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京斩鬼传 第83章

　　“真热闹啊。”

　　面纱下，明美低声感叹着。

　　“确实很热闹。”御剑同样如此认为。

　　这个常世的江户并非历史上的江户，虽然人们的衣着习俗都与之类似，可街面上偶尔可以看到非常异样的机械设备。

　　至少在御剑看来，非常的异样。

　　那是充斥在各行各业中的蒸汽机械，明明人们还穿着古代衣装，大街上却跑着用蒸汽机驱动的有轨公交车，甚至是双层的。

　　御剑刚来时还处于城市外围，所以没看到太多，只当是江户末期从西洋来的机械。但当他陪着明美前往这座江户城真正热闹的主城区后，却看到各种让自己这个现代人都为之惊讶的东西。

　　尤其，是那漂浮在远处东京湾上的黑色物体。

　　不是漂浮在湾区的海面上，而是漂浮在半空中。

　　外形有如翻转过来的山岳，通体漆黑，表面镶嵌着各种不断喷涂高温蒸汽的复杂机械结构，中央竖起粗大的烟囱，时不时还能看到侧面盖板齐齐翻开，露出内部耀眼夺目的红色火光，厚重钢铁零件很快重新合拢，将飞蹿的火焰牢牢拘束在炉心深处。

　　“那是……”

　　“飞来铁-黑船，让武家男人们睡不着觉的东西。”明美轻声说道。

　　黑船事件吗……

　　御剑有了解过日岛历史，但历史上那艘黑船哪是这幅模样。

　　随即他感觉米洛向自己发来念话。

　　【“异常历史，异常科技，可以以确定本次常世的深度绝对超过第三等级，进入中生代以下层面。”】

　　狗狗桑，请不要堆砌这种新人听不懂的专业名词，现在重点是别的吧？

　　心中吐槽憋着难受，看来得尽快提升实力好学会念话能力，否则单向通讯实在过于憋闷。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看了眼被街上风景吸引注意的明美，御剑蹲下身装作摸狗，同时隐蔽地回了一句。

　　“我们怎么回去？”

　　既然人已经凑齐，探索常世什么的都在其次，明美只是普通人，赶紧返回现世才是首要目标。

　　【“你问到点子上了。”】米洛在念话中长吁短叹。

　　【“想要离开这个深度的常世，要么维持进入时通过的门径，那样只需原路返回即可。但我们现在显然没那个条件，所以就只能用更传统的方法。”】

　　“什么方法？”御剑快速追问道。

　　【“让故事暂时告一段落，抓住散场机会撤离。”】

　　“……没听懂。”御剑很直白地显露自身无知，这种时候不懂装懂才是真的无知。

　　【“嗨呀，所以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还得多看书多学习，不是每次常世探索都能保证准备齐全的，没有外部仪式拉人就找不到撤离路线吗？真是的。”】米洛像个老头一样抱怨起来，御剑笑着摇摇头。

　　转而跟上被江户街景迷了眼的明美。

　　念话中继续传来米洛的解释。

　　【“说起来，我还以为要想办法唤醒你，没想到你小子自己就蜕掉了那层‘壳’。”现在，旁人看你只会觉得是十六岁少年。】

　　【“对了，你应该想问‘壳’是什么吧？可以把中生代常世理解为一场舞台剧，因为这个深度的常世往往是一段历史的重现，或者是一段传唱许久的故事的具象化。

　　那么，当舞台上忽然多出一个陌生演员，身为导演该做什么？当然是立刻给他换上风格相近的戏服，免得影响整出剧目的表演啊。”】

　　【“这就是‘披衣外壳’现象。”】

　　【“修行者对自我的认知超过常人，所以能相对容易地摆脱这层‘壳’，但普通人却会和‘壳’更为紧密的结合起来，以便适应常世环境，所以我先前才让你不要惊动林原明美小姐。”】

