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信使 第73章

　　“肯定发现了。”宴青说道：“我交易的物品全都是开门钥匙，再加上我们在里面搜刮了那么多东西，他们进去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必担心，他们即便知道是我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既不会说出去，也找不到我。”

　　他之前在秘库大门思考了那么久，不仅仅是为了逗一下商心泪，更多是在思考用寻宝令交易开门钥匙会造成的影响，而他得出的结论是：暴露是必然，但后果完全可控。

　　梁国皇室虽然知道幕后之人是盗贼，但他们不会公之于众，因为说出去就等于暴露了他们秘库的开门钥匙。皇室秘库这个设计只对不知情者有用，一旦入侵者早有准备，那皇室秘库就相当于毫无设防任人出入的公共厕所。

　　更重要是，他们虽然知道交易板幕后之人是盗贼，但他们仍旧不知道盗贼是谁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梁国皇室将这个消息暴露出去，宴青也不怕，反正他也不在外界活动。唯一的风险是黑狼和白狐能通过这个消息知道宴青是交易板仙人，不过现在的宴青也不怕她们，哪怕她们动手，宴青也能用回归令跑路。

　　说白了，宴青就从未幻想过自己能一直隐瞒交易板仙人的身份，真想隐藏他就不会在交易板出售商品了。他只是习惯性的隐藏起来不希望有人关注自己，但真暴露了他也不怕。

　　我就是偷你秘库，你能咋地？

　　我就是在交易板卖东西不交税，你能咋地？

　　有种来盗贼之家扁我啊！

　　宴青心底里还有点期待梁国皇室泄露出去，这样他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销赃了。想想看，我砍了你们的人，还将你们的信物放到交易板上跟所有人交易，你们要么只能花钱买回来，要么眼睁睁看着信物被别人买走，甚至连阻止交易都做不到，报复也不知道去哪报复……简直是杀人还要诛心。

　　可惜梁国皇室大概不会这么莽，他们家大业大，不像宴青一贫如洗有恃无恐。

　　据说网游文里有两种玩家，一种是闷型，任何出风头的事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发现；一种是骚型，能上公告就上公告，恨不得放个屁也能全服通告。而宴青处于这两个极端的中间，平时不会刻意出风头，但该震惊全服的时候他也勉为其难地接受。

　　“不过，你最近可别再在江南城里夜游。”宴青提醒一句：“梁国皇室现在肯定是外松内紧，你若是被抓到，他们必然会怀疑你是盗贼之家的一员，到时你父亲都未必能保住你。”

　　“知~道~啦~”商心泪撇撇嘴：“跟我哥一样婆妈……”

　　宴青额头青筋都要跳出来了，他喵的你刚才叽叽喳喳我都没烦你，提醒你一句你就烦我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不说话，夹起一个糯米鸡狂吃。

　　商心泪又说了一会商家的事，见宴青一直低头吃东西，连看都不看她，她眨眨眼睛，也不说话了，安静吃点心。

　　过了一会儿都没听见商心泪发言，宴青心想她不是很能说的吗？怎么这就闭嘴了？不过正常人都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她会偃旗息鼓也是理所当然。好歹算是熟人，不能对她太冷淡，而且通过她还可以知道许多信息……

　　心里这般想着，宴青便打算找个话题缓和气氛，可当他转头一看，发现商心泪正睁大眼睛盯着他。

　　“你输啦！”她立刻抓住机会宣布自己的胜利，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看过来了，是我赢了！”

　　宴青愣了一下，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冷冰冰回复道：“幼稚。而且我只是转过来夹个虾饺。”

　　“呵，解释就是掩饰，输了就是输了！”商心泪嘻嘻一笑，将紫菜卷的碟子推过来：“来试试这个，很好吃的。”

　　宴青吃了一条紫菜卷，里面似乎是猪肉、鱼糜和蟹肉，确实很香很好吃。

　　“还行。”他评价道。

　　商心泪切了他一声。

　　经过这个小插曲，虽然仍然是商心泪说，宴青听，但两人都肉眼可见轻松了许多。

　　“说起来，你用不着吃饭都要伪装吧？在盗贼之家这么安全的地方你都非得蒙脸，难道真的丑到见不得人？”商心泪抱怨道。

　　吃饭显然不可能戴面具，他又不是旗木卡卡西，没法做到神速吃饭。不过宴青早有准备，他就像当初去长安一样，用绷带裹住自己的脸，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整得跟志志雄真实似的。

