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末日 第266章

作者:吃书妖

  “退一步说,哪怕真的是一点点希望都没有,你也至少可以摸索出来‘度朔山’技术资料被存放在什么位置吧。为什么现在还要重新潜入去做确认呢?”

  闻言,七号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说:“我既不是人神,又不具备非人的精神构造,怎么可能像是你们一样把死亡体验当成家常便饭无限制地承受啊……别说是几万次,让我死个几百次就差不多该濒临崩溃了。

  “这还是因为我是半神,换成是普通的人类和猎魔人,经历个几次、最多十几次切实的死亡体验,怎么说灵魂也该自我凋亡了。”

  过去的人道司秘密据点里面关押的猎魔人实验体们,记得也是因为死了太多次,所以灵魂会在回忆起死亡真相以后进入无可挽回的凋亡。

  有着不死身能力的猎魔人,大多数是肉体层面的不死,或者是建立在灵魂并未过度破损条件下的不死。那其实更加接近于耐久和再生的领域,并不是真正地经历死亡。哪怕是游魂的伪名不死身,很可能也是通过“虚假之死”规避了真实的死亡体验。普通的猎魔人即使真的获得了“哪怕魂飞魄散也可以无限次重新来过”的力量,其精神也耐受不住无限次的死亡体验。

  显灵不死身就在后面这个范畴里面。七号的“读档重来”大概也是。对我来说哪怕是魂飞魄散,只要是不伤害到真灵,那就等同于无伤,于是逐渐地忘记了死亡体验本身的破坏性。正儿八经的人类要是像我一样死,早就不知道崩溃过多少遍了。

  “另外,因为现在死后世界的时间和空间都呈现出碎片化现象,我在时间层面上的移动,很多时候也可以被视为空间层面的移动。”七号继续说,“用方便理解的话来说就是,我在利用死亡回归把自己重置之后再次潜入黄泉福音院,潜入的也未必是‘被我入侵之前的目的地’,而是‘遭到我上次入侵之后的目的地’……”

  小碗感叹了一声,“七号女士还真是生不逢时……不,应该说是‘生不逢地’吗?这么强大的异能,遇到了这么糟糕的时空……”

  “就是这样。所以……其实我过去还是有尝试过入侵黄泉福音院的,只是在很初步的阶段就失败了。那边现在有很多专门针对我的探测和陷阱措施,我实在是无法再次展开活动。不过好在如今有了小碗同行,那些东西都可以无视了。”七号说。

  “原来如此……”我点头,“好,我这里已经治疗得差不多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潜入吧。”

  之前的战斗为我的真灵造成的损伤,远不及第一次接受小碗治疗之前来得深重。再加上小碗似乎也比起第一次更加熟练,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哪里有问题了。

  我撑着膝盖从地上站立起来,小碗也离开我的背后,牵住了我的右手。接着我朝向七号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七号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掌。同时,小碗身上散发出了神秘的波动,仿佛无形的迷彩一样覆盖住了我们三人。

  “作战开始。”七号说。

  -

  我的视野倏然发生了变化。

  七号的空间转移能力发动了。可能是因为情况没有那么紧急,这一次,她没有拿出来那把左轮手枪打爆自己的脑袋,而是正常地进行了传送。或者以她的能力是以死亡为前提的说法来看,这种方式才是不正常的?总之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喜欢自杀,七号显然也是有着正常人类的感性。

  从普通人的视角来看,空间转移都是一瞬间的功夫,而对我来说则并非如此。就像是动态视力优秀的人可以看到更加丰富的物质运动过程,我的意识也可以捕捉到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存在的过程。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拖拽着进入了黑暗的深海,在湍急的暗流之中不断地前进。右手仍然可以感受到小碗手掌的触感,这令我感到了放心。

  经过了无法描述时间长短的时间,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旷荒芜的庭院里面。

  “到了。”七号的声音在我的左边响起来。

  她放开了我的左手,观察周围。

  而小碗则站在了我的右边。通过仍然牵着的手掌,可以感受到小碗本能地绷紧了自己的身体,她目光警觉地扫视这个场景。这里不再是中立地带,而是敌军的腹地,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我也观察着这片庭院。在偌大的空地周围,有着花坛和草坪,然而花坛里面都是枯萎的植物,草坪也是杂草丛生,甚至连杂草本身都是干枯的。而在远处则可以看到很多大小不一的建筑物,一部分黑灯瞎火,一部分灯火通明。

