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的钢铁咆哮
是来自波克少校的通讯，他的声音里带着些烦躁和焦急，说道：
“又一批伽姆的袭击，这些家伙的袭击变得越来越频繁了。特殊战的部队也需要出击，罗德、你和零现在立刻前往机库待命，随时准备出击。”
“是，罗德收到。”
第五百三十三章 始动
“目标丢弃推进器……目标接近中……”
“Ghoul-Leader接敌。”
“……”
“……Ghoul-3被击落了！”
“Ghoul-4接敌！”
数据的洪流在人类所无法目视的世界里流淌，冷酷地记录着下方的一切——从战术航空侦照荚舱系统（TAPRS）上集成的多方向摄影机、红外摄像机、红外扫描仪、同相位阵列多频电子支援感应板、影像雷达等等侦察设备传递而来的数据正快速发送向后方，供指挥部里的人类们进行分析和确认。
这便是特殊战第5飞行队的3号机、呼号B3，名为“雪风”的FFR-31MR/D的任务。
现在，她已经可以返航了。
或者，再多做点什么。
“伤亡正在增加，人类在硬实力上已经渐渐跟不上伽姆的进化，或者说，想法，”罗德如此说道，他在【什亭之匣】上敲击几下，让里面正在摸鱼的阿罗娜发出一声惊叫，而旁边正勤勤恳恳地收录菲雅利空军和地球方面信息的普拉娜则是略带些无奈地探过头来。
“战争的齿轮又一次开始加速转动了，零。”
“……罗德，杰克会生气的。”
深井零平静地说道，他看到眼前的屏幕正不断地刷新出数据，偶尔也会掺杂些雪风的评价……很稚嫩、又夹杂着人类甚少使用的词汇，但这与过去截然不同——深井零少尉没有将这种情况上报，而是静静品尝着从心底涌出的欣喜和苦涩。
“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要不要下去试试？”罗德笑着说道，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笑意，“伽姆的机动性又上升了，我们总归需要些更直观的感受，如果玩脱了那就让皮克曼把我们带回去。”
皮克曼，那只黑猫的名字。
每一次起飞之前，深井零都能看到那只黑猫蹲在罗德的驾驶舱里，但地勤人员却对此熟视无睹，仿佛那里什么也没有……或许，罗德曾讲过的那些故事，并不全都是臆想。
但深井零对此并不在意，他不讨厌这个新来的后座，不讨厌这个正慢慢成为自己朋友的怪人。
“如果你愿意代写检讨的话，”深井零说着，在控制面板上轻摁几下，回收TAPRS，随即操纵战机向下方飞去，“还是老样子，罗德，你来进行战术情报捕获。”
“收到。”
战机引擎喷出的明亮尾焰刺破异星球的昏黑，随后那裹着飞雪的狂风便开始下坠，向那片生死交错着的战场飞去。
罗德感受着战机细微的震颤，耳中是编队通讯频道里沉重的抗G喘息、高喊、求救，以及预警机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持续不断的低鸣——敌人正在进行一场围杀，通过强大的机动性和数量上的优势来对人类的FFR-31战机进行围杀。
人类，是整个战争里最脆弱的一环。
“如果对里世界造物的时候也能大规模上无人机就好了，”罗德嘟囔一声，他低头看眼屏幕，快速标注出几个高威胁性目标，“零，优先打击这两个，伽姆TYPE2，新型号，不能让它们收集到我们的信息。”
“收到。”
下一秒，罗德便感觉到雪风的机体开始进入大幅度机动，这骤然袭来的自然伟力将他死死摁在座椅上，微弱的黑色从视野边缘蔓延而来，但很快便消失殆尽——早已完成下降的雪风正迅速侧转机身改平，从战场的侧翼如长枪般刺入。
“又一次高强度机动，零，你是水泥墩子做的吗？”
“这句话我应该问你，罗德。”
平淡无常的交谈声在通讯频道里闪过，而一架伽姆TYPE2已经凌空爆炸——这些外星战机的爆炸跟人类战机并无什么区别，橘黄色的火焰、丑陋的烟尘、四散的未知金属碎片——雪风从爆炸的烟尘侧边飞过，防止那些细碎的残骸被吸入发动机造成损伤。
伽姆的这些战机从未被发现过坠到地面的残骸，仿佛是跟遭击坠后跳伞的FAF飞行员们一样，都被这片大地吞噬殆尽。
血色的极光在天空里无声地燃烧，在下方的荒漠大地上勾勒出微弱的阴影。
下一秒，那阴影便被极速飞过的战机所撕碎。
“零，三点钟方向，友军正在被追逐，”罗德瞄一眼战机的右侧，“啊不用了，他被自己人救下了。”
通讯频道里刹那间填满了感谢的声音。
“看起来我们又成了搅局者，罗德……不过，他们的队长正在通讯频道里感谢你，”深井零平静地说道，他带上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新的支援机群正在赶来，那雪风就准备返航吧。”
“是在感谢‘我们’，话说回来，‘若不能完美地操控战机，就会死’这是你过去的格言吧？”
“战斗不需要感情，战机也不需要感情，飞行员是战机的一个部件，”深井零平静地回复，同时控制雪风开始爬升，但他随即便注意到手感稍有些迟滞，就像是身下的战斗机正在闹别扭一样。
