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的钢铁咆哮
“决……断？”
停住脚步，但罗德踩在钢制楼梯上所发出的回音仍然在这残败之地回荡，回音未消，他侧身靠在栏杆上，望着站在上方的露丝，严肃地问道：
“我想你已经明白那些人——学校里的那些人，寂静岭教会的人——他们罪孽深重却仍苟活于世，如同下水道里传播疫病的老鼠，而你的女儿刚好与他们所迫害的阿蕾莎的样貌一致，恐惧与憎恨叠加之下，剩下的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
“……”
“你的女儿莎伦还活着，而阿蕾莎同样如此，”罗德平淡地说道，“她渴望复仇，渴望冲进那教会的教堂将里面的渣滓们杀戮殆尽，现在，我们要去见她……我打算帮帮她，你呢？”
露丝沉默几秒，她脸上此前一切的疲惫、担忧和恐惧渐渐消失，只剩下决绝：
“只要我的莎伦能够平安回来。”
“即使你被扔进地狱里？”罗德挑起眉毛。
“我的丈夫会照顾好我的女儿，我信任他，就如同他信任我。”
听到这句话，罗德笑起来，他拍拍栏杆，继续迈开脚步向下走去：
“在孩子眼里，母亲就是上帝。”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罗德自然不会再多言语。实际上，即使露丝在医院地下的151房间拒绝了阿蕾莎的要求，他也会帮助实现那个可怜女孩的愿望——无非是用炸药炸开大门罢了，再者说，他拿着突击步枪冲进去大开杀戒也不是不行……等一下。
罗德皱起眉头，他想不起来自己之前是不是这种能直接拿着枪进去图图的人：
即使对方罪孽缠身、不值得同情，但对普通人来说真要开枪图图上几十号人也需要有不小的决心，而不是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轻松写意。
莫名的不协调感笼罩着罗德，让他感到些许头疼。
“指挥官？”妮姬担忧地望着自己的主人，“您还好吗？”
罗德伸手揉开自己眉眼间的烦闷，长舒口气，摇摇头示意自己一切都好。
三人走下楼梯，来到酒店大厅，先前碰到的安娜和疯女人早已不见，只剩下些凌乱的脚印通向大门。
前往医院的道路还算安稳，除了寂静岭那永不散去的迷雾外，倒也没有什么怪物蹦出来能让罗德活动活动，直至他们踏入寂静岭小镇医院的那一刻——
警报声骤然响起！
【里世界污染点数上升1】
腥风如洪流般从医院深处喷出，瞬间席卷三人周遭的一切，陈旧墙纸与漆层如人类皮肤被剥离那般向上升起，露出下方铁锈色的墙壁，灰烬与扬尘杂糅而出的薄雾填满每一条长廊与病房。
走廊的薄雾之中，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巨大的昆虫在爬行，也像是年迈老人搓着拖鞋踽踽前行。病房里传来肺部被灰烬填满的病人的咳嗽，皮肤烧伤病人的痛苦呢喃，以及更多的微弱哭泣声。
可等罗德的脚步经过那些病房时，声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路过医院的楼层图时，罗德仔细地端详几秒，将上面的信息和通道记好。
“医院似乎是某种生物的巢穴，以至于我们之前遇到怪物都不会靠近这里，”罗德端着步枪缓步前行，他记得寂静岭电影里的医院里只有身姿姣好的肿脸护士，而现在？现在的寂静岭在多出三个灵魂之后，谁知道又会多出些什么鬼东西。
破碎的心，空洞的心，忧惧的心，足够诞生出不同类型的怪物，或是引来些古怪的东西。
“指挥官，我听到了一些噪音，但环境探测系统没有告警。”
玛丽安小声地说道，与之前相反，她提着机枪走在最前方，罗德走在最后，中间的露丝则是揪着玛丽安的腰部衣物。
“我不清楚妮姬在面对里世界灵异情况时是否跟普通人类一样，或许我们需要进行专门的实验，我会陪着你一起的，不必担心。”
罗德轻声回应，言罢，他也不管耳朵变得红润的妮姬，随手摸出一个手电筒塞进露丝手里。后者略带些诧异地回头，却只是听到罗德如此说道：
