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的钢铁咆哮
跟在鼹鼠的身后，伊迪丝看着那中年男人微笑着跟擦肩而过的下属打招呼，在听到下属的问候后点头回礼。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出卖了吗？伊迪丝想到。
显然是不知道的，甚至是心怀幻想的，就跟身前的男人一样。
如此想着，伊迪丝跟着男人穿过走廊，走下楼梯，如机器般向不同区域的守卫们递交证件。当她终于感到一丝厌烦的时候，走廊里终于变得安静和阴冷干燥起来——这里是史塔西总部的地下部分，也是档案库的所在地。
只是在伊迪丝看来，这里实在是过于安静了，似乎这些东西已经被人们所遗忘。
“前面就不是你的权限能够进入的了，而且最近部里下达了封存档案的命令。”
鼹鼠低声说道，他的手里捏着张薄薄的纸张，上面盖着红印。这显然是他敢站在这里的最大依仗，可那张纸上的标志却也是他最不敢面对的事物。
“想进去的话，就听我的命令，不要乱看也不要说话……别想着进入档案库内部！我只能给你领到外面！”
“行吧，那我也不是很着急，”伊迪丝耸耸肩，“早一天和晚一天都是一样的。”
鼹鼠深呼口气，随即抬脚向走廊更深处走去——
沉闷的爆炸声骤然响起！
是史塔西总部的地上办公楼！
刺耳的火警响铃声在整条走廊里回荡，但那或大或小的爆炸声却是接连不断、起此彼伏，听起来就像是有一支军队正在发动进攻……总不能是苏联人又打进柏林了吧？！
还是北约发动了对华约的进攻？
悚然一惊的鼹鼠猛地扭头望向伊迪丝，但后者的脸上同样是一副震惊之色，显然对目前的事态毫无了解。两人面面相觑，都带着猝不及防和些许茫然。
没有任何犹豫，回过神来的伊迪丝压低声音说道：
“带我去那个档案库里！”
“……我知道了。”
两人随即在幽寂的走廊里快步行走起来，可越走便越发心惊——这里的守卫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仿佛是有什么人冲进来把他们清理掉后，又移走了尸体、甚至顺便给走廊做了个清洁。
究竟是谁在这里搞事情？！
该不会是我们的“盟友”们吧？可干出炸掉史塔西总部大楼这事是不是有点过于粗暴了？
伊迪丝抿着嘴唇，心里满是焦躁和忐忑，她下意识摸向裙底大腿一侧绑着的小手枪。蓦的，她突然撞到前方停下脚步的男人身上，随即听到后者强装镇定地说道：
“你是哪个部门的？”
“第2000管理局的，我来放文件，”一个年轻男人如此说道，他拍了拍手里的文件袋，“顺便把我们的人员档案编号抄录下来……倒是你，等等你是侦察总局的行动三科科长……你身后的女人，我怎么没有见过？”
“她是今天从外地调来的。”
“外地？我记得总部已经不再让非常驻人员调入……”
年轻男人说着话，下一秒却是目光一凝，猛地矮身，躲过伊迪丝手枪的射击——子弹擦着他的发丝飞过，却只有微弱的啸音，当弹头嵌进走廊墙壁上时，这个身手敏捷的男人早已飞扑进旁边房间的门里，又高声喊道：
“我已呼叫了卫兵！”
“——在这个无线电信号被屏蔽的地方？”伊迪丝冷笑一声，她用手肘拐拐旁边的鼹鼠，漠然地说道，“他已经看到你出现在这里了，不要心慈手软，趁着上面乱糟糟的机会赶紧处理掉。”
“可、可是我没有武器……”
“哦看在上帝还是马克思的份上，你是个男人！男人！难道你的拳头是摆设吗？！控制住他，我来处理！”
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呵斥声，黄昏长出口气，已顾不上用口袋里手帕擦掉冷汗，随手一抹后，他轻声感慨道：
“我没想到她的身手这么好——要是反应再慢一点，我就会被直接爆头！而且她用的是消音手枪，大概率是北约的谍报人员。”
“有些妄自菲薄了，黄昏，而且看起来你刚才只是诈了她一下。”