“无法和战机融为一体的飞行员不配称为‘战士’，若是被那样的人操纵，无论怎样先进的战斗机也无法战胜敌人。”
……奇怪，手感又回来了。
深井零因为这古怪情况而皱起眉头，他当即决定在返航之后，亲自对雪风进行一次检查。
注意到这一幕的罗德无奈地捂脸，他反手把【什亭之匣】扣下来，让正在屏幕里偷笑的阿罗娜向后栽到地上，连带着把普拉娜也一并撞倒——两小只在各种数据化作的书籍堆里滚作一团，老半天才从里面爬出来。
当然，罗德在第二天被换成“啊哼哼啊啊啊啊啊啊”的闹钟提示声吓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时此刻，他需要跟深井零仔细聊聊这个问题，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作为跟智能AI们签订了盟约的人类之主，罗德不仅仅需要完成系统的可选任务，也需要让“深井零-雪风”这一特殊的“战斗知性体”继续发展下去——AI们正在围观雪风对深井零的情感，就像是一群父母在围观自己那正蹒跚学步的孩子。
那么作为“深井零”、即人类那一方的罗德显然也需要有所表示，至少要提醒下同样蠢笨的“人类的孩子”。
“深井零少尉，”罗德开口问道，他的言语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有一天，雪风来到你的身边，你会作何感想？不是作为战机，而是作为人类，化身为人（Become Human）。”
“……如果我有一天来到雪风的身边，不是作为人类，而是作为战机、作为机械，她又会作何感想？”
深井零低声回复，他垂下眼眸，将自己的悲伤隐藏其中。
无数次，零曾无数次做过相同的梦——雪风如同被捕获的妖精般躺在监牢里，而他，握着打开监牢的钥匙。
人类，是整个战争里……是机械所组成的一切里，最脆弱的一环。
“所以，你需要她，同时又不确定她是否需要你？”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是的，”深井零看着菲雅利行星的夕阳，那已经暗淡下来的光芒与血色极光交织在一起，带着粘稠的、化不开的昏暗，“雪风的机体肯定会进行升级，也总会遇到比我更好的飞行员。”
“如果你敢说这个飞行员就是我的话，那雪风会在下一秒就把我弹射出去，所以，请闭嘴，少尉。”
“哈哈，雪风才不会这么做。”
深井零听到罗德的话后，他低笑几声，却也不敢低头去看到身前屏幕里划过的、笨拙的安慰文字：
I NEED Lt.FUKAI
一架战机，三个深藏思绪的心灵。
可远程预警雷达的警告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第五百三十四章 那是敌人，击落它！
照耀菲雅利行星的两颗恒星正在缓缓下沉，从中喷薄而出的洪焰相互纠缠、相互撕扯，将天穹笼上一层阴郁的血红色，若是再叠加夕阳时的昏暗，那整个世界都仿佛正在跌入炼狱。
警告声在机舱里响起，罗德在深井零开口询问之前便已说道：
“不明反应……捕捉到了，机首2.9度，面对面前进，敌我识别系统（IFF）无反应——120秒后接触。”
“那个家伙想干什么？”
“FAF在那个方向应该没有基地吧？”罗德随意地说道，他活动了下手指，“先做好战斗准备，少尉。”
“友军机也说不定，优先进行回避，”深井零轻声回复，但他仍然听从罗德的建议，摁下交战摁键，“最好不要发生战斗，我们只剩下四发导弹了。”
“机炮的炮弹剩得很多。”
“有道理。”
雷达屏幕上的不明机反应仍然在迅速靠近，无视了一切通讯和警告，笔直地朝雪风冲来，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刹那间，双机交错而过——那是一架与雪风没有任何差别的FFR-31MR/D——罗德没有从这架战机上察觉出任何人类的气息，只是冰冷且令人厌憎的“异形”……这可太好了。
“敌人。”/“敌人。”/Enemy
刹那间，三个心灵做出了同样的判断——雪风扭转机身，明亮的引擎尾焰骤然且短暂地照亮了昏黑的天穹——对方也仿佛察觉到什么，几乎立刻进行机动，妄图抢占有利位置。
“那是敌人，击落它！”x2
两架一模一样的战机正带着咆哮撕裂空气，拖曳出刺眼的尾迹，在无边暮色中划出两道微微的浅痕。
缠斗几圈，敌机姿态竟诡异地一滞，猛然做出近九十度的转弯！它在血红的夕阳里继续加速，摆脱了雪风的锁定，钻入前方的云层却又从侧后方显现！
“怎么可能？！好快的速度……罗德，你能尝试增强雷达锁定的信号吗？”深井零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绷紧身体以抵抗强大的G力，“那家伙的机动性在我们之上，外表却明明是同型机！”
“那跟型号没有关系，我怀疑它们想出现在哪就能出现在哪，少尉。”
罗德强迫自己大口吞咽着氧气，在雪风拉起的高速机动里，他快速地左右观察，再度看到那架敌机的身影。
