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努力小祥
比赛开始了。
英梨梨不喜欢看棒球比赛,枯燥又漫长,画面也不像漫画那样简单易懂,但她现在却无比专注,因为那个人在。
阳光变得炽热了起来。
第一局下半,实力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总武高的前两棒直接被三振出局,球棒在地上发出了咣当的声音,就像梦想破碎一般,而对方的投手站在投手丘上,似乎还显得游刃有余。
他们现在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站在这里的呢?
辛苦练习了一年,面对的却是比自己更有天赋更加努力的对手,说不定第一局就会回家……他们会不会觉得没有意义呢?
接着,她又看向了清野。
到他上场了。
清野又是怎么想的?他只是为了一个人。
他是为了拯救自己。
她试图为温暖跳动着的心跳找起借口,然后又坦然的接受了。
最后,她又想到了自己。
英梨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少年就像这一周一样,戴着棒球帽,白色的打击手套,走进打击区,姿势放松。
场上已经两人出局,如果第三棒也被投手直接解决,局面恐怕会一边倒,但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握紧了手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清野朝自己看了一眼,露出了笑容。
我要击破这一面高墙——他仿佛在对自己这么说。
第一球,坏球。
第二球,是外角曲球,球棒挥空,好球。
——球都打空了就不要摆出那么帅气的表情啦!
虽然知道一两个好球不算什么,但她的内心还是忍不住焦躁。
第三球,是内角高速球,仿佛能看到火花从金属棒头迸溅,刚好打出界外。
局面似乎暂时僵持住了,这时,对面的投手大幅转动手臂,而清野用球棒敲了两下地面,这一球要定胜负了。
清野做出了打击姿势,眼睛好像闪烁着光芒,就和那天一样,英梨梨心想,看到这一幕,她的心中充盈着盲目的自信,觉得他一定——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
清野落下的汗珠,金属球棒所折射出的光芒,飞来的白球,举棒的动作,一切都放慢了。
然后——
锵!
无比熟悉的清脆声音响彻在耳边,少女下意识抬起头,看着白球高高的飞起,那颗白球就好像是牛奶一样,让她的视野都变成了纯粹的白色。
现在这个瞬间,无疑是为了泽村英梨梨。
为了让她勇敢的向前迈出步伐。
为了让她坦诚的面对自己。
世界在短暂的凝滞了两三秒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忽然爆发了。
真奇怪啊,能在短短一周内做到这样的事情,这个笨蛋怎么看都是拥有着恐怖的天赋吧?她不就是因为少年这一点而失落的吗?
可是——
啪啦,碎裂的声音响起。
那一面高墙,被他热情的球打出了一个大洞,有新鲜的空气从另一方吹了过来,让人陶醉。
*
虽然在第一局打出了全垒打,但除了清野,双方依旧有着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到了第七局,总武高已经到了只失误一两次就彻底失败的悬崖边上了。
总武高每一个球员好像都放弃了,他们不再紧绷身体,全力挑战,要么放松随意,要么默不作声的低头逃避,仿佛不敢接受其他人的注视,只是做出了机械性的动作。
面对着天赋、努力、能力都远超自己的选手,局面也到了将要崩溃的地步,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再继续的理由了。
放弃吧,就到这里吧,天赋不足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能看懂这些人的内心。
真丢人,真羞耻,英梨梨发自内心这么觉得。
但她并不是觉得球场上的球员们丢脸,而是透过这些球员看到了自己,那个面对着困难,只想着退缩的自己。
前方是一条绝路。
然而,只有一个人。
只有清野站在了那里,不停的挥棒、挥棒,跑步,他的表情并不是那种一定要赢下比赛的执念,但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坚定,绝不放弃。
这是因为他是外援,对输赢无所谓,只是在享受比赛吗?不对,他为了把话语传达到她的心中,已经竭尽了全力,他是无比认真的对待这一场球赛的。
啊,她忽然明白了,清野一直都是这样,面对困难,他从来都不会逃避,而是正面对决。
——铿锵!
击球声和高墙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位于心底的高墙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并且颤动不已。
锵!
“界外!”
