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满长安
段淮歌闻言脸色一沉，青阳镇“死”了二十年，那他们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活人，甚至刚刚给他们斟茶倒水的店小二，都是死人？
或者说…是傀儡？
难怪青阳镇会被魇气弥漫，原来背后隐藏着这么一个秘密。段淮歌道：“公输家的那个姑娘呢？她去了哪里？她应该能够知道这些傀儡背后的手笔吧？”
“她和苗疆的蓝荼蘼两人结伴出去找青阳镇的打更人了…现在还没回来，莫非是出了事？”
目前已知张天师寻找四方镇物目的是镇压地脉龙气，不出意外的话青阳镇全员被炼化成傀儡与这抽取地脉龙气的操作脱不了干系。
段淮歌把张天师陨落的消息选择性地说了一些出来，但并未告诉他们有关四方镇物镇压地脉龙气的事情，只是说了青阳镇里有幕后黑手害死了张天师，导致青阳镇变成如今的模样。
毕竟现在太清虎视眈眈，他可不敢保证眼前的队友就是真的队友。
青阳镇这个巨大的谜团已经被众人找到了一条线，接下来只需要再找到其它的几个线头，抽丝剥茧便能成功解开背后的秘密。段淮歌几人当下决定去顺着打更人的线索，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有用的。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原本热闹的青阳镇很快变得死寂，只有零落的烛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之前公输九鸢曾说过自己派傀儡跟踪过打更人，结果被她发现了，说明这打更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几人决定从打更人的女儿，也就是降临此地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张之摇入手。
……
张之摇躺在床上，欲哭无泪。距离她来到青阳镇已经三四天了，原本畅想的在因果阵里找到张天师，学得顶尖术法的愿望别说实现了，就连出个门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因为她获得的角色是个断了腿的小姑娘，整天就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有心伏魔，无力回天。
黑心小天师恨欲狂，奈何她分配的身份很有问题，那个身为打更人的母亲看上去阴恻恻地，气息可怖。每天夜里回来，总会把她摇醒，让张之摇帮她写日记。
说是日记，其实就是十分简单的工作日报，打更人每日会将自己走过的路详细记载下来，格式大多是：西，二百八十步，北，三十步…
这样的流水账记录员生活让张之摇充满了绝望，想死吧，又舍不得，想出去吧，又担心打更人“老妈”大义灭亲把她弄死。
也不知道段淮歌那个家伙现在是什么身份…上天为什么不让我变成最接近张天师的人啊!如果拿到这张身份卡，我什么都会做的…
正当小丫头怅望灰天感慨人生艰难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打更人嘶哑的嗓音：
“囡囡…我去上工了…你在家不要出门…不要玩水，等娘回来给你带桂花糕吃啊…”
说着打更人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堆，随后脚步声渐行渐远，张之摇嘴角扯了扯，心说就我这腿，我也得能出门啊…
她掀开自己的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并非天生残疾，而是后天被活生生掰断的。若只是腿断了倒也没事，偏偏这躯体似乎被人封住了奇经八脉，压根无法感知到一丁点灵气。
究竟是谁对我这样的小女孩下此毒手！要我知道了饶不了他！张之摇恨恨地想，这时一个冷不丁的调侃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张之摇…我说你进来之后怎么没声音了，原来是皮断腿了啊…”
啧啧，堪称最符合黑心萝莉人设的一集。
张之摇脸色一黑，刚要回骂过去，却愣了愣，因为她意识到了这个声音似乎很是熟悉…
“段淮歌？是你吗？呜呜呜…你终于来救我了…快，快把我抬出去，我再也不要留在这里了！”
“打住。”段淮歌抱着手没好气地道：“先不说我为什么要救你吧…就算是要救，你现在坐轮椅还怎么帮忙，难道等你创死对面啊！”
“你、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亏我还给你创造了这么多和小姜姐姐还有她闺蜜一起相处的机会…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么？”
“你刚刚说…你给他创造了什么机会？”
霜降小姐姐抱着剑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神色不善地看着张之摇——本座还说怎么到了天师府之后就遇上那么多奇怪的破事儿呢，合着原来都是你谋划的？
你疑似有点立场不清了！
张之摇立刻住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段淮歌，段淮歌现在也没工夫和小丫头拉扯胡闹，转而认真严肃道：
“好了，现在和你聊正事…张天师被人暗算害死了。死之前我和他一起来过青阳镇上，你现在的身份是打更人女儿…我且问你，三天前，打更人有没有什么异动？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第300章 断腿的背后原因却很暖心
“什么？你说什么？天师噶了？”张之摇闻言如遭雷击，小小的身子晃了晃，竟然撑不住要倒下去。
本天师还没出山大杀四方赢得老老老老老师爷的好感呢，怎么就突然噶了呢？
难道老天真的不让本天师提前崛起？好不容易有一个能获得第五十一代天师亲自教导的机会，我却只能坐在轮椅上每天给打更人写工作日报！
“行了，现在不是你感慨天道不公的时候，快说吧，有什么异常？”
张之摇愣了愣，道：“我腿都断了，哪里知道三天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至于打更人…哦对，三天前她回来的时候，没有给我带桂花糕算么？”
“腿都断了这么馋。”段淮歌斜了她一眼。
