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瑞
一想到千岁哒哒哒的轻快上楼声，素世就不得不真的感叹一句时光完全抛弃了她。
推门、跨台阶、走到洗衣机前，四周落地的玻璃窗将下午最后的温柔撒在素世身上。
马上又要开始纠结明天吃什么了呢，人的一生能选择的事情不多，吃什么是其中之一。
打开洗衣机素世看见了千岁的小熊，她笑着眯起眼将它抱了出来。
“明明蛮干净的却想要清洗嘛。而且这种小玩具怎么可能放在洗衣机里洗嘛。”
她小时候的那只玩具熊就是被母亲丢洗衣机里搓坏的来着，哈哈，当时哭的可真惨。
素世拿了一个干净的盆接了点水打算自己手动搓洗，千岁真幸运，居然有一个能给她手洗娃娃的母亲。
玩具熊的毛发不是很平整，有一种很老旧但又经常晒太阳的触感，素世的手在凉水中接触着小熊，突然在它的背部摸到了什么东西…
“嗯？”
这是什么？
借助日光素世眯起眼，才发现小熊背后有一条线…不，不止是一条，是很多条缝合线。
这是…一个原来被撕裂而开，后面被缝合上的泰迪熊？
“嘶。”
素世内心的不安开始蔓延，她把泰迪熊翻了过来，注视着对方漆黑如黑珍珠一般的眸子，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好像…是我的那只？】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那一只，那脚边上…不对，是腰线的位置应该残余着没有剪干净的丝织标签…
不会的吧，不会真的有吧…
素世沉默着，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留，她找了一次又一次，不过所幸并没有看见。
“哈哈，我就说，怎么可能是我的那一只哦。”
素世像是松了口气，继续为自己的便宜女儿清洗玩具熊，不过当她洗完时发现小熊的脚底好像还封着几条线。
她将泰迪熊颠倒过来，映入眼帘的字迹却让她笑不出来了。
【SOYO】
这是…谁缝上去的？
总不能是巧合吧。
她急忙继续检查泰迪熊的腰部，果然，她找到了端倪。
虽然那地方确实是找不到标签残余了，可那块相对稀疏的毛发似乎已经证明了什么。
“……”
妈妈把小时候自己的玩具，送给了千岁？
为什么这个本应该不存在的玩具回来了…还不属于自己了。
就和母亲的爱一样。
母亲从来没有陪伴过自己，却陪伴着千岁，难不成是想要变相的补偿我吗。
【可我，还是没有感受到母亲的关怀啊…】
素世的面色在变冷，尽管她知道自己只是想多了，可一看到这个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和曾经属于自己的母爱都被长崎千岁抢走后，她就莫名其妙感到心塞。
明明是自己的玩具熊，怎么可以给别人啊…好过分，虽然…也没有那么过分。
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闹别扭，果然是压力太大了吗。
“唉…产生这种想法，真是的…”
泰迪熊被挂在了晾衣架上，素世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千岁瑟瑟发抖的缩在墙角。
千岁只是看了一眼素世就逃走了，完全不给素世反应的机会。
“欸？别走…”
Ch140.长崎宅，抱团哭泣的母女
“喂！别走啊…”
嘶，刚才自己的样子，不会把千岁吓到了吧？
最近忙着工作再加上母亲的病重，心情的变化多端着实把素世自己都吓到了。
如果这份情绪影响到了小孩子…
顾不得手上还沾着水渍，素世随意在身上擦了擦就追着千岁下了楼。
其实比起照顾小孩子她更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比如去哪里度个假又或者是在床上睡个十天半个月——
其实素世一直没有从母亲突然病倒的阴影之中走出来，尤其是她看见对方那血色缺失的脸颊时，内心的悲伤更是难以抑制。
母亲也老了呢。
那个坚强的母亲也被时间打败了吗。
在一楼，素世已经看不见千岁的影子了。
那孩子很乖绝对不是想要捉弄她，看来是真的被自己刚才的样子给吓住了。
“小岁？小岁！是妈妈哦，你在哪里？”
熟悉的地方传来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那里是衣帽间。
“这孩子怎么一受惊就躲柜子里呀，真是的…”
素世拉开了一点衣柜的门，果然看见长崎千岁在橱柜之中瑟瑟发抖。
她的眼角略微泛红，身子也在哆哆嗦嗦，只是一丝的光芒进入都能吓到她。
因为过于乖巧，导致素世其实一直没有想起来这个孩子也才六岁罢了。
“小岁？妈妈刚刚的样子没有吓到你吧。”
愈发觉得自己像是恶毒继母或者老巫婆了，这种奇妙的既视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呜…妈妈刚才，好可怕…眼神，好凉…”
声音里甚至带上哭腔了啊？你怎么可以这么作弊，会让我更加内疚的呀。
素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清楚不能把对方放在柜子里不管不顾。
