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恋爱游戏？ 第118章

　　这语气。

　　水谷诚瞥了眼，感觉她在发癫。

　　矢岛真衣猛地起身，水谷诚跟着警觉起来，正襟危坐道：“你想干什么？”

　　“陪我去外面看一下雨吧。”

　　“看雨？真的假的。”

　　水谷诚瞠目结舌，指着窗外的雨幕，表情渐渐扭曲了起来。

　　“你还有淋雨的喜好吗？”

　　“没有，就突发奇想。我很无聊，而且看你也很闲的样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点事情做吧？”

　　这倒是正确的。

　　水谷诚是闲不下来的那类人，一闲下来就会去锻炼或者查资料亦或者内卷，如今矢岛真衣提出个看雨的想法，他觉得这货多半是中二病发，更别说她看起来还像是淋雨过来的……他刚这么想，出门一看，就发现了斜倚在防盗门外的透明雨伞。

　　那你是怎么淋湿头发的？

　　水谷诚撑着雨伞，背后的少女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踩着水洼还觉得挺有意思是吧？

　　脚又得脏了。

　　夜灯市的雨夜就像是被浸泡在墨水瓶子里，沥青般的云层在头顶翻涌成海，黑暗浓稠得不剩一丝光源。

　　当然，水谷诚也不可能真跟着矢岛真衣没理由的胡闹。

　　他有他的想法，如今撑着伞步行到自动售卖机跟前，打算买罐可乐，以敬这黯淡的雨夜。

　　这可不是为了矢岛真衣。

　　对街，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招牌被雨幕洇成橘色光斑，远不如跟前自动售卖机的冷光来得清晰。水谷诚微微弯腰，雨伞斜倚在肩头，伞面承接的雨丝簌簌抖落。

　　身后，少女鞋子踏碎水洼，半透明伞面随着哼歌节奏轻轻摇晃。

　　“打算买什么饮料？”水谷诚头也不回地问。

　　“锵锵——”她忽然从伞底探出半张脸，睫毛挂着些微水珠，“来，让我选一选……要不你帮我选吧？我看看你记没记住我喜欢喝什么。”

　　硬币落入金属槽。水谷诚随手拿了罐可乐，再拿了瓶柠檬茶。

　　水谷诚弯腰取出尚带凉意的易拉罐，碳酸气泡在寂静中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有饮料可喝，水谷诚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就这么沉寂半晌，水谷诚发问：“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矢岛真衣原先正美滋滋地喝着柠檬茶，这时候一听，当即愣了一下。

　　转头，却发现水谷诚正目视前方，看样子是在盯着街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

　　矢岛真衣低头想了想，如实说道：

　　“那可就太多了，洁身自好，心地善良，敢作敢当，胆大心细，表里如一……我想夸都夸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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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啦，最最重要的是，简直就跟骑士一样！”

　　矢岛真衣竖起食指，外衣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白得近乎透明，像要融化在自动贩卖机青白色的冷光里。

　　“骑士？”

　　“是的喔，如果说一开始我喜欢的Makotan只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那么，从那次痛击了里香她们之后，Makotan简直就跟我的骑士一样！”

　　“少女总是会期盼着，在最危险的关头，有位身骑骏马的骑士会像英雄一样出现，披荆斩棘将她给救回去……有的人没有等到，但有的人已经遇到了。”

　　说着，矢岛真衣低下头。

　　少女的雨伞也斜倚着肩膀，伞沿不断滴落银线。

　　远处通勤电车的方向传来末班电车的轰鸣，声波碾过雨帘时泛起些微震颤。

　　曾经的矢岛真衣，似乎也像她的母亲那样幻想过，会有一位骑士救她于水火之中。

　　矢岛真衣的母亲献身于她的真爱，义无反顾地追随她的骑士，给矢岛家的家主上演了一出公主与骑士私奔的戏码，直到现在那位顽固老头都还无法原谅女儿的作为。

　　但现实往往是无奈的，美丽的爱情故事也习惯以悲剧收尾。

　　带她母亲离开矢岛家的骑士先生，在妻子身患遗传病时亦无能为力，就算去给糟老头子磕头都没能得到对方的谅解，好歹也是个社会精英，赚来的钱居然连为爱人续命都做不到。

　　在公主逝世后，骑士也只能黯然地将自身埋在职场与事业之中，最终积劳成疾，终于追着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离开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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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只剩下他们那无依无靠的女儿，还孤苦伶仃地徘徊于人世间……直到最后的希望也被掐灭，干脆就一家人团团圆圆了。