  这里给我以一股似曾相识的印象。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地方。很快,我就在自己的记忆里面检索到了对应的场所。

  ——是麻早的梦境。

  我曾经在麻早的梦境里面进入过这片庭院,甚至还在那里与命浊有过一次短促的交手。

  麻早曾经说过,这片庭院是福音院的场景。考虑到她曾经是黄泉的学生和部下,她根据自己朦胧而又碎片化的记忆所指向的,应该就是这座黄泉福音院。

  梦中的场景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就像是幻想之物闯入了现实……虽然把属于灵魂和精神的死后世界称之为“现实”多少有点奇怪,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产生了感慨万千的情绪。

  而与梦境里面的庭院不同的是,这里并不是空无一人。

  庭院里面有几个穿着黑色古风制服的人在走动和休息,似乎是福音院的修士们。而在远处还可以看到围绕庭院的回廊,也有一些修士在经过。

  对于我们这些突然出现在此地的人,这些修士看上去都是毫无反应。不像是过于散漫造成的,也不是真的无法看见我们。从他们偶尔掠过的目光可以判断出来,他们都可以看见我们,只是都把我们当成了“出现在此地也毫无违和感的人物”。

  这就是小碗的天人合一。

  类似的效果,不止是我,七号也可以凭借自己的灵魂力量做到,却都很容易被可能存在于此地的黄泉所感知到——不对,并不是“可能”。我可以做出判断,黄泉就身处于这个地方。

  这是一种模模糊糊的、又不容置疑的直觉,就像是被关进了铁做的笼子,与猛兽共处一室。即使闭着眼睛,也可以聆听到身边那充满危险味道的粗重呼吸。

第569章 罗山正统

  虽然知道黄泉此刻就在这座福音院内部,但是我无法锁定到他的具体位置。

  确切地说,是不可以去尝试锁定他的具体位置。本来我就是把黄泉当成迟早要杀死的目标,这时候还要拿自己的意识去扫描他的所在,那简直就是生怕他注意不到这边的造访。

  人神所具有的能力是可以从其性格窥见一二的。毕竟法力本身在大多数情况下就是使用者心灵的具现化。如果是小心谨慎的人,就会容易获得危险探测方向的特长。相信黄泉也有那么一个两个这方面的特殊天赋。纵然是在我们没有犯下任何错误的情况下,对方也是有可能随时觉察到我们存在的。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如何调查这座福音院?是想要就这么脚踏实地地进行地毯式搜查吗?”我问七号。

  “当然不是。那样效率太差了,时间拖延太久的话也难免生变。”七号说,“就先问问‘本地人’吧。可以劳烦你出手吗?”

  我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一起离开了这处庭院,进入了福音院建筑内部。

  黄泉福音院的内部构造与前段时间探索过的太岁福音院废址差不多,只是这里没有遭到水淹,建筑相对完好,并且更有人类活动的气息。

  话虽如此,这里的“人味儿”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死后世界,人们都不讲究烟火气和环境印象,到处充满了死气沉沉的味道。就好像之前的庭院,明明有着专门种植花花草草的地方,却看不到专门养护的人员,放任庭院花草衰败。

  既然在死后世界没办法好好种植绿化,那么就应该把相关设施都撤走,眼不见为净,可他们好像连这个都懒得做。

  这似乎并不是因为福音院这个势力缺乏向心力和组织力,相反,在走廊内部来来往往的修士们给人以秩序井然、训练有素的印象。听上去好像有些军队的意思,实际上不是那样。如果把势力比喻为人,那么福音院就好像是苦修者。尽管不修边幅,却暗藏着狂热的集体信仰和意念。

  “黄泉福音院的修士们,基本上都是人神黄泉的信徒。”七号见怪不怪地说,“信众往往会受到自己所信仰之神的影响。越是信仰虔诚,越是会在集体层面上体现出该人神的性质。

  “基本上,黄泉是一个不讲究物质享受、以合理性为行动指针的学者。虽然有着人际交往方面的技能和知识,但本身并不是喜欢与人交流的性格,也缺乏把环境变得更好的动力。只要不是差到自己都难以忍受,就都可以将其适应。

  “因此黄泉信众也大多是这种类型。人际关系也好、生活环境也罢,除了修行和工作以外的所有事情,他们都是得过且过、随波逐流……虽然这座福音院里面也不是没有专门负责打理和美化环境的人员,但是既然大家都不在乎,那么对于环境的标准就会相应地降低。”