“还是那句话，出了事记得跑快点，去B151找阿蕾莎，她会保护你。”
“哦……罗德先生，”露丝攥紧手电筒，她的眼角充盈着泪水，”你是上帝赐予我和莎伦的救世主吗？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以后我流浪街头去找你们一家的时候，别把我赶出来就行，”罗德随口开了个玩笑，但露丝却是当了真，严肃地开口说道：
“我和克里斯托弗（Christopher，露丝的丈夫）绝对不会将上帝的义人拒之门外——”
【里世界污染点数上升1】
“收声！”
罗德低喝一声端起步枪，瞄向前方的薄雾之中，熟悉的惊悚与忐忑正渐渐爬上全身，让他有种可怖的战栗感——他知道这种感觉，在那地狱三日里经常品尝到——那阴冷的气息正顺着墙角蔓延而来，但那里面充斥着的不是阿蕾莎的憎恨，而是更纯粹的、更古老的……黑暗。
【里世界污染点数上升1】
站在最前方的罗德平稳好自己的呼吸，任由其在浑浊的空气化为白气，他能明显感觉到温度正快速跌落至冰点，可周围却没有任何结霜的痕迹，仿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侦测到里世界流溢】
【里世界灾害投影正在发生】
系统的提示音将罗德从呆怔中唤醒，他后撤半步，手指下意识地搭在步枪扳机上。虽然没有搞明白为何出现这种古怪异变，电影里也没有类似的情节，但罗德心里多少也能猜到这与阿蕾莎做了些什么有关。
【里世界污染点数上升1】
【里世界污染……】
【……】
随着罗德心中焦躁不断升起，周遭瞬间寂静下来，只有系统提示音在耳边接连炸起，可那名为“全视之眼”的眼罩却没什么反应，透过眼罩也只能看到空无一物的医院长廊。他思绪一动，从露丝手里把手电筒薅过来，打开掷向一间病房的同时，压低声音喝道：
“玛丽安！”
如心有灵犀那般，妮姬猛然转身抱起露丝，跟在早已开始狂奔的罗德身后。
此时此刻，被扔进手电筒的病房里，灯光正杂乱地旋转着，光柱忽强忽弱，像是正被顽童拿在手中挥舞。但不过是一次呼吸的时间，光柱便猛然停住，照向病房门的方向。
“！！！”
尚未搞清楚状况的露丝从玛丽安臂弯向后望向，却看到手电筒的灯光正笔直地照向他们，下一秒，那灯光便猛然冲向正在狂奔的三人！
没有脚步，没有嘶吼，只有死寂且毫无动摇的灯光。
“那是什么？！”露丝被这一幕吓到，尖叫声尚未来得及离开喉咙便已被咽下，而她也不敢再随意乱看，选择从心地缩回玛丽安的怀抱里。
“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是寂静岭里的东西，”罗德狂奔着，周遭仍然是一片寂静，只有他和玛丽安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可这回音也未曾传出去多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寂静岭小镇的地下显然有个【里世界裂缝】，难道那裂缝现在出了什么问题？
等等，里世界裂缝又是什么鬼？
“啧……”
罗德皱起眉头，系统赠予【知识】时带来的古怪触感让他很不好受，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他在最前方领路，转过两个岔路口后便向着记忆里电梯的位置奔去。
在面对来自里世界的无法（或暂时无法）看见的形体的存在，最好方式还是逃离，对抗里世界造物需要的是详尽的情报，而不是一味粗暴地蛮干，否则错误的处理方式只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半分钟后，电梯近在咫尺，但有人比罗德三人更快——
高大的三角头正拖着砍刀，矗立在大开的电梯门口。
罗德猛地停住脚步，使得后面的玛丽安一头撞上，让怀里的露丝痛呼出声，可当后者看清前面的壮汉之后，这声音便立刻小了下去。
三角头没有发动攻击，而是径直走进电梯里。
“……我们也进去。”