　　面对挑衅，宴青仍旧没有反应，商心泪伸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肘：“让我看看吧，就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不给。”

　　“跟你吃多少顿饭你才肯脱？五顿饭？十顿饭？”

　　宴青感觉怪怪的，只能说不愧是出身豪门，商心泪一开口就有逼良为娼的味道了。

　　“明天你敲门我也不会出来。”

　　“真的吗？我明天预定了东江楼买六味合一至尊麻辣豆腐，每天只卖三份，你没兴趣吗？”

　　宴青身体一顿，忽然觉得鼠和尚确实太早离开江南城了。要是鼠和尚还在，他哪需要等商心泪请吃饭？

　　“对了，我昨晚还送了你红炉火精，那我要求看看你的真容也不过分吧？”

　　“你不是说用来偿还你欠下的救命之恩吗？”

　　“我反悔了，救命之恩以后再还吧，我要用红炉火精换你解开脸上的绷带。”

　　“救命之恩可以以后再还，但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趴在桌上，嘟起嘴道：“就算你很难看我也不会笑你的，这世上有很多改变面容的信物，相信我，你也能成为美男子的！”

　　“随便你怎么说。”宴青淡淡说道：“我并不怕暴露自己的真容，只是觉得没必要。多保留一份秘密，就多一份安全。”

　　只要没人见到他的容颜，那么他以后就算退出盗贼之家也能顺利隐匿下来，没人能追查一个没有露过脸的人。

　　“那你平时跟江十等人相处的时候也会蒙着脸吗？”

　　这个问题还挺难回答……宴青想了想，给出一个真实的答复：“他们从未见过我的脸。”

　　商心泪有些难以置信：“连江十她们都没见过，那岂不是这世上没人见过真正的你？”

　　宴青眨眨眼睛，跟商心泪四目相对。

　　没有比沉默更好的回答。

　　商心泪收敛表情，她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可宴青回答得这么认真，她已经笑不出来了。

　　“你这样活着，不辛苦吗？”

　　宴青摇摇头：“跟江十、鼠和尚相比，不算辛苦。”

　　“我倒是觉得，江十和鼠和尚过得比你轻松许多。”商心泪幽幽说道：“他们都有非常具体的目标，行动时毫无迟疑，就像走在一条笔直的道路上，中间没有任何岔路……所以我曾经觉得你也是这样的人，就像话本里企图征服世界的大魔头，有清晰的规划，强大的执行力，以及死不悔改的决心。”

　　宴青眨眨眼睛，心里有种莫名的高兴。他这个人，你表扬他可能没什么反应，但你夸他玩游戏玩得好，那他肯定会眉飞色舞起来。

　　“可有时候我又感觉，你其实是个迷茫的人。”商心泪继续说道：“虽然你一直在前进，走得比任何人都谨慎，面对任何困难都早有准备……但你不像是在追逐什么，更像是在被什么追逐着。”

　　“你来盗贼之家，到底是想得到什么？”

第128章 诅咒你

　　我来盗贼之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宴青第一反应是感觉莫名其妙，因为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根本不是盗贼，政审三代都清清白白，只是不小心穿越到这个副本里，才被迫跟这群盗贼到处杀人放火，假如有一天他们被神侯府抓了，宴青觉得自己可以辩解一下，他应该算是被裹挟的同谋。

　　而黑狼、白狐、赤蛇她们，有的是为了进入盗贼之家才故意做盗贼，有的是做盗贼顺便碰运气看能不能被盗贼之家征召，无论哪个都心怀鬼胎，属于主观有犯罪意图，客观有犯罪事实。但宴青不一样，他只是无处可去，又不敢踏入弱肉强食的现实丛林，所以才会一直待在盗贼之家……他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可就在得出这个答案的瞬间，宴青便意识到其中的荒谬之处。

　　因为他已经安全了。

　　夜四即将二转，江十即将三转，而鼠和尚到了玄武湖军镇后，不用几天时间也能二转然后朝三转冲锋。甚至不提这些小号，等宴青在交易板换来一本进阶刀法，再把两本秘法书用了，剩下的便是细磨功夫，三次转职已是一片坦途。

　　三转信使，放在什么地方都算是一方高手，更何况他还有回归令，哪怕面对筑基信使也有自保之力。

　　反倒是继续待在盗贼之家风险更大，先不提神侯府追捕，盗贼之家的任务是一次次加码的。譬如在这次倚天盗窃案里，他那边遇到筑基信使郁离居士，黑狼白狐则是与商宣文交战，若不是各种机缘巧合加上实力过人，他们四人未必能全须全尾返回盗贼之家。