“妈妈刚才…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妈妈抱你出来可以吗？我们不待在柜子里了好不好呀。”
“不要！”
出乎意料的，素世被千岁拒绝了。
只见柜子里的千岁又往里面缩了缩，但其实她的身后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为什么，”当沉默蔓延，素世选择了先开口，“会一直往衣柜里躲呢。”
“奶奶说了，想要哭泣就要找一个密闭的空间，这样就不会有人笑话了…妈妈快走开，我要哭哭了…”
“噗呲，你这孩子。”
妈妈小时候有没有和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素世感到恍惚，她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母亲抱着自己安抚着。
柜子中的小孩、回忆里的自己、已经远去的母亲，直到现在素世才意识到，三人之间的联系其实比她想象里还要深刻许多。
“……”
带着光斑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闪烁着，素世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某一天。
一个等待父母回家却什么也没有等来的小女孩选择躲进了柜子里。
那天的自己在柜子里做了什么。
那天的自己在柜子里留下了一张纸条，虽然她那时候写字还是歪歪扭扭的，但还是在那个充满安全感的小柜子里写下了【柜子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天自己睡着了，是母亲把自己抱出来的…
就和…
当素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将千岁抱了出来。
小时候的那天醒来之后发现纸条不见了，那之后母亲也是每天都尽量早点赶回来…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吗。
母亲和自己都老了呢。
“妈妈？妈妈为什么也哭了？”
“妈妈在想念自己的妈妈哦…”
原来母亲一直记得那时候的柜子吗。
她甚至还将这种笨蛋话告诉了小岁，真是的，明明自己只躲入过柜子里一次。
明明自己一直是很听话的在餐桌上等她回来的。
“妈妈不哭了好不好…是、是不是岁让妈妈不好受了，岁以后不再躲进柜子里了…妈妈能不哭吗？”
“岁…”
素世看见了能代千岁那双感觉复杂的双眼。
藏在那里面的感情是什么，是忧伤吗，还是担忧？
为什么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的孩子会这么关心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
【我是她的母亲吗？】
啊，母亲。
直到现在素世才明白过来这两个字的含金量的重量。
一个母亲所代表着的责任和义务，完全在素世的面前铺展而开。
在千岁的瞳孔中似乎是有一道倒影，那看着像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
那是自己母亲的吗？
泪水在下巴上汇集，最后滴落在了千岁的脸上。
母女二人的泪水在千岁的侧脸上汇聚在一起，最后从耳边滑落到地板上，掀起了微不足道的惊涛骇浪。
“妈妈？”
小千岁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暖。
“嗯！嗯…我在…我…”
我的母亲已经在逐渐远去了。
而妈妈我啊，又要成为一个和母亲一样的母亲了。
母亲，你会为我骄傲吗？如果我也成为了和你一样的母亲…你会为我开心吗。
“呜——”
沉寂许久的各种压力和感情在此刻爆发，素世不想要哭泣，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哭出来，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当着她女儿的面…彻底的哭了。
好丢人，不要哭了啊！为什么还在哭！
“呜…”
千岁也配合着素世一起哭，见时机成熟她还不忘继续给素世补刀。
“以后岁能在妈妈怀里哭吗？”
“我…我不会再让你委屈了…”
在衣柜前，长崎母女哭成一团。
她们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泪水却是连绵不断的往外涌。
她们把天哭黑，把室温哭低，一直到了傍晚——
素世用手背拂去千岁脸上的泪珠，最后又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小岁…妈妈以后绝对会对你好的，你…可能是妈妈的妈妈留给妈妈最后的礼物了…也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两个家人之一了…可以，原谅妈妈之前的各种行为吗…妈妈…妈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