罗德的声音在黄昏耳边响起，可在后者的视线里，只有一团模糊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污迹”正暴力打开一个个档案箱，将里面的文件一扫而空，不知扔到了那里去。
“随意为之，”黄昏叹口气，接过罗德扔来的手枪和防弹衣，“即使是说错了也是小事，只是我没想到……真的有北约间谍潜入进来，而且还收买了级别不低的安全官员。”
“我不也很顺利的潜入进来了？”
“这之间的区别可有点大，罗……BOSS。”
一个小时前，启动潜行服伪装系统的罗德在黄昏的指引下，从几乎不会有人来往的地下通道进入，而那里的厚重金属大门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奈亚子赠予的子弹非常有用，仅用一发便将那大门搅成碎片、甚至是像黑洞漩涡般将残骸彻底吞没！感觉就跟挨了一发漩涡鱼雷似的……搞不好是真的被扔到了里世界去。
史塔西虽说现在处于崩溃的前夜，但显然也想不到有人敢直接在总部里搞事——也正因如此，只要绕开关键节点的守卫，其他区域基本上等于不设防。
避开人群密集区，罗德轻松布置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爆炸物，为了确保行动成功，他还往不少地方撒了汽油，并切断自动喷淋系统的电力，确保史塔西总部建筑的灭火装置无法彻底将火焰扑灭，而守在外面的妮姬们则会制造混乱，阻拦消防队的到来。
“现在您打算怎么办？”黄昏缓缓吐息，静静倾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们直接杀死这两个人，然后冲出去？”
“以收集档案为先——我打算将这里的特工身份档案全部带走，你能给我争取点时间吗？我辨别用得上和用不上的文件需要点时间，五分钟就好。”
“我估计总部肯定会派人下来的，那时候，我们可能会跟他们发生交火……啊，两个弹匣？”
黄昏看着弹匣里压好的子弹，那子弹的弹头透着鲜血般的赤红，带来与其功效截然不同的压迫感。
“弗里嘉子弹、强效麻醉弹，省着点用，而且需要我给你一个头套吗？”
“……感谢您的仁慈和慷慨，我需要。”
第两百四十三章 黄昏？约尔？艾达？（3K）
地上与地下仿佛是两个世界，尽管两者仅用几条楼梯、几个电梯相连接。
地上的人们在奔跑和呼喊，慌乱地收集着资料，从不同的方向离开；地下的人们则手持武器和杀意，静默地等待敌人靠近，只为在此地分出胜负，决出生死。
几分钟？不用十分钟，便会有史塔西的特工和东德士兵冲入此地，彻底结束这无趣的对峙——各怀心思的两方都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黄昏放缓呼吸，他听到一个男人的脚步声正在靠近，走两步停一步，带着犹豫和畏惧。
既然如此……
在鼹鼠小心地探出身体并望向档案室内的瞬间，黄昏便猛然伸出左手握住前者手腕，趁势将其拉入房间内，右手握拳猛击后者的侧肋——剧烈的闷痛混杂着呼吸困难一齐涌入这背叛者的大脑，使得整个思绪都被空白的噪点所替代——下一秒，鼹鼠的喉结便再遭重击！
在嗬嗬的窒息声中，黄昏将鼹鼠的手臂扭转，将仍处于眩晕和痛苦的男人身体转过来，推着他当做掩体以方便离开档案室。
刚刚踏出门口，黄昏便猛地下压身体，拔出手枪对着前方连开三枪！
子弹从黄昏的耳侧飞过，撕掉他的点点碎发。
子弹从伊迪丝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微微流血的伤口。
“……”
在鼹鼠那微弱的痛苦叫喊声中，伊迪丝如旋风般跨越这短短的走廊，她与鼹鼠本来离得就不远，刚才的闪避也未曾拉开多少距离。
实际上，伊迪丝也不想拉开距离——对面那个已经戴上头套的史塔西特工竟然携带了武器！如此一来，她在手枪的对射中，弹容量、枪械威力乃至“掩体”都不占优势，只有近距离搏斗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瞬息之间，伊迪丝已经箭步上前，伸手扯住鼹鼠的领带，将其身体向一侧拉开，而她自己则是右脚向前垫步蹬地，扭身送胯，左腿猛然高扫踢向对手。