  在有些魔幻故事里面,神明的性格会受到信众的信仰意念影响,而在这里则显然是反过来的。

  七号继续说:“同时,对于屠杀全人类的计划也是如此。虽然这个方案是黄泉亲自提出的,但黄泉自己也未必是真的怀有‘即使如此也一定要拯救世界’的大决心。他本来就对于全人类的死活漠不关心,‘既然就这个办法,那就按照这个来吧’,他多半只是这么想的。

  “在这里的修士们也都是如此,并不是因为对于世界和种族延续有着浓重的执念,而是因为这个方法比较合理,作为执行者的自己也有机会拿到通往未来的方舟船票,不想要和旧人类史一起陪葬,所以就顺水推舟地做下去。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会制造多少的悲剧和泪水,他们是不会在乎的。凡人们就是被屠杀多少个亿又如何,只要把他们全部杀掉,就可以保证自己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不会毁灭,那么凡人们就活该统统去死……以修为的有无作为谁更该活下去的判断基准和合法性,这种思想在你们那边,应该算是‘超凡主义’吧?”

  我想了想后回答:“差不多。”

  说话间,我看到一个穿戴特殊的修士从走廊的对面走了过来。那是个面容衰老的男性,尽管都是穿着黑色制服,可眼前这个修士身上明显多了一些装饰和徽章。周围路过的修士们看到他,也纷纷停下步伐做出礼仪动作。

  看得出来这个人身居高位,想必知晓不少情报。从灵魂也可以判断出来,这是个成级别的角色。或者用超凡主义的口气,应该称之为“成境修士”?

  还是那句话,虽说成级别在我眼里只是小角色,可是放在罗山整体,成级别可以说是非常接近金字塔尖的人物。相信在福音院也是如此,比起这个修士还要高位的角色应该不会很多。

  ——那么,就选他吧。

  我带着七号和小碗一起故意拦截到了这个成境修士的面前。他像是这才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停止了自己的步伐,然后露出来疑惑的表情,皱着眉头问:“你们这是……等等,你们是谁?没见过的长相……”

  没有等到他做出警戒的反应,我就率先说话:“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奴隶。你不得做出任何违抗我们的行为,也不得对于我们的提问做出任何撒谎、隐瞒、沉默的反应。”

  “什么……!”成境修士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到底——”

  他似乎想要大声说话,同时做出什么攻击动作来。然而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并且本来想要做出的动作也半途而废,整个人好像石化了。

  我的言灵之力已经彻底禁锢住了他。无论他是想要发出什么动静来吸引周围的注意,还是想要做出有害于我们的动作,最后都会被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所阻止。

  这不止是作用于他身体和灵魂的律令,同时也作用于他周围的空气和空间。哪怕他有办法挣脱这个律令、然后大喊大叫着逃跑,他周围的空气也会拒绝传播他发出的声音,而空间也会自动拉伸变化,让他永远无法逃出我们的身边。

  或许他还有其他专门用来通风报信的道具和法术……那些也都没用了。在压倒性的律令力量之下,那些花里胡哨的方法都只有被无效化的结果。甚至就连他自身的生死,也是我一言可决的事情。

  我尽可能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他身上,以免泄露出去什么波动,让远处的黄泉产生反应。

  小碗尽管肯定有着预料,却还是对这一幕画面发出了惊叹:“这么快就解决了……”

  “虽说具体效果不太一样,其实你也有能力对其他人做到类似的事情。”我说。

  身为神性之子,小碗也是有着言灵之力的,只是和大无常的言灵之力不太一样。

  小碗可以让他人对她产生信赖感、亲切感,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话语、响应她的号令,成为她的追随者。在远古时期,这种一呼百应的非凡领袖魅力也被视为圣王明君的气场,就连天地也会像是人心一样变得风调雨顺,是一种“治世之力”。

  尽管由于狂气的存在,使得她在死后世界难以对众人施展这种本领,不过有了神印碎片之力,我相信她是可以设法突破这层障碍的。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自己也要诚心待人——因为神性之子的言灵之力,是一种“对话的能力”,追求的是和谐的结果。

  大无常的言灵之力,则是“命令的能力”,最后达成的是强迫他人和世界做出理想反应的结果。

  “神明的言灵……无论见识多少次,都是那么不讲道理啊……”

  七号似乎是对于眼前这个身居高位、却在转眼间就被支配生死的成境修士产生了奇怪的共情,发出来一声感叹。

  “你是……虹草!”

