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瑞
“呼，小孩子说话都这样吗。”
仔细一想自己小时候似乎也是如此这般。
拧开水龙头的动作又轻又快，听着淅沥的水声环绕在耳边，要乐奈的心脏跳了又跳。
千岁说的那段话…自己是不是也被问过？
那是多久之前呢…啊，就是上个月吧？
当时自己刚和乐队的伙伴们相处得更好、能够一起聚齐吃晚餐了，乐队的吉他手阿比在萨莉亚餐厅的角落和乐奈说过相似的话。
当时，白发金瞳的吉他手将杯子里畅饮的橙子汁一饮而尽后擦拭嘴角对乐奈说道：
【真可怕，要乐奈，你这个家伙完全没有任何的兴趣爱好以及好要的朋友，真的做到了将整个人生都寄托在音乐上了么。】
啊！
由于光顾着回忆导致水槽满到溢出，凉水坠落在乐奈脚尖上将她的思绪打断。
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这是在夸我吗。】
当时的自己就是这么说的。
将水槽阀门拉开，望向水池内出现的小漩涡，乐奈的思绪还在变得绵延。
【夸你？当然不是啊，我只是在可怜你。】
吉他手阿比盯着磨砂杯许久才不急不缓开口：【我很欣赏你把自己逼入绝境的强硬姿态，就和藤本树一样抱着画漫画不成功就干掉自己和所有人的抱负一样，不过——】
乐奈心弦一颤，当水槽发出象征着滴水不漏全部流入下水道的呜咽声时，耳畔同时响起的还有乐队伙伴和她说过的话术：
【要乐奈，如果你的双手只是为了让自己尽可能的大放光彩的话，那还真是可悲。】
【要乐奈，你总有一天会厌倦的。】
“……”
当时的要乐奈还略微带着不服气的情绪，但现在的乐奈却又如被回旋镖砸中自己的面门一般。
“妈妈，你怎么又在发呆，真的没关系吗？”
“……”
将手伸到未关的水龙头下，乐奈鞠起一捧水冲刷双颊。
“我很好…”
凉水汇聚在下巴处，少女默默用手背擦去。
我大概很好。
……
“喂，乐奈酱，你还好吗？”
“我很好。”
今日是演出日，又是一次平常的乐队后台休息。
马上就要上台时她的好队友递来一瓶汽水给她，但要乐奈只是摇晃脑袋拒绝了。
比起饮料，好好抱着千岁睡一觉对她的精神状态更有帮助，但那是不可能的了。
不知从何时起乐奈就忘记说【我不好】、【我现在超级糟糕】、【我快死掉了，我不想呆在这里了】等话术。
她被什么东西给驯化成功了，她甚至不敢确定是什么让她十四岁那年培养的野性消失殆尽了。
“好可爱好可爱，乐奈效率真高，才见到几天呀就带回家养了。”
队友们围着要千岁转悠，乐奈的视线无法透过众人落女儿的身上。
众人如高山又好似海浪，阻隔开来千岁和乐奈的联系。
“没有的事，恰好罢了。”
要乐奈兴致缺缺地靠在沙发的最角落，她其实有点吃醋大家都那么喜欢她的千岁。
那可是她的女儿，你们怎么可以和我“抢”呢。太坏了。
“怎么，有心事么。”
另一位吉他手走了过来，不过相比于主攻吉他的要乐奈，吉他主唱阿比显得更加的耀眼。
她的吉他超赞，乐奈不认为自己比对方优异多少，但对方却能唱出极佳的曲目。
【真是夸张。】
“嗯，我有心事，”自从昨日回忆起和对方的谈话，要乐奈就一整夜没有忘记乐队伙伴那双毫无感情的金色瞳孔。
“你之前和我说过，我只追求舞台上的光彩是很可悲的，终有一天会厌恶…那是什么意思？”
厌恶吉他吗？自己…确实可能没那么喜欢了。虽然已经突破了枷锁不会再那么【安心】演奏，但就是提不起孩提时的兴奋劲了。
乐奈换着姿势依靠沙发板，但怎么样都不能坐得更舒服。
真糟糕。
“我以前就很厉害，你应该知道吧，”吉他手阿比直视要乐奈，眼中金光闪烁，“我拿过全国最佳歌手的冠军，虽然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但在获得了新世代最强的称呼的同时，拼搏精神也失去了。”
“越是演奏越是歌唱，大家就越是离我远去。”
乐奈侧目，心弦一颤。
“我在顶点看到的风景和在最低谷看到的风景是一样的。看向身边，谁都不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的——”