“你就说算不算吧！”张之摇哼哼道：“不止没带桂花糕，而且还哇哇吐血吐了好久呢，害得我当天晚上都没睡好。”
“算，当然算。”段淮歌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青阳镇的简图——这是他让机动组四处游走的时候画的，他把简图铺到桌子上，简单看了看，卖桂花糕的铺子在镇西，如果说打更人带回来的桂花糕，是铺子里的人提前留好的，那就说明三天前的晚上她没有去青阳镇南边。
“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段淮歌又问道。
张之摇低头沉吟了片刻，随后惊呼一声道：“哦对了…她每天回来会让我写工作日报…大概就是行程记录的样子。”
“本子呢？”
“在那个箱子里，平时是锁上的。”
秦霜降看了一眼箱子，皱眉道：“这个锁有预警的阵法，没有钥匙强行破除恐怕会把打更人给招回来。”
段淮歌心中微微一动，直接是偷偷祭出山河图，将箱子周围给纳入山河图领域，随后抽出秦霜降怀里的长剑，干脆利落地将其劈开。
阵法绽放出波动，却在周身一步之遥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挡住了——这便是山河图小世界的阻隔，纵使预警阵法再怎么强大，也无法穿透山河图内的世界规则通知打更人。
张之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底暗道又来了…就是这个关小黑屋的手法，段淮歌怎么会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功法？
要是能学到就好了…
段淮歌深知现在时间不等人，于是乎他迅速取出了箱子里锁着的东西——里面东西不多，两个灵位，一支没燃烧完的香，两本册子与一块玉牌而已。
“是这个册子吗?”
张之摇连连点头，接过册子开始翻找自己三天前的笔迹，很快便找到了当时的记录：
【戌时三刻，东市五百二十步，三户檐角未悬宵禁灯笼，叩门示警。】
【亥时正刻，南市三百二十步，有醉卧者横陈道中，辨得是东市皮货行王掌柜，掖送归家。】
【子时初刻，南行一百二十步。】
【丑时二刻，西行一百零八步，北行三十步。】
看上去是一些没头没脑的记载，段淮歌又翻看了一下后面两天的笔迹，发现这里头的对比差别在于子时的行动。
他再度取出了青阳镇简图，对着上面看了看，一般情况，打更人会在子时前走到桂花糕铺子，然后在子时初刻走到水井附近。待上小半个时辰。
可是三天前她在子时前就到了水井，然后子时初刻离开。这个时间正好是段淮歌和张天师去青阳镇枯水井的点！
莫非张天师在地上写的…女尸藏煞，就是打更人在养尸？然后被他和张天师撞见了，一番激烈的战斗过后，双方各自罢手，张天师回城隍庙养伤的时候被打更人的同伙偷袭干碎了？
目前而言，这个推论似乎还挺有市场。段淮歌放下打更人工作日报，接着又翻开另外一本册子。
打开封面，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本有关鲁班道偃师的传承功法笔记。上面标注着许多心得体会。再一看旁边的玉牌，上书公输二字。
这玉牌的质地古朴，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上面的公输二字让人不自觉地联想起鲁班道的修士。
笔记的最后是几页随笔：
【洪武二十一年三月，应张兄之邀来此地已有数月，龙眠之地本不可轻入，但大丈夫身居天地间，不可失信于人，何况张兄对我有恩，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继续坚持下去。】
【四月十五，又失败了…偃师制作傀儡本就耗费心神，何况是能够承载地脉龙气的傀儡。】
【五月，小如找到了这里，她说她怀孕了，孩子出生不能没有爸爸，劝我回去，我虽心有挣扎，却还是不能违约。无奈之下小如只能留下，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此事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了。只期盼上天看在我未出世的孩儿无辜的份上，让小如和孩子好好活下去。】
【九月，张兄从苗疆带来了新的材料，炼制突破了瓶颈，孩子也出生了！或许这一切都是这个孩子带来的，她是我们的福星，我将她取名叫做阿宝，寓意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珍宝。希望她能一如既往给我们带来好运。】
【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小如又怀孕了，但是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她说这里没有生气，快要把她折磨死了，她求我赶紧离开，我只能安抚她说马上就要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我心底清楚，地脉龙气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抽去炼制结束的。】
【张兄到底打算做什么？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疑问了，以前我只知道男人一定要完成自己的诺言，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或许不应该参与进这件事里来，更不该让小如留下来陪我，我想回去。】
【五月，阿宝死了…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是为了惩罚诅咒我么？为什么会这样，劫难我一人承担就好，为什么要找上我的女儿！】
后面的册子笔迹明显变得凌乱了起来，还被撕掉了几页，似乎显示着主人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段淮歌合上册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有，我可能发现了你腿被打断背后的暖心原因。”段淮歌一脸严肃地道。
第301章 复活吧，我的女儿！
“什么原因？”张之摇一听也来了劲，莫非我腿断另有玄机？比如藏着一个感人的故事？