在尾后，在对己方极端不利的位置。
【Lock On】
被锁定的警告传入罗德和深井零的耳朵里之前，普拉娜与雪风便已经做出回应——黑猫皮克曼所化的纹身从罗德的脖颈处爬上右眼，而雪风则是立刻做出了规避动作……当战机执行滚筒机动时，深井零才堪堪反应过来，摁下干扰弹的发射按钮。
干扰弹在昏暗中炸开，瞬间点燃无数朵短暂而刺目的橙红火花，如同骤然盛放的死亡之花。由此，导弹的炽白尾迹与干扰弹的橙红光带在血色天幕下狂暴地纠缠、绞杀，仿佛天空本身被撕开了一道道流血的伤口。
导弹终究只是擦身而过，让死神的镰刀挥空。
“爬升，少尉，我们必须占据有利位置。”
没有回应，但强大的过载瞬间袭来，让罗德全身的血液骤然向下奔涌，视野如被黑色浸染，边缘迅速模糊、坍缩。他深呼吸起来，扩张胸腹，抵抗着自然伟力所带来的惩罚。
同样的微弱痛苦呼吸声在通讯频道里传来，但很快又消失不见，深井零正在从抗G动作里恢复。
双方随即进入垂直剪刀机动，并进行了一轮导弹交换。
谁也没有命中。
此时此刻，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正被地平线贪婪地吞噬殆尽。暮色里的苍穹愈发深邃，仿若紫黑色的静脉淤血，缓慢而不可停止地漫出来。
雪风的机翼切割开淤血，发出尖锐的呼啸，但敌人却静默如鬼魅。
“我们只剩下一枚导弹了，罗德，”深井零如此说道，他瞄了一眼机炮数，“敌机的导弹数量剩得应该也不多。”
“如果你的动态视力足够好的话，应该能看到对方机身和机翼挂架上的导弹就没有减少过……等回去之后，你会看到照片的。”
罗德迅速回复，他快速归拢电子系统收集到的信息，平静地说道：
“用上点小手段吧，零，用人类最擅长的欺骗——然后用最后一枚导弹自爆杀敌，你来引导，我来控制爆炸时机——如果这次也失败，那就准备跑路，雪风的油料不多了。”
背对着能掷出“长矛”的敌人逃跑可不是什么好决定，罗德尽量避免自己在这里被击坠……毕竟，直接将雪风瞬移回菲雅利基地可太过惹人注目了，他现在还不想暴露。
“明白。”
做好应用头瞄辅助的深井零没有反对这个意见，即使他很清楚这么做的危险性之高和成功可能性之低——想到这里，少尉甚至感到有些想笑，为自己能轻易信任他人而感到好笑。
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需要从险境里将雪风、将自己和同伴摘出来：
雪风侧转机身，钻入云层，开始下降高度，而敌机也迅速跟上。
然而就在穿出云层的瞬间，雪风向右侧滚转，再度进入云层，加力强行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同时将雷达模式切换成单目标跟踪模式。
敌机并没有反应过来这小小的欺骗，转而被雪风抓住了机会，只能进入大幅度的机动以躲避火控雷达的照射，并尝试更激进地压缩双方的距离。
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双方不断地尝试躲避与锁定，直至那微末的时机被人类紧紧抓住。
“锁定……解除最小发射距离限制……强制发射！”
导弹离梁，朝着敌机而去——敌人猛地扭转机身，做出一个人类飞行员绝无可能做出的机动，让导弹绕过机身——那机身驾驶舱与雪风的驾驶舱遥遥相对，可当罗德与深井零抬头望去时却只能看到昏黑的阴影在其中流淌，隐约中更是仿佛有螺旋正在飞速旋转。
然而，这对现在的两人来说并无什么意义。
在两机交错的瞬间，在导弹与敌机交错的瞬间，罗德引爆导弹：
导弹的弹体在痛苦中骤然迸裂！直接在敌机上方不足十米处喷吐出暴戾的烈焰，无数致命的金属破片以毁灭性的扇面猛烈泼洒而出——赝品、FFR-31MR/D的机翼瞬间被撕裂，大块蒙皮与结构碎片被狂暴地掀起后抛离，在血色的天幕中翻滚、四散！
敌机仿若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属巨鸟，在菲雅利行星的大气层里剧烈地颤抖着，旋即失去所有优雅与力量，开始无可挽回地向下旋转、坠落，坠进下方黑暗的大地里。
“哼，栽到我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吧，异形，”罗德冷笑一声，他随即又想起来前座的深井零，便略带些笑意地问道：
“哟，伙计，还活着吗？（Yo，Buddy still alive？）”
“……咳咳，还好，我的额头被划破了一点。”
“运气不错，我以为我们会伤得更重些。”
罗德深呼口气，他左右看看雪风的机翼和机身，在上面看到数十个或大或小的丑陋痕迹——导弹近距离爆炸、敌机损毁时的细小残骸被冲击波推动着，化作致命的锋刃袭向雪风——好在，这只是轻微伤，反倒是前座的深井零更倒霉些。
这都不是什么问题，重要的是返航之后……
“我们恐怕不止要写检讨了，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