　　第二次任务已经接近他们实力上限了。

　　如果宴青继续待在盗贼之家，虽然存在天衣无缝盗取任务目标的可能性，但更大概率发生的事，是他迟早会遇到自己无法抗衡的敌人，跌入重重包围之中难以脱身……盗贼的终点，永远都是这种末路。

　　所以商心泪才问他为什么要来盗贼之家，虽然可以放弃任务，但终究有死亡的可能性。若不是怀着庞大的心愿，谁会一次次参与如此危险的行动？

　　宴青也抿心自问:是啊，我为什么还要留在盗贼之家呢？

　　就像有人在准备结婚的时候，忽然被人问他你到底喜欢伴侣什么地方，然后他忽然惊醒，我好像根本不喜欢身边这个人，只是因为惯性才走到这一步。

　　刚开始的宴青很弱小，必须依托盗贼之家保护自己，哪怕冒险也在可承受范围内。现在他已经有许多保护自己的小号，自身也有一定实力，盗贼之家对他而言不再是必需品，但对他的风险却与日俱增。

　　他可以离开了。

　　接下来去什么地方还不确定，或许可以找商心泪在江南城买座宅院，在主城过逍遥日子天天吃吃喝喝不香吗？还不用出任务。

　　即便宴青想获取盗贼之家的奖励，也无须自己亲自参与，他完全可以起个盗贼小号看能不能混进来。而且盗贼之家的奖励虽然诱人，但并非不可或缺，只要宴青起的小号够多满世界刷副本，几十个小号养他一个大号，他的成长速度绝对不会比黑狼白狐赤蛇慢。

　　即便没有盗贼之家，他一样能筑基升仙。

　　宴青越想越心动，他感觉自己就想某些一边工作一边兼职写小说的作者，有一天发现自己小说收入是工作的好几倍，就会思考自己为什么不辞职……仔细想想好像完全没有不辞职的理由。

　　但隐隐中，他又感觉哪里有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他又说不上来。

　　看来只能听听其他人的想法了。

　　“那你呢？你来盗贼之家是为了什么？”

　　商心泪见他沉默了那么久还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没想到宴青居然反过来问自己。她拿起奶黄包撕开，里面滚烫奶黄的馅料顿时流淌出来，她一边舔一边回道：“一开始是因为好奇，想试试能不能掌握盗贼之家，可以传送到天下任意地方的秘境特性谁不眼馋？后来见你拿了丙子椒林，我自然也想竞拍一个传奇信物，只是没想到在这之前我就从漫宿林地获得一个传奇飞圈。”

　　“但盗贼之家除了传奇信物，还会奖励许多珍稀道具，像红炉火精这种东西，我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怕是四转以上秘境才可能出产。如果盗贼之家的奖励会越来越丰厚，那未来出现筑基丹也毫不稀奇。”商心泪认真说道：“相比起神侯府，从盗贼之家获取筑基丹无疑更加简单也更有可能。”

　　“那你获取筑基丹之后，会继续留在盗贼之家吗？”宴青问道。

　　商心泪理所当然地点头：“会啊，这可是难得的机缘，只要我没遇到必须放弃任务的绝境，自然要一直待下去。”

　　“如果你拥有其他机缘呢？譬如你有办法以极低代价攻克一座四转五转秘境，途中没有任何风险，光是靠秘境你就有远远不断的资源一直修炼到六转，你还会留在盗贼之家？”

　　“会。”

　　“为什么？当你筑基四转之后，盗贼之家匹配给你的任务肯定也是相同层次，到时候你可能遇到比你更强的敌人，甚至会陷入比皇室秘库更难以解决的绝境。如果你有其他更安全的机缘，为何还抓着盗贼之家不放？”宴青很是不解。

　　商心泪将奶黄包吃干净，想了想说道：“按照你这个说法，那我从一开始就没必要努力转职信使。”

　　“我生来就是商家四小姐，从小衣食无忧，任何不舒服都有医师包治百病，我完全可以吃喝玩乐度过一辈子，唯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过是嫁给不喜欢的人——但跟天天磨练技艺的辛苦，去秘境历练的风险相比，嫁人可轻松多了。像我二姐就是如此，前阵子探望她的时候，看得出她很幸福，人生里全是岁月静好，至少比差点困在皇室秘库的我好多了。”