只要看着他耀眼的样子就明白了。
她是个胆小鬼,从那天起,她就一直在自欺欺人,不管是青梅竹马的问题也好,还是画画的问题也好,她都一直在逃避。
其实,她只是在害怕而已,害怕受到伤害,害怕重要的人对自己失望,恐惧着自己拼尽全力之后,依然得不到回报,怕到了只敢从问题面前逃开。
她并不是在嫉妒清野的才能,只是,只是……讨厌这个因为害怕而逃避的自己罢了。
她一直都不敢面对内心深处阴暗黏稠的情感,结果一直深陷在痛苦之中,但其实……
——锵!
像是在回应她的心意,球再一次高高飞了出去。
“我真的很喜欢画画。”
——铿锵,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其实,那一面高墙并不是她自认为的天赋,才能,那是她的恐惧,她的软弱。
如今。
如今——
心中的高墙,消失了。
世界是如此的清爽。
她一直希望有人能够注意到,希望有人能告诉她,她想诚实的面对自己,勇往直前、不会后悔的向前迈进——
场面来到了比赛尾声的第七局,其他球员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少年的感染,重新付出了自己的热情和全力,和对方缠斗着,然后,来到了决定性的最后一球。
英梨梨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滚烫的情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紧握住拳头。
她用力深吸一口气。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这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清野说的?不管了。
“——加油!!!!!!”
她大喊着,让自己的声音跟着高亢的球声一起响彻在了球场。
清野听到了她的声音,朝她看来,咧嘴笑了开来。
他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举起球棒。
这一球一定能——
*
——咚咚,咚咚咚。
甜美的心跳声一直萦绕在耳边,完全停不下来。
当比赛结束后没多久,英梨梨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直接跑进了球员通道。
进入通道的一瞬间,视线变得昏暗了许多,空气也骤然清冷了不少,可她内心的感情却完全没有冷却。
有人斜椅在门口,身边放着一根金属球棒,阳光从通道入口射来,照亮的他半面光,半面影。
他似乎在等着自己。
英梨梨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只觉得脸和心一样滚烫,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啊啊,一冲动就跑过来了,这不完全就像是控制不住来告白的女孩吗,该怎么办才好?
但是如果现在不这么做,她以后绝对会后悔一生,所以她并不后悔。
两人间一时陷入了沉默,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声,和球场上的棒球声。
这时,清野终于笑着开口了。
“我刚才表现的帅气吗?”
又说这种话,不过,真的很帅气哦。
然而,女孩只是手足无措的看着清野,眼瞳颤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的心意,有传达到你的内心中吗?”
传达到了传达到了,做梦都是你了。
他露出了笑容。
“你的心里,重新燃起火焰了吗?”
笨蛋,已经变成盛大的焰火啦,在整个胸口中燃烧着,并且以后再也不会熄灭了。
英梨梨低下头,双手按在胸口处,露出了悸动无比的笑容。
“我不是很懂什么叫天赋和梦想的价值,因为我以前没有资格去追寻这个,看到你消极的封闭自己我也很着急,但生命很重,语言很轻,我总觉得轻飘飘的话语无法唤醒你的热情,结果,只想到了这种办法。”
似乎说出这种正经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清野偏过了一下脸,随后,又凝望着她。
“最重要的是……你不是泽村英梨梨吗?”
他的眼神无比明亮。
“你自己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画画不是你人生中投入最多的重要事物吗?所以——”
清野深吸了一口气,他拿起了墙边的球棒,抗在了肩上,后退两步,眼神里燃烧着火热的光芒。
就在这时,球场上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在那如海啸般的呼喊声中。
“笨蛋!别放弃了!”
少年像之前一样挥起球棒。
“像打棒球一样把困难打回去!”
他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刹那间,眼泪流了下来。
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这个人实在是太温暖、太温柔,太过坚强。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控制不住扑倒了他。
两人一起倒在地上,跌落在地的球棒发出了叩隆的声音。
泥土,汗水,青草,铁锈混杂在一起的气味传了过来,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味道了。
英梨梨的嘴唇颤抖着张张合合,却始终冒不出一个音节来。
快点说出口啊!已经可以了!快说出来吧!
然后——
“我会带着热爱,努力的面对一切的。丢人也好,受伤也好,气馁也好,看不到前路的也好,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