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是这样修的 第145章

　　被清算的下场，那一定比死亡还要更加的恐怖。

　　事实上，既然作出了选择，就不要反复更改。反复横跳之人的下场一定是最差的，这个道理，韦县尊是懂的。

　　既然已经作出‘从贼’的举动，他先前的想法便是咬牙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纵使理智告诉他当下依附方仙道是最好的选择之时，内心也的确是有着一些的担忧。

　　担忧自己下注下错了，满盘皆输。

　　是人都会有着这样的情绪，在已经作出选择之后，又会畏手畏脚，只是不同人之间，这样踌躇犹豫怀疑的程度不同罢了。

　　人本身就是矛盾的聚合体，真正能做到丝毫不悔的早已经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人中的圣贤。

　　而本来在韦县尊心中只是占据细微一部分的逆乱思绪，此刻却是不断的放大，直至在本人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占据了自己作为主体的思考方向。

　　“是的，我还有救...”

　　由烦躁转变为了不安，然后再变为极度的惊恐，韦县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的，脸上露出笑容。

　　为了避免被清算，只能是将功补过了。

　　“只要弥补过错，别说不被事后清算，最后说不定还会以此立下大功。”

　　当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韦县尊就像是抓住了自己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甚至产生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可以做出一切事情的想法。

　　但是...如何去将功补过呢？

　　向朝廷泄露那位方仙道主的情报，隐秘信息？

　　不，他做不到这一点。

　　作为一介凡人，他没有知晓那位行事风格不拘一格的方仙道主情况的能力。

　　自方仙道立宗之后，方仙道主就极少下山来到霖阁县内走动了，关于霖阁县的管理，基本都是其夫人，以及那位外县来的方仙道的大弟子进行交涉。

　　而直接的去背刺方仙道主，背刺一位真人，他就更没有能力做到这一步了。

　　而弥补过错，必然是要来立下大功的。

　　“做不到...没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韦县尊抱住自己的脑袋，手指捂住自己的脸颊，只在指缝之间露出自己的眼睛。

　　在他为之极度的不甘与沮丧之间，耳边却出现了一道声音。

　　低沉，仿佛是从他的心底响起，由他自己对自己说的声音，是他的思维想法的一部分。

　　“有办法的....”

　　“想要妨害方仙道主，并不一定要从正面着手，从侧面着手也是一样的。”

　　“譬如，破坏这一州方仙道的法度。”

　　“方仙道，以及其在景州立下的法度，亦是属于方仙道主罪孽的一部分，只要清除这份罪孽，便能对方仙道主造成影响，届时照样能够立下大功。”

　　“至于如何去做....难道你忘了，接受朝廷任命时，朝廷给了一道符令....”

　　在原本韦县尊的记忆里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但在此刻却是真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那一是一串亵渎无比，诡异堕落无比的箓文。

　　只要在县衙之内刻下，并且进行某种仪式引动这箓文，即可启用。

　　“对了，还有这个东西。”

　　韦县尊一扫之前的褪态，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

　　.........

　　翌日，韦县尊依旧如往常一般的来到县衙之中，和平时一般的处理事务，下达各种的政令。

　　但在中午之时，却有人来势汹汹的闯入到了他的官廨之中。

　　来者乃是霖阁县丞，张景生。

　　相比于先前刚刚上任的时候，如今已经干了几年二把手，张景生亦是更加的成熟，甚至养出了几分官威。

　　看到来势汹汹的张景生，韦县尊放下了手中的纸笔，露出笑脸起身相迎。

　　“县丞怎有空闲到本官这边来。”

　　虽然都是同一个衙门，但是张景生的县廨却是在另一边。

　　平日工作之时，除了有要事需要商议，不然的话一般是不会串门的。

　　“韦大人...”

　　张景生耐着性子向着韦县尊行了一礼。

　　为官之道，张景生也算是历练出来一些了纵使是有着矛盾，至少表面上也是一团和气，没有那么容易撕破脸皮的。

　　这次直接上门质问却是因为韦县尊做了不好的事情，甚至直接影响到他了。

　　“上午由衙门颁下的法令是什么情况？”

　　张景生开口问道。

　　上午的时候，由县衙颁下了法令，主要的有两类

　　一个是加派税赋，一口气增加了许多条税目。

　　一个是加强管制，增加刑法条目，惩戒力度，甚至进行了宵禁。

　　这两种的法令对于城中小民都影响颇大，而且一下子颁布这么多条，不免会让人觉得要发生什么。

　　当然，最主要的是，上宗虽然给了他们一定的自主权，不仅在行政上，立法上亦是如此，只要大方向是正确的即可没事。但是行使权力也需要衙门几个部门主管一起进行商讨，然后对上宗进行备案。

　　但直到属下急匆匆的向着自己汇报消息之时，张景生始终都没有接到过韦县尊的知会。

　　也就是说，这般的事情完全是由韦县尊独自一人决定下来的。

　　“难不成...是上宗的要求？”

　　方仙道确立下法度之后，原本向吴国朝廷负责的各个县衙，如今自然是向方仙道负责。

　　若是上宗有令的话，的确无需商讨的步骤，直接进行执行即可。

　　不过，上宗也极少颁下强制的法令，这几年里上宗的要求屈指可数，无非是推行武道，废除血料人税，已经阻止人手进行修路修渠等公共设施。

　　听到张景生的话，韦县尊眼神闪烁，但却依旧是带着微笑：

　　“景生，这个我可以进行解释...”