　　“能够遇到骑士的公主，究竟是幸福呢？还是不幸福呢？”

　　水谷诚就这么慢悠悠地听着，少女讲述着她对他的喜爱，也讲述了她父母的爱情故事。

　　少年倒是意外发现了一件事——她把他当成了骑士一般的存在，但他却没能把她当成公主。

　　他是不喜欢装傻的。

　　早在矢岛真衣向他表露爱意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拒绝了矢岛真衣，并且跟这姑娘明说了，他只想跟她交个朋友。

　　但这种提示在后面看来，效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这姑娘的追求依旧死缠烂打，无论他重复多少次的淡漠，她都不为所动，执拗地追在他屁股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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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追着追着，还真就让他也产生了一些不太合适的触动。

　　近一个月的接触与互动，矢岛真衣其实是他这升上高一以来接触最多的人了，算上少女有事没事就会找他闲聊的记录，他们交谈的次数甚至要超过他的好义子久保真司。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水谷诚也隐隐意识到了，事态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发展，他本来应该是这段关系里最坚定的那个锚点，但人的适应力似乎总是那么沟槽的强大，令他都有些适应了矢岛真衣的唠叨以及追求。

　　并且，在某些关键时刻，还会有所触动……这位日常搞笑的美少女，在真正恬静的时候，也是真能把他给撩到。

　　从他偶然间会有心跳加速的那一刻起，心情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当然，尽管心理活动颇为活跃，但水谷诚依旧保持着高冷的风范，他倚着自动售卖机，远眺的神情格外专注，让人猜不透他内心所想。

　　矢岛真衣微微睁大眼睛，一脸欣赏地瞧着这位美少年看，湿漉漉的雨天总是散发出一股霉味，而她任性地把水谷诚给拽到了室外，这霉味似乎也被某种酸甜的味道给盖了过去。

　　哦，原来是她手里柠檬茶的味道啊。

　　公寓楼上，佐鸟佳子正扒拉在窗边，小脸贴在窗玻璃上，稚嫩的小脸蛋看着甚至有些变形。

　　她就这么一脸OVO地看着窗台下的风景，万分好奇这位胸怀宽广的大姐姐打算用什么方式把她家大哥哥给拿下。

　　又或者，大概率拿不下？

　　水谷诚的问题答完了，轮到矢岛真衣轻轻歪头，小声地问道：“那你呢？”

　　水谷诚放下了可乐罐，好奇道：“什么我？”

　　“你又为什么不愿意喜欢我呢？”

　　所谓的观察，从来都不是单向的。

　　就像那句话说得好——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这个道理放在水谷诚以及矢岛真衣身上，也是成立的。

　　水谷诚观察着矢岛真衣，但落在少女眼中，少女也正借此机会观察着他。

　　面对某人厚重的心之壁，矢岛真衣窥见了一丝丝苗头……他并非铁石心肠的苦行僧，也并非对少女的亲近毫无察觉。

　　他啊，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愿意喜欢她。

　　矢岛真衣那漂亮的脸蛋上闪过苦恼之色，伞外的飘渺的雨幕斜斜泼洒在人身上，将她好不容易擦干的发梢又一次打湿。她卷了卷那湿润的发梢，又等了一小会，才等到水谷诚那似是无语的叹气。

　　她抬头，就看到了水谷诚瞥过来的，像是看笨蛋的眼神。

　　“理由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啊？”

　　“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个人。”水谷诚将易拉罐里的碳酸饮料一饮而尽，嗤笑一声：“除了你之外，又不是没人跟我告白。我全都拒绝了，而不是说单单拒绝你而已。”