罗德没有犹豫太多，紧随三角头进入电梯，而玛丽安和露丝自然也没有例外。当电梯门缓缓关闭时，略微发散的光柱自左向右打来，光映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但直至电梯门彻底合上，罗德也没有看到什么怪物的影子。
外面可能没有怪物，但这正在下降的电梯里面可绝对有一个。
露丝看看正在检查弹匣的罗德，再看看几乎占了电梯一半面积的三角头，在心里给自己想好了遗言，好在电梯间里只弥漫着令人尴尬的沉默，双方大打出手的情形并未出现。
然而，在电梯开始下降的那一刻，阿蕾莎过往经历的幻象再度袭来，让露丝痛苦地闭上双眼。
电梯的下降持续了近十分钟，向下的深度远远超出已知的医院地下层数，待罗德有些不耐烦地想要拿出根香烟时，电梯的下降速度才开始放缓、逐渐停止，并在叮的一声后缓缓打开——
电梯外是一条不算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没有怪物，没有异象，甚至连走廊本身都只是陈旧锈蚀，而非被污秽所玷污。
真正的阿蕾莎就在里面。
这一次，走在前面的人是露丝。
她抬起脚，僵硬地穿过站在两边的三角头和罗德走出电梯，而罗德则是在看了眼显然是不打算出去的三角头后，也招呼着妮姬抬脚跟上。
穿过走廊，打开房门，进入其中。
门后的空间很大，正中间是被破碎床帘围起的病床，透过破布缝隙，一对饱受折磨的眼眸正静静地盯着三人。病床稍远一点的地方坐着位身穿红衣的护士，她正不断地啜泣着。
露丝犹豫几秒，上前拨开床帘，坐在阿蕾莎的病床一角。她伸出颤抖的手抚摸那个与自己女儿有着相同眼眸的女孩，后者脸上、身上全部缠满了绷带……被体液和鲜血浸润的绷带。
床帘内，小声的交谈随之响起。
与此同时，阿蕾莎（黑暗面）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她的脸上仍与之前一样淡漠，刚想开口却被罗德伸手掐住脸蛋，后者恶狠狠地说：
“不要告诉我，你该不会是在听了我的话后，因为好奇或其他什么鬼原因去碰了寂静岭小镇下的里世界裂缝？”
女孩皱起眉头不悦地把罗德的手打开，她绕着罗德转了一圈，问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让三角头等在电梯口？”
“……里世界裂缝是什么？”
望着女孩那紧紧抿起的嘴唇，以及自己脚底陡然升起的火焰，罗德赶紧举起双手投降：
“好吧，我道歉，听着……里世界裂缝，简单来说就是现实世界与里世界之间屏障的缝隙，借由这缝隙，两界内的物体可以相对自由地穿梭。不一定会是有形的物体，能量或概念性的存在也有可能，就像是你（阿蕾莎的黑暗）的诞生那样。黑暗滚滚而来，借由智慧生命的负面情绪疯长。
裂缝的扩张也可能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但这个概率比你扔一枚硬币、而硬币在地上给你来了一套霹雳舞还要小。裂缝会发生自然缩小和扩张，但那时间难以捉摸，有的过程甚至漫长到人类难以观测的程度，而且裂缝的周围一定会产生——”
“你为什么会知道？”阿蕾莎打断罗德的话，第二次问道，“这些人类绝不会知晓的学识。”
这个问题让罗德一愣，严肃地看着阿蕾莎的眼眸，系统带来的学识足够让他如此自信回复：
“这是我的工作，而我会确保我了解自己的工作。”
“所以，你的工作也包括了杀戮，为了获得你想要的真相（学识）而去杀戮，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哦！天呐，我只是会在打开一扇教堂的大门，”罗德双手一摊，“我可什么也没做，而你也只是会向我讲述在此地的日常，不是吗？”
“听起来真虚伪，先生。”
“感谢你的夸奖，小姐。”
第十一章 迟来的审判（5K）
“所以，我们现在是盟友？”
罗德微笑着问道，他放下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但摸遍了口袋都没找到打火机，似乎是刚才逃命的过程中不慎掉落——那是从Joker那里赢来的，看起来他没机会再赢回去了。