　　宴青听得连连点头，如果他不是穿越到盗贼之家，而是穿越成哪个大家族的纨绔少爷，他才懒得转职，当个好吃懒做的米虫不香吗？

　　“其实我现在也可以休息了，三次转职对我来说不难，而三转信使在家族里已经有一定话语权，至少可以主宰我自己的婚姻。”商心泪瞥了宴青一眼：“我完全可以跟喜欢的人成亲，然后一辈子在家族庇护下活得幸福安康。哪怕商家被排挤出权力中心，也绝不会短了三转信使的供养。”

　　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啊，宴青心里感叹，但也更加好奇：“那你为何不这么做呢？留在盗贼之家是为了力量？为了筑基升仙？为了长生不老？为了见识更多风景？”

　　“你说的都对，我肯定有过这些考量。”商心泪点点头：“但如果要讨论最根本的原因，我的答案大概是……我能。”

　　“我能？”

　　“我能做到别人做不到，我能做得比别人更好。没有那么多目标，很多信使最开始只是能从技艺里找到自己的存在意义，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原来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以走到更高更远，非要说的话就是……天行有常，各司其职。”商心泪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命运会将人推到适合他的位置。”

　　“既然盗贼之家这艘船能载着我到更高更远的地方，我又何必离开？”

　　宴青摇摇头：“但终究是冒着危险……你这个回答说服不了我。”

　　“听起来，你似乎是贵无派？”

　　“贵无？”

　　“以前曾经出现过两种思潮，贵无派就像你一样，只做最安全的事，三转攻克二转秘境，二转攻克一转秘境，以最低伤亡获取资源。反过来的崇有就是抓住一切机缘，尽可能挑战极限，勇猛精进永不停滞。”

　　“你是崇有派？”

　　“准确点说，中原三国全都是崇有派，贵无派资源获取效率太低了，在竞争中很容易处于下风。譬如在梁国，只要世家人才稍微断代，都极有可能被其他世家打压挤出权力中央。”商心泪喝了口热茶，说道：“不过我举出这个例子倒也不是想用现实反驳你，毕竟崇有是整体有利，但贵无对个体而言确实是最安全的生存策略，像我之前就是贵无。”

　　“之前？”宴青敏锐抓住这点。

　　“是的，之前。我之所以从贵无转变为崇有，还是因为你诅咒我。”

　　宴青可不背锅：“女人，屎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没乱说。”商心泪斜了他一眼：“我本来想着三转之后就安心待在家族里，毕竟我父亲也只是三转……是你说我能筑基四转庇佑家族，才让我起了这份从未有过的野心。我要借助盗贼之家走得更远，直到抵达我的极限才肯罢休。”

　　“或许我在途中就会遇到生死危机，到了那个时候我肯定会后悔。但跟放弃盗贼之家，在余生中后悔一辈子相比，还是前者更适合我。”

　　“都怪你诅咒我，现在我可能无法活到寿终正寝了，所以我也要诅咒你。”

　　商心泪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指着宴青画圈圈，嘴里念念有词：

　　“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摘下面具，你会遇到值得信赖的人，你的手下都会以你为荣。”

　　宴青心里一动，他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结果商心泪早就看穿他强硬面具下是不安的灵魂。跟商心泪人情练达的相府千金相比，他还是太嫩了，之前的谨慎是对的，他跟盗贼们接触越多就暴露越多……每次盗贼会议他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穿自己的金玉在外。

　　但看着面前这个嘴角还沾着奶黄的姑娘，宴青却没法害怕起来，反而感到如释重负。就像是杀人犯处理尸体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有人，定睛一看发现是他那位常杀人的朋友……被她发现了也好，至少在她面前不用太认真演。

　　商心泪紧接着碎碎念：“还有，你是头猪，你是头猪，你是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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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魔道凶地

　　宴青抓住她的手指就往外掰，商心泪赶紧抽回来：“要断了要断了！”

　　“哼。”宴青低头开始吃煎饺。

　　“你还没回答我呢。”商心泪问道：“你这头猪来盗贼之家到底是想得到什么？”

　　“为了掌控盗贼之家。”宴青淡淡说道：“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盗贼之家，最便利的地方也莫过于盗贼之家。只要掌握这里，我就永远处于不败之地，而且可以抵达任何地方，没有人能困住我，没有人能威胁我。”

　　“到时候，我就能摘下面具，不再需要隐匿身份。”

　　商心泪提起商宣文的时候，宴青也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漏洞：主城又如何，商宣文不还是在主城被人连续刺杀？平城军营也经常传闻不夜天城的皇帝当街乱杀人，主城不是绝对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