简化而刻意进行调整，裂骨部落的巨魔把它变成一次性的增幅，那些荒野动物的生命能量已经沸腾了，如同点燃了引线的炸弹桶，早晚要燃尽生命。”
小灰一边观察，一边解释，“等到开战时，巨魔们只要释放几头出去，一下子就能摧毁那几尊魔像，配合上陷阱、奴隶以及防御工事，还能给那些试图强攻的卫兵与冒险者造成巨大伤亡。”
“如果那三位二阶法师不出手，估计很难打上去，可他们要是出手，多半要消耗不少的魔力，那接下来迎战巨魔首领与吸血鬼，胜算就要大大下降了。”
在战斗中如何分配有限的魔力，这是绝大部分低阶法师的必修课。
因为位阶与元素亲和太低，没办法大范围调动游离的能量，全凭自己的魔力施展法咒，可蓝条又没多长，往往用不了多少法咒就会魔力告竭。
而那些超凡生物则不同，譬如异鬼王族，哪怕是很稀薄的血脉，照样有强大的霜寒亲和，天生的魔力也更多，要是没有蕴养了上百年的地龙宝玉，约姆多半就没命了。
至于法师的回蓝手段，这阶段最常见的只有灵界天赋与嗑药/道具。
前者就不说了，能拿到回魔的天赋算是中大奖了；后者则更普遍一些，可惜魔药与道具的限制也多，一方面是贵，另一方面是回复量少且存在一定的副作用，用多了可能导致魔力紊乱与污染。
安可先前倒是没怎么遇见过魔力不足的问题，因为她的念力魔法耗蓝少，毕竟要把精神力也算作一部分蓝条，而她的精神力又比较强，其余魔法大都有加护与祝福，战斗也主打一招制敌，几乎就没怎么打过持久战——
除了红岩镇的最后一晚，接二连三清理了大量魔物，可那时候席琳薇尔能用仪式回蓝，同样没这方面的烦恼。
然而这确实是一个有待优化的问题，虽然嘎嘎给她分享的【雪之誓言】能加快寒冷环境下魔力与精神力的回复，可由于环境的限制，而且加成幅度……不能说低，在北境的冬季，大约能达到无天赋时的百分之一百六，再配合上她一直在后台缓慢运行的冥想法，比正常人类法师猛很多。
奈何与厉害的超凡生物对比就显得不够看了，距离她实现法咒机关枪的梦想也有些遥远。
唉。
安可默默叹了一口气，但也只是伤感了一下下。
毕竟她现在有好几道加护与祝福，用对应学派的法咒也不比超凡生物差，再凡尔赛就不礼貌了，而且她相信到了高塔学院一定有增加蓝条与回蓝的办法。
现在，她的关注点落在小灰言语里提到的一个东西。
“摩洛之印？战纹魔法？”
安可好奇询问，“听起来好厉害啊，裂骨部落还会这东西？”
战纹魔法一直都在安可小姐的规划之中，她就指望这东西解决自己的近战问题，省得花费漫长时间打磨身躯修行呼吸法。
“会的啊~几百年前那头独眼巨人最擅长的法咒之一就是摩洛之印~它麾下的巨魔也掌握了一些，然后就这么传下来，要是没点本事，怎么可能在荒野里占据一块地盘~”
茉茉凑到安可面前，“所谓摩洛是巨人语的音译，要是换成通用语，那就是克洛诺斯，大名鼎鼎的泰坦之王，名义上是第二代巨人王，实际上却是巨人王国的真正开创者。”
好歹是曾经与阿摩战斗过的传奇魔物，她还是详细了解过的。
“虽然经过考证，摩洛之印应该不是泰坦之王亲自创造的，属于后裔假借祂的名号，但这并不损害其在战纹魔法中的重要地位，深渊一系的图腾魔法都建立在其之上，所罗门座下的传奇恶魔、堕落的泰坦摩拉克斯就以该魔法而闻名于世，不过据说也是因为这原因，祂最后死在黄昏之星埃文加手中。”
茉茉说完，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可，直到听见“茉茉姐姐好厉害”后，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安可小姐对摩洛之印感兴趣吗？”
小灰似乎一下子就看出了安可的想法，甩了甩尾巴，
“战纹魔法可是复合法咒，修行起来十分有难度，既要足够自然学派的造诣，又要精通咒纹，唔，摩洛之印用的还是深渊魔纹，与安可小姐会的古代咒纹差别可不小呢。”
它操控着构装巨鹰俯冲，径直落到周围的山林里，
“若是安可小姐真的很有兴趣，可以先尝试着修行戏法血肉强化，后面朝精巧方向进阶成低阶法咒生命律动，它是战纹绘制的前置，无论最后选了什么战纹，最终都要用到这些的法咒。”
“等会要是找到了与摩洛之印有关的东西，安可小姐可以收录一份，用不上也没关系，好歹是修改后的法咒，提交给学院应该能换一丁点学分，虽然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新生而言还是很宝贵的……抓稳啦，要降落了！”
随着雪花扬起，构装物变作一堆泥土坍塌。
安可稳稳地落地……落在茉茉手中，她象征性地蹬了两下腿，然后放弃抵抗，只是低声询问，
“……那接下来要怎么行动？去冒险者据点？”
“当然是直接找灾厄教团的吸血鬼啊~茉茉已经锁定她的位置~问出东西就可以把巨魔营地给轰上天了~”