  成境修士显然认出了七号的身份,又看向了我,表情更加惊愕,“人神……不,这个感觉……灾之大魔?为什么灾之大魔会出现在这里!?”

  “好久不见了啊,我记得,现在是你和其他几个干部在替黄泉管理这座福音院吧?”七号冷眼看着对方,“黄泉福音院追杀太岁军的事情,应该也有一部分是你在幕后出谋划策吧,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成境修士脸色数变。

  原来这两个人认识。曾经同为福音院高层人物,倒是理所当然。

  就我的第一印象,这个成境修士应该不是赐福修士,而是七号曾经说过的,接受了福音院的完整系统性教育、作为高层干部被栽培的人才。甚至从其衰老面相来看,没准儿还是在那套制度出现之前就已经成为了高层干部的老资格。

  “不过,现在那些恩怨需要暂时搁置一下,我们有事情想要问你。”七号说,“‘度朔山’技术资料被你们保管在什么地方?还有,你是否知道黄泉把神印碎片放在了哪里?”

  成境修士愣怔了下,“‘度朔山’?神印碎片?我不知道……‘度朔山’那个东西不是还在技术雏形阶段吗?难不成黄泉神自己将其完成了?”

  七号露出了非常嫌弃的表情,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真没用啊。……说来也是,那么重要的情报,黄泉怎么可能会告诉你这么一个被随便问问,就什么都往外说的货色呢。”

  而成境修士却是没有顾及自己遭到的羞辱,“度朔山”这个关键词像是刺激了他的联想力,让他迅速地推理到了很多信息。

  他的目光转向了我,声音之中出现了颤抖和敬畏,“我、我明白了……你不是灾之大魔,大魔不可能化为人形、口吐人言……你是从生者世界穿越到死后世界的灾之大魔的原型?第二罗山的大无常?”

  “你的脑筋倒是动得很快,但你是不是忘记了,现在应该是你回答我们的问题才对?”我说,“还有……‘第二罗山’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第一罗山?把你想到的都说出来。”

  成境修士无法违抗我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说:“那边就连我们的记录都已经抹去了吗?我们福音院……才是罗山的正统啊。”

第570章 福音院的起源

  福音院才是罗山的正统?

  这句话真是令我意外,但是,我很快就将自己脑海里面的数条线索结合到了一起。福音院的人神黄泉,过去是命浊的授业恩师;被称呼为福音院主的阎摩,同时也是罗山的三大创始人之一;以及……

  在过去,突袭人道司总据点的前夕,当我询问命浊为何对于麻早梦境的风景那么吃惊时,命浊给过我一个耐人寻味的回答——麻早梦境里面出现的福音院建筑,在命浊看来像是一百多年前的罗山。

  本来我怀疑过福音院会不会是末日时代的罗山残存势力,虽然这条怀疑随着发现这里并不是末日时代而推翻,但是在此刻又以另外一种形式回归了。

  我抓住了这个成境修士的头颅,然后以念话形式询问:“麻烦你告诉我详细情况。”

  现在的我不需要赝造水中月也可以与人建立起念话联系。不如说,对于使用灵魂力量的绝大多数猎魔人而言,念话本来就是个稀松平常的技巧,我在成为大无常以后才慢慢地学会自主发动反而是不正常的。

  而在言灵之力的作用下,成境修士无法做到隐瞒自己的念头。大量的信息顺着念话的联系朝着我这边传递过来,短短两三秒钟,我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福音院的源头,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罗山全面撤出死后世界的时期。

  卦天师过去预言的“死后世界即将毁灭”,对应的是如今“死后世界被奈落福音改造为末日时代”的事件。而在当时,死后世界的罗山会迎接何种命运,一切都是未知的。罗山全体人员如果不撤离,那就只有怀揣不安等待命运的审判。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有不少人选择了留守在死后世界。

  尽管听上去令人难以理解,不过随着对于罗山文化的深入了解,我也算是能够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了。罗山上下普遍以能够自由出入生死为荣誉,并且崇拜死后世界冥冥中存在的意志、也就是如今奄奄一息的奈落意志。以至于罗山在断绝与死后世界的联系以后,这份空缺的情感需求使得本来不受欢迎的命浊,一跃成为了罗山拥有最多信徒的大无常。