　　【“至于怎么离开？想离开舞台自然得等剧目表演完毕。否则，我们连路都找不到啊。”】米洛吐着舌头，江户的天气对于来自西伯利亚的萨摩耶来说，还是过于炎热了。

　　“……”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御剑还是感觉大开眼界，对常世的理解也随之加深。

　　按照米洛的说法，眼下自己先得获取明美姐的信任，然后想办法带着她结束这段故事，从而顺利离开这片常世。

　　可事情真会这么简单吗？御剑可没忘记自己等人是因为什么被卷入常世的。

　　那个暗中施展诅咒的幕后黑手会不会也进入这片常世？如此大费周章，对方的目标总不会是干扰明美姐唱片销量，好在年度排行榜上抢第一吧？

　　别开玩笑了……

　　这时候，明美正与街上的小孩在玩游戏。

　　但御剑注意到几个大人想要把自家小孩拉走，显然是看到明美此刻穿着，担心冲撞了贵人。

　　但小孩子就无所谓了，小孩子可是最标准的颜控，就喜欢和漂亮的人玩。

　　于是，御剑也体验了一把这时代的儿童玩具与游戏。

　　其中有类似老鹰抓小鸡的鬼ごっこ（抓鬼），也有围坐起来唱歌的かごめかごめ（猜猜我是谁）。玩具就更简单了，填充稻谷壳的手毬，抛接着玩的剑玉，以及经典款爆旋陀螺（并不），只是普通木质陀螺。

　　放在这个时代，小孩子的快乐也一样简单朴素。

　　御剑笑着退开两步，那边明美已经掀起轻纱并摘下碍事的斗笠，露出一张格外阳光明媚的脸庞。

　　鹅蛋脸型、卧蚕眉，搭配柔和的眼梢曲线，她不是后世网络上充斥着的那种化妆脸，而是更接近东方传统审美推崇的温婉美感。又因为近段时间的遭遇，略微带着些病气与消瘦，越发突显出眉骨轮廓与肤质的透明感。

　　“真看不出来，她以前会举着独角仙在街上疯跑。”御剑无奈摇摇头，觉得两副面孔的明美都很独特。

　　顺带一提，当时他是被‘独角仙’在街上追着跑的那个。

　　眉心忽然隐隐传来异质感，御剑立刻意识到这是直觉在示警。

　　“你这家伙！”

　　背后传来稍稍有些耳熟的弹舌音，同时还伴随着机械装置运转的轰鸣声。

　　回头，御剑就看到一辆造型奇特的四轮车正全速冲向自己。

　　那台车的造型类似马车，前方却没有马匹拖拽，背后反而竖起几根黄铜烟囱，从中不断喷吐出一股股白色蒸汽，赫然是由锅炉驱动的蒸汽轮车。

　　御剑认出开车之人是之前那个雅库扎，从对方此刻狰狞表情不难看出，他的同伴应该严格执行了自己离开前的命令，狠狠督了这家伙。

　　不过，手脚都断了还能开车？

　　这什么情况？

　　看到对方脖子上暴起的青黑色血管，御剑隐隐感觉事情并不正常。

　　直面疯狂加速的蒸汽轮车，他并没打算闪躲，因为身后便是聚集起来游戏的小孩。

　　尽管已经听到其他人呼喊孩子们快避开的话语，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开。

　　何况，只是区区一辆车而已。

　　抽刀出鞘，利刃横置于身侧，御剑整个人不退反进。

　　下一秒，蒸汽轮车半边车身连带两个轮子，全都被斩成两截。

　　整台车立刻偏离原有轨迹，开始侧翻倾倒。

　　轰，蒸汽轮车滑行着撞进杂物堆，扬起大量烟尘。

　　阻止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惨剧，御剑却依旧皱着眉头。

　　看向被自己切开的车轮，他发现上面镶嵌着一团扭曲变形的铅质金属块。

　　这是……子弹？

第107章 越后屋行

　　就如同很多人们后来习以为常的东西一样。

　　现代人印象中黄澄澄的铜质子弹，其实是从十九世纪才开始使用的。

　　再往前，更多运用的是熔点低且容易加工的铅弹。

　　御剑此刻看到的就是一枚已严重变形的灰色铅弹。

　　这颗被火药燃气推动的弹丸轻易穿透轮毂，径直命中车轴正中间，力道足以使车轴扭曲断裂，从而完全改变行车路线。

　　打出这一枪的人，其目的是想阻止蒸汽轮车暴走。

　　也就是说，哪怕御剑刚才什么都不做，那辆车也不会撞上他以及身后的人。

　　至于这么做是为保护谁？看着满脸惊讶却护住身边小孩的明美姐，御剑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后退。”少年挥手示意其他人散开，自己则持剑走向车祸现场。