“是临时的，而且不要在我（阿蕾莎）面前抽烟，”阿蕾莎皱起眉头，摊开手心，把里面的打火机扔给罗德。她望向那被破碎床帘围住的病床，轻微的交谈声传来，而在沉默片刻后，憎恨的黑暗化身继续说道：
“露丝已经决定带着‘我’进入教堂，你要护送她。结束之后，我会给你几分钟的时间，同时把能收集到的、跟寂静岭教会有关的东西交给你。”
“你果然在里世界裂缝附近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个古老的矿坑，被我堵上了，临时的，”阿蕾莎缓缓向后面的黑暗中退去，“里面散落着些古怪仪器的零件，坑壁上有个不是寂静岭教会的标志，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不要想着让我带你过去！刚才露出的一小丝就已经让你像只老鼠似的逃命，难道还想再来一次吗？！”
罗德耸耸肩，把到嘴巴的话咽下去，而一直拿着手持DV拍摄、刚在房间里巡视一圈的玛丽安则是凑过来，小声说道：
“指挥官，那位护士，她的脸上没有五官。”
“那只是寂静岭里无数悲剧的一个，”罗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玛丽安拉到门口的位置，头靠近她的耳边低声叮嘱道：“记住，我们现在没有你所看到的那么安全，寂静岭的黑暗、阿蕾莎的憎恨、里世界的未知，现在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手里中枪弹，警惕起来，玛丽安，这是命令。”
玛丽安没有回复，只是快速地点头，像是正在啄食麦粒的麻雀。
“……所以，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调情？”露丝虚着眼睛说道，她叉起腰，像是在打量隔壁邻居家陷入热恋的小情侣，“我的女儿还需要两位救出来，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和克里斯托弗刚恋爱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腻歪。”
“失礼了，”罗德意识到自己的姿势确实有点糟糕，他后退几步，端起步枪，望向露丝：
“我们不是情侣，只是上级与下属的关系。”
“啊对对对，我丈夫在把我骗到他家过夜之前也是跟别人这么说的。”
“女士！”
看着窘迫的罗德和玛丽安，露丝微笑起来，但这笑容很快便隐没在对前方危险的担忧中。她深呼吸几次，像是在驱赶走身体里的恐惧：
“让我们出发吧，事情该有个了结。”
“正有此意，女士，”罗德伸手为露丝打开房门，后者昂着头走出去，而玛丽安则是紧紧跟在后面。
当罗德离开这151号房间之前，回头望向病床的方向，但那破烂床帘正遮挡着病床上的残破身躯，让他什么也看不清。些许灰烬从上方飘落，病房的天花板正如万花筒般旋转着打开——阿蕾莎做好了复仇的准备。
没有再犹豫，罗德带上房门离开，追着露丝和玛丽安的身影而去。
从地下前往医院上层的电梯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连带着那位膀大腰圆的三角头也是如此，他在等着罗德三人全部进入电梯之后，才一拳打在电梯按键板上，权当是在摁按钮。
就结果而言，他确实很好地完成了自己身为电梯门童的工作：
几分钟后，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正是医院一楼的长廊。只是与最开始不同，长廊现在塞满了躁动不已的怪物们。
望着那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肿脸护士（BubbleHead Nurse），玛丽安眉头一皱，挡在罗德面前，低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