“无聊，”仿佛是在咀嚼文字，当对方说出这个词汇时乐奈一时无法反驳。
“乐奈，你也明白的吧，闪耀在舞台上还有带来无数的成就都很重要，但这些都无法培养出最佳的乐手。”
“唯有能相互竞争的伙伴才行。”
身上的演出服让乐奈感到躁动不安，女儿不知何时迈着小碎步走到乐奈跟前她甚至没有发现。
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失态。
阿比的话还在继续：
“无论是弹奏的超级棒还是烂到没耳听，在我看来都比在舞台上大放光彩要重要，珍惜演奏的时间，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你觉得呢。”
“……”
“我有我的想法。”
乐奈的声音很轻，她甚至认为只有自己听得到。
Ch403.但现实不会自顾自地消失
“我有我自己的看法。”
乐奈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的。
如果弹奏得好和弹奏得糟糕、成为职业和无法成为职业、取得成就和没有成就都不如珍惜当下的演奏来得重要的话…
【那我这二十二年的人生又算是什么？】
她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情，反而是努力平复心情去挠了挠千岁的下巴。
但千岁酒红色的瞳孔中闪亮着的金光又像是一道催命符咒，让乐奈始终是无法挣脱开过去的枷锁。
“呵，是吗？那就好，我很期待。”
阿比说完这句话就背着吉他离开，看样子是准备去后台听一会前面几支乐队的演出。
“妈妈，抱抱！”
“抱抱…岁。”
抱抱你，但，想要拥抱的不仅仅是你。
乐奈勉强将心情调整好，可她又一次记起要千岁曾询问她的问题。
【妈妈你这么厉害，真的不会孤独吗？】
厉害吗？
不厉害。
孤独吗？
很孤独。
【为什么妈妈喜欢吉他呢？】
不喜欢。
没意思。
讨厌它。
没有了伙伴和竞争对手，吉他的乐趣确实下降了，但更重要且更无法反驳的事情是要乐奈完全否决不了阿比的话术。
不去享受吉他的人生真的是好痛苦啊…
但完全无法享受它吧，就像是——
“さよなら逃避行，”
（再见了我要逃走了，）
“昨日の酔いも覚めない君と，”
（带着昨晚的醉意与还未清醒的你，）
（抜け出す街を，行こう，）
“向着街道，逃走。”
“你！”
四周的队友也去后台凑热闹了，当室内唯剩下要乐奈和她的小女儿时，女儿突兀地歌声宛若一记上勾拳重锤在她的小腹上。
“岁，你怎么会…这首歌的！”
那可是能代千岁谱曲并且作词几句、自己与千岁完成了大部分填词工作的曲子啊！
为什么她的女儿会这首歌？明明完全不可能接触到啊。
这首歌甚至未曾发布，是唯属于她和她们的秘密。
乐奈本以为这个曲调就被她带入坟墓之中的。
“欸？妈妈不是经常哼唱和演奏吗。”
“我…是啊，我经常唱给你听。”
【原来我的思念早就融入我的日常里了吗。】
真是糟糕透顶呀。
“妈妈今天的演出也要加油呀，小岁会在幕后偷看你的哦！但…”千岁面露忧郁看起来是想到了什么。
“但是什么？直接说吧，妈妈会认真听的哦。”
动作温柔将女儿托举而起，要乐奈不希望自己的不好情绪影响到孩子。
要千岁就是要千岁，要千岁不是别人，自己没有权利也不应当将她当做是代餐或者代餐的代餐…即使她经常会这样子做。
“我看着妈妈的时候，妈妈会不会紧张呀？那样的话妈妈还会发挥得很好么？”
“啊…”
乐奈这才察觉为何上一次的演出与之前的感受都不一样。
【原来，我也是在被关注着的人了吗。】
“不会的小岁，事实恰恰相反。”
乐奈拿出自己的吉他，在室内灯光下那把传承数年的宝贝反射着温润的光芒。
“起码我现在有你陪着。”
“我想我的演奏是不会那么孤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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