  那么在当时,愿意停留在死后世界见证毁灭的狂热者肯定也大有人在。就连某些大无常也做出了留下的选择。

  区区“可以毁灭死后世界的浩劫”而已,真的有必要落荒而逃吗?相同规模的事情,大无常花费足够长的时间也可以做到——这么想的人肯定也是有的。况且既然卦天师预言了“毁灭死后世界的浩劫还会在未来流出到生者世界”,那么即使是撤离到生者世界或许也是缺乏意义,这场灾难迟早是要面临的。与其如此,不如就在死后世界将其扼杀。

  于是当时就有三个大无常率领着自己的信徒们留在了死后世界,分别是阎摩和太岁,以及黄泉……虽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黄泉这个以小心谨慎闻名的大无常也会选择留下来面对灾难,总之他就是这么干了。

  留下来的人们以罗山正统自居,并且准备迎接灾难。一开始,死后世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仅仅是不知为何与生者世界断开了联系,再也无法互通往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面,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外边的罗山势力故意摧毁了两界交互的门户。他们尝试了无数种手段都无法重新建立起与生者世界之间的通道,就这么度过了漫长的光阴。

  具体是多少时间也不太清楚,就算是在末日还没有降临的时间段,死后世界的时间也是远不及生者世界那么清楚的。这里毕竟是没有日升日落的世界,而且作为精神性的时空,很多方面都没有物质世界那么严格精密。

  之后某一日,死后世界突然天变地易,变成了人类文明毁灭之后的样子。奈落意志也遭到取代,换成了奈落福音。

  这个时期的留守势力经历了很多重大的变故。支离破碎的时间和空间、遍布大地的末日怪异、无处不在的狂气等等恐怖现象,使得三个人神的信徒群体出现了大量减员。幸存下来的人们也变得逐渐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就连“自己所处的时空是死后世界”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淡忘了,更加不要说是再以罗山正统自居。

  被我俘虏的这个成境修士算是相当老资格的“前辈人物”,是从一百多年前存活至今的老人。卓越的修为是他安身立命的资本,对于过去的认知也是他可以成为如今福音院高层的理由。饶是如此,他其实也忘记了过去经历的大部分事件和细节,只是朦朦胧胧地记得简单的脉络而已。

  通过未知的手段,阎摩与奈落福音进行了未知的交涉,并且在回归之后把势力名称改成了“福音院”。“赐福”等等能够帮助幸存者群体在“末日时代”安身立命的重要物品也是在那个时期才开始大量出现的。福音院得以作为组织势力在死后世界重新站稳脚跟。

  同时,阎摩似乎是在与奈落福音的交涉中得知了不少的真相。死后世界如此变化的缘由,以及末日的存在……他把这些真相公布给了福音院高层,人类屠杀计划则是之后出现的。

  如今福音院大部分负责屠杀计划的执行者,都以为自己是在末日时代以杀生的手段拯救世界和种族,却不知道这里甚至都不是生者世界。

  之所以没有把真相广而告之,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与太岁军那边相同,福音院这边的集体心理趋势也是非常不乐观。在漫长的时间里只能生活在呈现出末日景象的死后世界,又被狂气每时每刻地侵染心灵,使得大多数人都暗藏扭曲病态的求死心理。

  况且就算是公布了真相,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的心灵又会在狂气的影响之下再次回归蒙昧,以“末日时代的生存者”自居——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失常自我认知,恐怕也是如今拟态为末日时代的死后世界所弥漫的一种无形精神暗示,也是狂气的一部分体现。

  “这就是福音院的由来吗……”我消化了这些信息。

  至于这个成境修士之前以为的“罗山抹去了他们的记录”,事情大概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我过去之所以没有接触到与其相关的资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我孤陋寡闻,另一方面则可能是因为那些资料被边缘化了。

  边缘化的理由估计也不是由于什么政治因素,纯粹就是失去了重视而已。就像是在新闻学里面,覆盖某个热点新闻最有效的手段,并不是报道规制等等手段,而是用更多更大的热点新闻转移群众的视线。

  天上的群星其实在白天也是存在的,只是被太阳的光芒覆盖了而已。相较于那些已经不在罗山的大无常及其信徒群体,人们当然是更加重视仍然留在罗山的那些大无常。

  当然,“在罗山全面撤出死后世界的同时,有三个大无常及其信徒群体选择了留下”——这种规模的事情不止是“热点新闻”那么简单,也是“重大的历史事件”,是必定要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并且在后人之中广为流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