呼啸劲风之中，黄昏下意识地松开抓住鼹鼠手臂的左手，同时竖起右手抵住那凶猛的踢击——在因疼痛而下意识发出的闷哼声中，他借力扭身，左手又再度抓住鼹鼠的手臂，把他拖来挡住伊迪丝的勾拳。
“噗嘎？！”
两颗牙齿拖着点口水和鲜血在空气中旋转着起舞，下一秒却又被其主人的脑袋撞开，坠到地上，变成无人在意的垃圾。
拖住鼹鼠的身体让他再为自己挡下一记重拳后，黄昏将他向伊迪丝推去，同时握枪先对着鼹鼠的小腿打一发，使得这倒霉蛋因疼痛而向下收缩身体，再对着那短暂失去掩护的伊迪丝再开两枪！
子弹与子弹裹着尖锐的爆鸣射穿空气，在走廊墙壁上留下四个浅浅的坑洞，并为未能品尝到人类的鲜血而万分惋惜。
伊迪丝在第一声枪响撞进耳朵之前，便已矮下身体，借助自己身体较男性更娇小的优势，继续用鼹鼠的身体当挡箭牌。随即她又左跨一步，用膝盖抵住那鼹鼠的左肋部，让其发出一声痛叫的同时，也拔出插在腰带的手枪自男人的腋窝下向对手回击两枪！
侧身躲过两枪，黄昏一脚踹在鼹鼠的后背上，将其踹了个趔趄，彻底瘫软下去，连带着躲在鼹鼠身体下的伊迪丝也被一并带倒。
“废物！”
伊迪丝怒声惊骂，她此刻也顾不上弹药量，而是就地直接连续开枪，子弹成功地命中对手，却只是在防弹衣上留下个微微凹陷下去的白痕。
在心底痛骂几遍禁止外勤特工们使用阿特拉斯公司武器的CIA高层，伊迪丝将自己的身体缩在鼹鼠的身后，双腿曲起，用最大的力气将其踢向对手——这是个正确的决定，但也仅仅只争取了几秒钟的时间，在这时间里，伊迪丝能再呼吸一下人世间的空气——她的手枪没子弹了。
咔哒咔哒的脆响像是死神敲响的暮钟。
或许不会死，毕竟那下场跟死没有区别，但……活着就有机会，不是吗？
“我投降！我知道史塔西里还有谁被收买！”
我知道个屁啊！伊迪丝在心底腹诽，但她脸上还是摆出副不甘又绝望的表情，扔掉手枪并举起双手，在黄昏的注视下缓缓起身。
下一秒，她便听到眼前的史塔西特工出声询问道：
“BOSS，需要留她一命吗？”
BOSS？谁？他在跟谁说话？等等……眼前这人难道不是史塔西？！
尚未等伊迪丝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便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穿戴着能够拟态周围环境和颜色的装具的“生物”从那档案室里走出来，随即某种如锋刃般的视线划过她的脸。
“是CIA的狗……哦呀？是哈佛大学出身的伊迪丝·布莱克沃特小姐啊，我以为你会被派去东南亚——难道是还没到时候？对了，你现在给你的右臂纹上十字架了没有？有一说一，我欣赏你的这个品味。”
“……”
望着伊迪丝那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震惊的阴沉脸色，罗德想了想，决定放过眼前的CIA特工。当然也要再添把柴火，好让CIA、克格勃和史塔西在这欧洲情报界变得更混乱一点，省得天天没事干来追踪自己，至于将她放走的时机……算算时间，史塔西也该反应过来，往地下档案库派人了吧？
“话说回来，你在兰利的上司和联络人还是理查德·瑞文克劳夫特（Richard Ravencroft，黑礁里伊迪丝的上司）吗？我记得CIA的外勤特工应该不会轻易更换上级的。”
此言一出，伊迪丝的内心骤然一沉，她不知该如何作答，更不知自己的信息、乃至上司的信息是如何被眼前之人所得知的……另外，眼前这人为什么要告诉自己？给将死之人的临终关怀？
她可不相信所有的间谍特工都跟自己脚底下这个废物鼹鼠一样蠢——是故意泄露这情报好让CIA内部产生混乱，还是想借刀杀人？但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
