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萝卜丸
他鄙夷冷笑一声。
旋即将卡牌揣入怀中。
王希上前两步,弯腰在“青鹞子”孟昌身上翻找一番。很快,搜刮到了一个钱袋子,还有一块麻将大小的身份玉牌。
钱袋子里装着十几块银元、几十文钱还有两张十元宝钞。
身份玉牌上刻着一个篆书字“青”,周围还有雀鹰腾飞的图案。
王希将这些东西都收好,转过身,对着茅屋方向抱拳一礼,这才拖起尸体大步离开。
待他彻底走远。
货郎的茅屋篱笆门外,一团磨盘大小的白色生物,正晃晃悠悠靠近。
它抬起前肢,伸出一根指爪轻敲门。
“老蹒,来了啊。”货郎摆弄着二胡,冲门外笑道。“进来吧。”
那肥硕圆球拱开了门,像个老大爷一样,磨磨蹭蹭到了桌边,艰难爬上了长凳,坐在了货郎对面。
这赫然是一只大刺猬。
“谢二。”它口吐人言,嗓音憨厚如瓮。“你让我帮你看守茅屋,这日子也忒无聊。青苇镇离省城丰登已是不远,旧友皆在那边,为什么还迟迟不动身?”
货郎笑了笑:“我在这镇上发现了个趣人,根骨天成,假以时日必成修士。他师弟更是气运加身,稍加点拨便能乘风而起……多盘桓些时日,不亏。”
“便是方才那人?”大刺猬晃着脑袋,尖刺簌簌作响。“你总爱管这些闲事。”
货郎敛了笑意。
他俯身凑近老蹒,声音压得极低:
“我卜得青苇镇将逢大劫,若就此离去,怕是要死不少人嘞!”
“劫数本是定数。”
刺猬两只小黑眼盯着他瞧。
“你师门凋敝,不就因为总多管闲事,这才招来五弊三缺,何苦来哉?”
“不敢苟同。”货郎面色一肃,重重放下了手中的二胡。“肆意泄露天机、逆天改命、横加干涉方遭天谴。某不过顺水推舟,图个问心无愧。”
他站起身,负手走到一旁。
“吾辈修士,修的从来不只是性命与长生……还应修心。”
“若心不修,谈何「见丧」飞升。终将受哀而化妖,于尘世徒增一段灾厄。”
刺猬老蹒沉默片刻。
它轻叹,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再等等。”货郎头也不回。“不日还将有一位趣人来这镇上,届时让他们两个替我出手,渡了此劫。”
第171章 惊鸿班
几天后。
清晨薄雾未散。
王希在庭院中起势,身形如松。拳风忽如疾雷破空,转瞬又似流水绵延,衣袂翻飞间竟卷起地上落叶,在周身形成一阵旋风。
师兄俞瑞阳、师妹霍巧儿和师姐霍思菱三人在一旁静静观摩,眼神惊异。
嗖——
王希右臂横摆甩动两次,一震一翻,又是两掌落下,仿佛落笔书写“开”字,周身环绕的落叶旋风顿时四散。
待一套拳法打完,王希收势站定,悠悠吐出长气。只见以他为界,十步之内纤尘不现,连方才被拳风卷起的落叶都规整排布成圆,仿佛被无形屏障隔绝在外。
巧儿兴奋鼓起了掌,面颊泛红喊道:
“师兄!你这套拳法莫不是把清风都降服,揉进了招式里?真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要能打。”
王希轻笑走来。
“师妹,我又不是仙人,哪能降服清风,只不过是将书法融入了咱们霍家拳,再加以运用炁,才显得神异。”
“炁?”霍巧儿不解。她拿着毛巾上前,为师兄擦汗。“师兄,什么是炁?”
王希滴汗未出,却也接受了师妹擦汗的好意,随口解释:“五气朝元、三花聚顶后,于体内自行凝汇的无形力量。”
霍巧儿哦了声,虽然不懂,但总觉得很厉害。
“复云呢?”王希问了句。
“哎呀,说起他就恼人。”
霍巧儿气鼓鼓,竹筒倒豆子似的抱怨起来。
“那没出息的家伙,整整两日不见人影。我今早特地去张家问了,师兄你猜怎么着?”她踮起脚尖凑近,哼哼道:“竟是被个戏班子勾了魂去!”
闻言,王希眉梢微动:
“镇上来了戏班子?”
“是呀,昨儿刚到,叫什么‘惊鸿班’的,听说唱得好嘞……师弟他那几个叔伯出手阔绰,包了两次场,每次都赏十几二十块。”
正说着,霍巧儿突然拽住师兄的袖口,轻轻摇扯:“师兄,那个……爹不是常说张弛有度嘛,其实……”
她支支吾吾,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才刚埋怨师弟玩物丧志。
王希看着一脸赧然的小姑娘,眼底浮现笑意:“想去?”