　　说着，他便走向张景生，就要拉住其手。

　　张景生没有注意的地方，韦县尊身下的影子不知何时起变得比一般人的都要更加的庞大，并且边缘在抖动着，就仿佛是有着生命一般依附与地面蠕动爬行一般。

　　眼见着这影子就要与张景生进行接触。

　　张景生却是根本不受他这一套一般的甩了甩手：

　　“卫威道长已经出关了，下午便会来霖阁县，届时，你与卫威仙长解释去吧。”

　　如今方仙道的一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偶尔会下山来到霖阁城。

　　一来是看看这边的情况，二来则是接筛选过的，有着修行途径的好苗子上山入门。

　　张景生与卫威的私交关系倒还不错。

　　一个原因是，张景生算是最早一批景州接触方岁除的人，卫威先前经常来找他取材，以编辑方仙道内部的教育材料。

　　一来二去之后，两人也算是熟悉了。

　　张景生提前知晓卫威的行程，或者说，卫威提前知会了他一声，这并不奇怪。

　　听到张景生的话，韦县尊一顿，连带着其身下的影子亦是停下向前延伸的触须。

　　随后，韦县尊收敛了笑容：“张县丞，我之后自会向着卫道长解释。”

　　“如此最好了。”张景生冷哼说道，随后又放缓了语气。

　　这位毕竟是自己的上司，这几年来相处得也颇为的不错，只是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

　　“韦大人，您好自为之吧，衙门今日颁下的那些法令，我已经先撤下了，不管你有着什么想法，与卫道长商量一番后再说。”

　　“这是自然。”

　　韦县尊点了点头，目视着张景生的离去。

　　待到张景生走出官廨之后，韦县尊仍然站立在原地，就仿佛在发呆一般。

　　其身下的影子却是再次蠕动了起来，如潮水一般的涌动，很快便铺满了整个官廨厅堂。

　　“是被发现了吗？”

　　寄托于影中的法念轻声的呢喃着。

　　不过，他很快便自我否决。

　　若是真的被发现，那便不是方仙道的门人弟子到来了，而是那位方仙道主本尊亲至了。

　　法念如今已经完成了对韦县尊的‘捕获’，除了影响其思绪行动以外，更是读取了其所有的记忆，自然是知晓那位方仙道的大弟子卫威的相关情况。

　　“约莫引灵境修为的小辈，却是方仙道的大弟子，这方仙道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底蕴。虽然说，那位方仙道主的确很不一般。”

　　“大弟子...桀桀桀...”

　　“这会是个上好的跳板呢...”

　　其实，做到现在这一步，基础的布置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即便是没有将触手伸入到方仙道本宗之中，待到仪式完成，献祭掉这一城之人却是也足以给那方仙道主来一壶大的。

　　不过，现在却是来了一个意外之喜，说不定可以借此进一步的影响那方仙道。

　　“说起来，元景还被困在那座山上。真是废物啊，获救后必然要给予本座补偿。”

　　“难得如此...这样的话，罢了，那便再投入一些吧。”

　　这片影子只是无影道人庞大影子之中微不足道的一角，即便是舍弃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但现在一切顺利，却是可以投入更多一些了。

　　影子如潮水一般的涌动着，托庇于韦县尊身下，却是没有触动法度气运的攻击，变得更加的深沉浓郁。

　　片刻后，韦县尊回过神来。

　　他的思绪接上了张景生离开的前一刻，不禁打了个寒颤，同时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

　　“卫威...卫威要来了。”

　　在他眼中，卫威原本只是一个县衙之中小小的吏员，却是因为方仙道主的赏识而一步登天，成为了头号的走狗。

　　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万一被对方所发现，那便完蛋了。

　　被发现的下场...

　　韦县尊的思绪之中突兀的出现了反转的后悔。

　　是的，他又开口后悔起自己所做下的这一切。

　　这样突然冒出来的思绪却是连无影真人都感到有一丝的惊讶。

　　细究之下却是发现，出现这样的情况同样源自于韦县尊心中的恐惧。

　　对于那位方仙道主的恐惧。

　　说起来，方岁除刚刚到霖阁县的时候，韦县尊一开始与方岁除的接触是什么？

　　是变成了一坨烂肉的自己的县尉属官。

　　是变成了血雾还在院子里飘荡的方家的人。

　　是化作一片废墟的天缠观。

　　是被一巴掌给扇死的州府来的灵秘监察使。

　　是被一刀给斩死的白莲魔教妖魔化的可怖妖人。

　　他果断认怂，选择跟着方仙道一条路走到黑，其中缘由也未尝没有这对那位‘方先生’心中深沉的恐惧的阴影。

　　这阴影刻得极深。

　　“真是...没用啊，可悲的凡人...”

　　无影道人叹息。

　　自触及阴影暗面的大道，成就真厄之后，一切暗面负面的东西便能随其所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