伊迪丝刚才举手投降是为保自己的命，那她现在就是必须将这情报——CIA内部有人在向外泄露外勤特工和联络人的情报——将这足以决定数百、数千人生命的情报送出去！
咬咬牙，伊迪丝后撤半步，低声说道：
“我投降，我可以用情报换我的命。”
“伊迪丝小姐，以我们对你们、对史塔西的了解来看，你的情报没有任何价值，”罗德微笑着说道，他缓缓向CIA特工靠近，看着后者因恐惧而下意识地后退，“但以我本人对CIA的厌恶程度出发，我不会让你死得很轻松的，你想从哪里开始？从左手、还是右手——都想要？真是个贪心的女孩，那我一齐打断好了。”
“……”
伊迪丝紧抿着嘴唇，她垂下手，缓缓探向腰间，那里正别着一把小匕首，而刚才不用这玩意儿来跟对手拼死一搏的原因也很简单——枪在七步之内又快又准。
可现在不同了，拿着把匕首死掉的话，会显得比较有尊严。
时间在这瞬间似乎陷入停滞，压抑的沉默填满整条走廊，直至几秒钟后，一个、十几个急匆匆的脚步声骤然打破寂静，不时伴随着MPi-KM（AKM的东德仿制版）步枪的射击声。
枪声在走廊里层层回荡，带来令人不适的爆鸣。
罗德在心底暗叹一声时机正好，要是不过拖得再久点也没关系，也就是让眼前的伊迪丝女士多吃点苦头罢了……CIA这群人全拖出去打靶都不带冤枉的。
正当他示意黄昏先行离开，自己则装模作样地发出声恼怒的嘁声，转头望向走廊的另一端——可最先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约尔？！
戴着仿若假面舞会般的半假面，漆黑的长发，妖娆的身姿却带着常人无法企及的矫健，更重要的是，她手里还拿着两根金色的针状长苦无。
这年头还有人拿这玩意儿来搞暗杀的？！而且在全视之眼提供的信息里，你怎么还有个“强灵视者/身体强化”的标签啊喂——可若是想想这姑娘小时候就能单挑野猪、被蜂群糊脸也能活蹦乱跳的情况来看，要是没点身体强化，恐怕也长不到现在这么大。
“诶诶诶？！这里怎么还有人？！”
那名女性发出如笨蛋般的悲鸣，听起来就像是身体先于大脑的那一派。
听着这声音，罗德再想想全视之眼回馈而来的信息顿感头疼，他架住约尔下意识攻击的同时，也没来得及管手臂上传来的闷痛，高声喊道：
“自己人！你这ICA的杀手怎么会跑来……等等，你该不会是觉得史塔西总部被爆破陷入混乱，所以就觉得能趁乱杀死预定目标了吧？”
“啊。”
听着这短促的声音，罗德无奈地一巴掌拍到额头上，回身一拳打翻正准备偷偷逃走的伊迪丝，顺势对黄昏说道：
“我们离开这里，而且这姑娘是个笨蛋，你照顾一下。”
“看不清身体的人……我才不是笨蛋！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ICA的人？”
罗德没回话，他只感觉眼前这姑娘跟家里的未花一个样，既然如此，那就让聪明人去照顾吧。
“我明白了，”黄昏微微点头，他低头望了一眼那仍然处于茫然状态的鼹鼠，抬枪瞄准，“虽然我很想光明正大地审判你，但条件不允许——便宜你了，出卖祖国的叛徒。”
扣下扳机，子弹射穿头颅，在地面上溅开丑陋的血花。
第两百四十四章 扬长而去（3K）
十几名、以及更多的东德士兵和史塔西特工正迅速赶往地下档案库，他们中不少人的脸上带着被烟熏过的黑灰，看起来颇为狼狈。
也正因如此，他们的心中反而多出一丝愤怒，将那对未来的担忧和期待一扫而空——两德马上合并在即，什么事不能等着合并之后再搞？真拿史塔西是泥捏的啊？！
靴子在走廊地面上踏出凌乱的响声，紧随其后的便是十几把步枪和手枪时攒射发出的雷鸣，枪声与枪声近乎重叠，震得所有人的牙齿都在发颤。枪火映在两侧金属门把手上，又被那弧面扭曲成如不停摇摆的火蛇。
子弹擦着罗德三人的末脚飞过，打碎走廊拐角的墙壁，在墙面上留下数十个稍大的凹坑。墙面漆涂与碎石在空气中溅开，扬起片片缓慢下沉的尘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