　　他可没忘记先前那个雅库扎驾驶员身上的异状。

　　暴起的青黑色血管，满是血丝的眼球，怎么看那些都不像个正常人该有的模样。

　　【“小心些，老夫闻到奇怪的气味，可能是非人异种。”】

　　米洛先生的念话适时传入耳中，然后御剑就看到白色大狗跑到明美前方，俯低身子做蓄势待发状，尽管十分安静却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这让他不禁感叹虽然是条狗狗，但这位前辈真是有够靠谱。

　　至于狗狗桑提到的非人异种，御剑很快便看清其形貌。

　　“嘶哈！”伴随怪异低吼，扭曲变形的蒸汽轮机残骸被从下方推开，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影四肢并用爬了出来。

　　尽管被火焰与高温蒸汽严重灼伤，但他依旧活着，甚至伤口已经呈现出愈合迹象，速度并不快却可以直接用肉眼观察到。

　　好吧，对自然生物来说，这个速度快到离谱。

　　所以才被称为‘异种’吗？

　　“哈！”浑身焦黑的异种猛然张口，嘴角与脸颊皮肉持续撕裂，直到露出后槽牙，就如同能让下巴主动脱臼的蛇一样，将嘴巴张开到超过极限的角度。

　　与此同时，他周身肌肉也不断绷紧，被烧焦的皮肤寸寸破裂，直接露出下方猩红色的肌肉纹理，隐约可以看到折断的森白骨骼。

　　人们见状纷纷发出尖叫，场面一时间变得无比混乱。

　　但真正吸引御剑注意力的，却是对方口中那对极为尖利的弯曲犬齿。

　　正常人牙齿可不长这样，而在他知晓的信息中，与这个形象最接近的……

　　吸血鬼？

　　御剑脑海中立刻冒出这个经典怪物类别。

　　啊呀，相比于乱七八糟的画中怪物、疯都浪人、修罗剑鬼。吸血鬼这个被各种奇幻、魔幻乃至言情作品写烂的怪物甚至让人感到有些亲切。

　　也可能是别的，毕竟这东西好像不怕阳光。

　　至于白银与大蒜，暝清十这个身份只是路边穷武士一条，铜板都没几个更别提银子了。而大蒜的话，除了买菜常人身上也不会带着。

　　算了，先把它无害化吧，旁边还有未成年小孩呢。

　　“不可饶恕！我要吃了你！还有所有人！”疑似转化成吸血鬼的雅库扎怪叫一声。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下一秒，它便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

　　银色剑光快速闪烁数下，旁人只能听见收刀入鞘时刀镡碰触鯉口（鞘口）的清脆响动。

　　随即，那个浑身焦黑的怪物就变作滚地土豆，双手双脚被整齐剪除，牙齿被刀柄砸断，残躯甚至还盖上一块破布以免吓到小孩。

　　好弱的吸血鬼……

　　这怪物速度比常人快上许多，可在御剑看来远不如开启‘神足’后的面纱剑士，他的鹰眼全程捕捉对方每个动作，甚至可以看清其焦化皮肤碎屑飘落的瞬间。

　　心中感慨，御剑却没有继续逗留，立刻拉上明美的手快步离开。

　　剩下那半截玩意，相信会有人处理的。

　　果不其然，还没走出多远，他就听到那边传来‘吾等乃火付盗贼改方！’的呼喊。

　　真有‘意思’啊，这个常世的江户不但有着各种蒸汽机械，甚至还有吸血鬼在暗中行动。

　　御剑很肯定自己最初遇上那帮雅库扎时，他们都是普通人，不过区区半天，居然就有人变成类似吸血鬼的怪物。

　　【“别大意，以一条老狗的经验之谈，属于这个常世的命运故事大概率已经开场了。”】米洛奔跑着发动念话。

　　【“没想到啊，明美小姐的命运权重这么高，她现在披着的‘壳’没准是个关键角色。”】

　　【“就是不知道你小子拿到什么角色的剧本，总不会是男主角吧？汪哈哈铪！”】

　　米洛在念话里汪汪大笑。

　　他的话听起来像首先排除一个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