　　矢岛真衣不依不饶：“那你不谈恋爱的理由又是什么？”

　　水谷诚这厮就装起了文青，抬头看向了泼墨似的浓郁乌云。

　　他说道：“恋爱恋爱，你要的是恋，还是爱？前者过于肤浅，后者过于沉重，且并非所有的恋最后都能走向爱。对我来说，恋爱这东西，就是必须得爱上某个人才行，但爱这种事情吧……你不觉得会很麻烦吗？”

　　“爱上一个人，很麻烦。”

　　“背负着这种爱上某个人的情感，会觉得自己肩膀上很沉重，就连走起路来都浑身不自在，总得考虑着谁谁谁的想法，又得考虑着谁谁谁的幸福……沉重、麻烦，而且一经出现，就永远不会消失，这份重量会伴随着你直至一生的结束。”

　　矢岛真衣无意识旋转着伞柄，这一沉默就是许久，在旋转倾斜之下，那雨伞的边缘坠下的雨珠更是相连成线，哗啦啦落个不停。

　　直到少女双手扶住伞柄，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上终于又掠起一抹充满活力的轻快笑容。

　　“那我听出来了。”

　　水谷诚严阵以待：“阁下又有何高论？”

　　“你害怕了。”

　　这女侠一开口，就直接把某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天生战狂给贬成了懦夫。水谷诚当即满脸黑线，有姑娘当着你的面暗戳戳说你胆小鬼呢，这评价又有谁抵挡得住？

　　但是，她抬头挺胸，骄傲得像是开屏了的孔雀一样，那汹涌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

　　“你怕你最后喜欢上了我，却会对我不够好，没办法像你想的那样，把你最好的东西通通都给交我。”

　　他一定是怕了，对吗？

　　矢岛真衣大大方方地收起了伞，水谷诚手疾眼快将伞递到了矢岛真衣的头顶，这番下意识的举动惹得少女窃笑起来，很快窃笑又变成了大大方方的笑，她把她的伞拄在手上，躲到了水谷诚的雨伞下面。

　　她心想。

　　他一定是在害怕，怕他自己没有完整的爱上某个人的能力。

　　“你是一个温柔到无可救药的人啊，诚。”

　　黑夜中，少女的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出不可避免的黯淡，甚至连瞳孔都看不清晰，但水谷诚却隐隐感觉这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能直接看到人的心底上去。

　　“你害怕，但我不害怕。”

　　“要是诚真的是一个害怕爱人不够深刻的小男生，那我就想陪着诚一起长大，等将来，诚变成敢于负责的真正的男子汉的那一天，一定就是我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时候啦~！”

　　水谷诚觉得这厮多半是旮旯给木看多了。

　　你是看着旮旯给木学做人的吗？！

　　这浓度比我还高！

　　他满脸黑线，正想跟这姑娘解释一番——现实并非旮旯给木，二次元三次元不分的下场就是社死大危机。

　　但看着这姑娘喜笑颜开的表情，他又默默把这些扫兴的话给咽了回去。

　　行，你笑得好看，你说得就有道理。

　　水谷诚看远了，慢悠悠地望着这雨幕中的世界，两人像是被隔绝在了某个狭小的天地间，只剩下唰唰雨声，伴随着潮湿的气息以及晚风的凉意，吹在脸上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清醒的现实，亦或者是偶然间发癫的狂梦。

　　哪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天气下，在外面撑伞看雨？

　　在梦里更常有吧。

　　正这么想着，眼前突然弹出了一个窗口。

　　CG：【惧怕不够热烈的爱，怎么不算爱？】

　　跟之前的黑屏红字大不一样，这特么的自带了一个壁纸一样的CG截图。

　　“？”

　　我去。

　　统子你还有这功能？

　　而且你怎么还能在这种地方刷存在感？

　　你个死魂游，还真把自己当恋爱游戏啦？！

　　水谷诚恨得牙痒痒。

　　少年回眸一瞪：“回去，别做白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