茉茉摇头晃脑，“到时候小安可就能看到烈阳学派与大地学派复合法咒的厉害了~出发噜~”
没等安可反应过来，“大地航线”就启动了。
……
与此同时。
随着血池里哀嚎的猛犸完成了仪式，几名巨魔合力把它关进笼子里。
而巨魔首领也终于停止了吟诵七貳（三）零四九山。
明明临时改造比想象中的还要成功，二十六头大型野兽只失败了五头，可它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眼里只有一丝悲痛闪过。
它已经把部落所有的东西都压上去了，就为了博一个翻身的可能。
留在阿斯达城周围是没有未来的，甚至留北境都是肉眼可及的前途暗淡，特别是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
哪怕能在荒野里的一片区域称王称霸，可迟早有一天会遭到人类的袭击。
可要它们裂骨部落的巨魔朝人类臣服，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按照口耳相传的歌谣，它们巨人曾一度是世界的霸主，要不是那些可恶的巨龙与它们斗争，最后也不会让精灵建立月桂王朝。
即便觉得巨人王国的荣光太遥远了说着没意义，那在几百年前独眼大人还活跃的年代，它们可是北境南方横行霸道的存在，那些蝼蚁般的瘦猴子在它们眼里就是个子高一些的地精，可以随意凌虐，现在要它们朝卑微的瘦猴子臣服，呵，做梦。
“集合！裂骨部落的勇士们！”
巨魔首领咆哮着，在它的怒吼下一只只巨魔聚集，“拿上你们的武器，为了部落而战！撕碎那些不知死活的挑衅者！吾等必胜！”
“必胜！”
“waaaa！！！”
随着乱糟糟的怪叫，巨魔们有条不紊地穿戴装备，它们的锻造技艺不咋地，东西全都非常粗糙，特点就是笨重厚实，通过分量来换取战斗力。
那些遭到奴役的荒野生物也有简陋的装备，主要是豺狼人与蜥蜴人，它们知道自己即将变成炮灰的命运，有的害怕到颤抖，有的则麻木呆滞，但没有任何胆敢反抗的。
至于那些羸弱的地精与狗头人，它们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刚刚大部分都变作“摩洛之印”的素材了。
即便现在还活着的，等会也要变作血宴的填充物……
事实上，包括巨魔在内，即便它们能击退来犯的人类，最后的结局也是死路一条。
这是无可逃脱的牺牲，是投名状，是为了部落未来所要缴纳的血税。
只有自己，多尔克·裂骨，还有零星几个器重的手下能活下来。
巨魔首领漠然地注视着营地里的一切，它们将带着亡者的意志，跟着玫瑰女士加入无光会，开启新的生活。
等日后变得强大了，再杀回阿斯达城，重振裂骨部落！
转身，朝中央帐篷走去。
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别看玫瑰女士瘦瘦小小的，可暴怒起来却比雌性巨魔恐怖好几个层级，而她自从早上收到消息后，整个人明显变得非常暴躁。
“该死的银牙，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居然背叛灾厄教团，勾结阿斯达城，跟这样的货色在一起，怎么可能完成那狗屎一样的计划！”
“该死的枯萎，催催催，一开口就是要我举行血宴，好亿霖V鏾侕冥泗拔w作为挡箭牌替他吸引注意力，连一点好处都不舍得，成天就只知道喊什么给达齐斯大人效力，狗屎！”
“那个达齐斯也不是啥好鸟，出尔反尔的货色，拿了灵界坐标就把我踹到一旁，原先许诺的东西也没兑现，老娘千辛万苦逃离卡斯奇亚公国，不想到北境内陆送死，他还不同意，妈的！”
美艳的吸血鬼不断咒骂，脚下还踩着几具干瘪的尸骸，等巨魔首领一进门，立刻用阴冷的目光扫过去，
“准备得怎么样了？”
“全都妥当了。”
巨魔首领低声回答。
“好，到时候先与冒险者消耗消耗，然后再举行血宴，有对方干扰，仪式多半是要失败了，但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迫使他们强攻就行，我们到时候直接走。”
玫瑰夫人低声说道，“直接朝红针镇的方向跑，朝贝壳城的方向去，我就不信了，这样子无光会的接引者还不出现。”
“我们必须联系上他们，现在计划要更改了，如果想要夺走悲鸣天使，估计除了要处理掉枯萎外，还要想办法搞定寂静之井派过来的死灵法师，不知道他是二阶还是三阶的，三阶就有些麻烦了。”
“无光会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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