“嗯!”霍巧儿忙点头。“就、就看半场……可以吗,师兄?”
“行。”王希笑道。“我陪巧儿去看。”
霍巧儿面露惊喜:“师兄真好!”
王希又看向师兄师姐,似是在询问两人去不去。
“师弟,你与师妹去吧。”
俞瑞阳微笑摆手。
“我这个师兄现在可落后你太多了,得勤练找补呐!”
“……”
霍思菱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似乎对看戏没半点兴趣。
见状,王希便招呼师妹一声,两人离开了武馆。
片刻后。
沿路打听一番,王希便带着巧儿,在镇中一处废弃的城隍庙前找到了那个戏班子。
这里原本是商贩聚集地,此刻却临时搭起了个彩绸棚子。
有些简陋,但起码是个像样的舞台。
几个耳聋眼瞎的乐师坐在一侧,敲锣打板,簇拥着一个拉琴的白发老者。
台上正有一男一女在唱戏,演的是武生与花旦。另一个演丑角的矮汉子手持双刀,咋咋呼呼,在那比划。
西皮流水的快板中,那武生唱腔悲愤,仰天长叹:
“黑鳗翻浪遮月明,渔火黯淡照不清!强征船税充私库,饿殍遍地泣无音——”
他手持一长竿,舞了个枪花:
“可恨那!洋旗高挂衙门里——却道番邦是贵宾!”
乐师立即换板,改为二黄慢拍。
花旦提着渔篮,掩面泣诉:
“昨日里父兄锁进牢笼去,只为拒献黄花闺女——说什么‘通商联谊’,分明是!黑鳗张口吞月明!”
突转快板。
台下观众连忙鼓掌,噼里啪啦。
“好!”
“唱得好啊!”
台下挤着百十号人。前排的乡绅摇着折扇,时不时往台上扔几个铜子。后头的脚夫们蹲在条凳上,就着花生米喝粗茶。
几个凑热闹的半大孩子攀在树上,把树杈都被压弯了。
“师兄,这……”
霍巧儿掩口轻呼,眼中满是惊诧。
“嗯。”王希微微颔首,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戏台上。“竟敢暗讽韩四爷的黑鳗军,这‘惊鸿班’胆子倒是不小。”
他刚降临青苇镇时,就亲身经历三河帮仗着黑鳗军支队长撑腰,上霍家武馆寻衅找茬。
若不是他实力非凡,武馆怕是早已遭殃,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连这小小青苇镇都如此猖獗,可想而知,在韩四爷治下的其他村镇乃至城市,那些无权无势的百姓,又该遭受怎样的欺压?
王朝兴亡皆是百姓苦。
乱世尤为难捱。
此刻,台上那穿着黑衣白纹戏服的矮个丑角持双刀跳踉,似是在扮演黑鳗军小队长,插科打诨:
“嘿嘿!爷爷我刀劈北海龙王殿,脚踢南山土地公!洋大人赏的梦瓷片哟——”
他突然变脸,刀指观众,一副趾高气昂的凶戾模样。
“尔等贱民怎配懂?速速献银又献娇,否则……”丑角刀背拍手,阴恻恻笑道:“统统送去营房充苦役!”
“狗官该死!”
“还我血汗!”
台下观众义愤填膺,朝戏台扔烂菜叶与臭鸡蛋。
那丑角也不是常人,王希分明看到他的词条为「惊鸿班丑角·赵蛤蟆(中立/四星)」,但他却不躲不避,被砸得满身污臭,故作抱头鼠窜,嘴里叫嚣。
王希看向另外一男一女。
「惊鸿班武生·罗渠(中立/四星)」
「惊鸿班花旦·江小兰(中立/四星)」
都是外家拳高手。
这时,乐师敲锣打鼓,那白发老者也拉起了激烈琴音。
「惊鸿班琴师·哑叔(中立/四星/精英)」
铜框四星,外家宗师。
王希眼神一凝。
难怪敢这么唱,没点本事岂不是找死?
戏台之上,锣鼓点骤然转急,只见一袭红衣的刀马旦踏着鼓点飒爽登场。
身后一黑一白两名少年郎分立两侧,黑衫少年端着枷锁,白袍少年手持白幡。
只见刀马旦靠旗猎猎,红缨枪在手中挽出凌厉枪花,唱腔高亢:
“月黑风高鳗作浪,欺男霸女丧天良!尔等披着官家皮,腰缠民脂喂豺狼!”
同时,枪尖捅向那双刀丑角,后者狼狈躲闪,动作滑稽,呜呀怪叫。
刀马旦横枪立马,怒目圆睁:
“今日惊鸿代天问——尔等是军是匪是阎王?!”
黑衫少年帮腔念白:“一查私吞赈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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