“你有一个姐姐，结果不小心噶了，你妈，也就是那个打更人崩溃了，生怕你也噶了，所以就把你打断腿关起来，囚禁在家里。”段淮歌继续推测道：“根据打更人离开前叮嘱你的那些话来看，你姐姐应该是掉进井里噶了的。”
如此说来，枯水井里的女尸…或许就是打更人的女儿？白虎煞…女尸藏煞…
打更人每天晚上去水井边，就是为了看一眼自己的女儿！而他和张天师打算去取白虎煞，却被认为是要对她女儿下手，所以才遭重了？
“这特么也行？”张之摇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腿，心说狠还得是打更人这个当妈的狠啊…
这个故事一点也不感人，甚至相当瘆人！
段淮歌顿了顿又问道：“对了，那这两天有没有其他门派的道友来找你？”
“其他门派的？”张之摇回想了一下道：“没有，打更人平时对我看管很严，平日里除了睡觉就只能练字。”
段淮歌闻言了然，看来苗疆的蓝荼蘼和公输九鸢没有来找张之摇，而是直接去从打更人本人入手了。
这么久还没回来，估计是已经遭重了。
“事不宜迟，我们一会先去镇南的枯水井蹲守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的情况。”
“诶诶诶…你们、你们这就要走啦，带上我啊！”张之摇眼巴巴地道：“我在这里一直躺着，四肢都快躺退化了！”
“严格意义上讲，你现在最多只能退化两肢。”段淮歌拍了拍小萝莉的肩，给她讲了个地狱笑话后接着道：“没事的，等我完成拯救青阳镇的任务之后，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别呀！段淮歌！段大叔…哦不段大哥…求求你带上我吧，我一定会很听话的！”张之摇连忙哀求道：“我真的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好歹让我有点参与感好不好！我还要为我们龙虎山的天师报仇呢!”
段淮歌不为所动，张之摇见状顿时急了——“带上我，等回头打更人boss狂化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拿我献祭打感情牌！”
嗯？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段淮歌眼前一亮，心说你这个打更人的女儿也不是全无用处嘛。
“行吧，你自己推轮椅的时候快一点，别掉队了。”
“？？？段淮歌你诗人啊，我都还没轮椅椅背高，怎么自己推轮椅？你就不能背着我么？”
“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段大哥…你背我一下好不好…”
黑心小天师张之摇能屈能伸，段淮歌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把她一把拎起，夹在腰间提着便走。
“不是…我要的是你背我…不是提着我！我#￥￥#%”
三人出来后和外头放风的陆明夷、李鹤真会合，这两人显然也认识龙虎山这位辈分大得吓人的摇摇师叔，一时间有些惊异不定。
不是…龙虎山的宝贝疙瘩儿，就被你这么玩啊！
张之摇不语，只是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小脸，尽量不让自己和熟人对上眼神…
只要我看不到，那么尴尬就追不上我…等本天师回去了，一定要段淮歌你好看！
简单告知了两人蓝荼蘼和公输九鸢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的消息以及收集来的其他信息，书院和全真派的两人俱是神色凛然。
全真教李鹤真道：“我们要不要尝试一下击杀打更人？你方才也说了，她和张天师战斗过，而且也受了不小的伤。可以尝试联手击杀她。”
“我不同意。”陆明夷道：“先前那个陌刀门的赵铁鹰的下场大家都看到了，我怀疑这里的规则是不能在青阳镇居民面前暴露自己的修为…否则就会被阵法力量抹杀。”
“不对，青阳镇的那些古怪居民因为是傀儡，所以会受到规则制约，这个打更人怎么听都像是傀儡。”李鹤真反驳道：“若是不试一试，只怕等打更人恢复了实力，就再也没有机会伏魔除妖了。”
二人之间就此争论不休，段淮歌看了一眼全真教的天骄，心说你小子该不会是太清变的，想让我们去挑战boss送死吧？
“二位，依我看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子时快到了，不如我们先去枯水井等候，等时机到了再定夺是否要直面打更人。”
几人定下了计划的基调，匆匆赶往镇南枯水井。子时之前到达，为了避免被一锅端，众人各自寻了一个方位埋伏了起来。
很快子时已到，打更人手持铜锣的佝偻身影缓缓出现在了街尾，她面容枯槁，如行尸走肉一般慢慢走着，很快来到了水井前，默默对着水井喊着话：
“阿宝…阿宝…你冷么？娘又来看你啦…”
这一声一声的呼唤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分外瘆人，段淮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打更人坐在井边，絮絮叨叨地和里面的“人”聊着天，说得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末了打更人道：
“阿宝啊，你放心，娘一定会救你的…你爹已经想到了办法，等我们再努力努力，一定可以把你带回来的…你看，娘已经找到了这个…很快咱们一家三口就又可以团聚了。”
打更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青铜印信，月光下印信的光泽让段淮歌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
井里很快有了动静，蓝白二色光芒照耀而出，一具女童尸首缓缓飘浮而上，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珠。打更人手里的印信脱手而出，和其他的光芒交相辉映。
那便是张天师手上曾经拿着的印信，也就是可以当作青龙印的四方镇物。青龙印、白虎煞、玄武泪…四方镇物已得其三，而且全都是在枯水井的女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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