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的钢铁咆哮
罗德扭扭脖子，他伸手抚过趴在大腿上的皮克曼，猫咪打了个哈欠后又缩成一团，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那就回去吧，”深井零淡淡地说道，他控制雪风侧转机身，在菲雅利的苍穹里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基地里最近不太平，罗德。”
“我还以为你不会去注意这些事。”
说着话，罗德望望正叠在皮克曼身上的【什亭之匣】——作为“前辈”，阿罗娜正在教导雪风如何跟深井零相处，包括但不限于视奸、监听、捆绑、地下室……罗德很为深井零以及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好在普拉娜是靠谱的，她在事态进一步扩大之前切断了那两个家伙的连接。
“雪风的地勤人员有一个被换掉了，”深井零望着前方的稀薄云层，“不过，我也不清楚详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原本还打着呼噜的皮克曼却是猛地睁开双眼，它化作一滩阴影顺着罗德的手臂而上，在后者耳边喵叫几声——
刹那间，整片天空都笼上一场流动的、粘稠的黑色，斑斓的色彩痉挛着塞入其中，就像是顺着指甲边缘撕开的细长皮肤，而这皮肤下正漫出现实中绝无可能出现的诡憎幻景！
在战斗机的座舱盖之外，这活生生的黑暗如同一个正在搏动的巨大心脏，每一次收缩膨胀，都在挤出更多无法定义的、刺眼的斑斓脓血，粘稠地涂抹在这无垠的黑色画布之上！
伽姆？伽姆！
这便是伽姆的真实一面，在菲雅利行星上，无论是地面、天空还是那些森林和海洋，都不过是伽姆所模拟出来的罢了。
“这是什么情况？！”深井零悚然一惊，他快速偏转机身，妄图让雪风远离这片古怪的区域，但这显然只是徒劳，“罗德，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那样——伽姆也在尝试捕获我们、了解我们，”罗德皱起眉头，伸手触碰一下耳边的黑猫纹饰，得到一声令人安心的猫叫后，他便将心思放在操控战机以及记录周围环境变化上，“我们要做好地面战斗的准备，把你的手枪上膛。”
“好，我……不对，我感觉有些……头晕……”
“零！做好抗冲击准备……零？”
罗德微微上探身体，只看到前座的深井零已经昏迷过去，而雪风的系统也在陷入混乱，大量无意义的杂乱字符正迅速刷新出来：
像从阿罗娜那里搞来的什么性压抑小作文、长发公主偷偷上传保存的本子和其他类似的东西……原本纯洁的机载AI正迅速被那个蓝毛笨蛋所污染，但好在现在也没人看到这羞耻一幕。
等等，那中央电脑和特殊战的战术电脑以后不会也被污染吧？！
变成6O什么的……那种事不要啊！！！至少要等一万年之后吧！
“我他妈在想些什么？”
一巴掌糊到自己脸上，罗德迅速排除杂念，弹出小型键盘快速敲击起来，但操作半天也不见系统恢复。
“啧，紧急重启也派不上用场啊，有点麻烦。”
见此情形，罗德啧了一声，将【什亭之匣】紧贴机舱边缘，让里面的阿罗娜和普拉娜抡起稿子和铁锹开始干活——至少得让雪风恢复过来，不然的话，真就要准备用皮克曼传送回去了。
蓦的，雪风的引擎失去动力，在这诡异空间中缓缓悬停、静止——以战机机身为中心，罗德看到周围的景象正被飞速重组：
笔直顺长的跑道、厚重坚固的机库和其他各种军事建筑，甚至连太阳的光照都被模拟出来。倘若从外面来看的话，这里就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菲雅利空军的前线基地，但在那每一处阴影、墙壁的每一条缝隙里，都透着冰冷而纯粹的恶意。
一个穿着厚实军装的男人从机库里走出来，机库里还有几个像模像样的地勤整备人员。然而，军装男人随即便注意到缓缓打开的座舱盖，以及从那里面站起身的罗德。
两个“人类”就这样静静地注视对方，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滞。
虚假的阳光洒落而下，勾勒出真实的影子。
“……伽姆，”罗德轻声说道，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厌恶，“现在看来，他们选择踩进蟑螂窝里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你与他们不同，”军装男人冷漠地说道，他的声音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僵硬得像是什么用机械齿轮敲打出来的机械声音，“你不是人类。”
罗德挑起眉毛。
“那架飞机，以及那个飞行员需要被留下，”军装男人迈步而来，他的身侧隐约出现如黄色沼泽般的液体，“但你……并非人类的你是谁？你又以谁人之名向我等言语？”
“我以人类之主的名义与你对话。”
罗德冷漠回应——金色烈焰以雪风机体为中心骤然升腾！火焰向四周扩散而去，将机场跑道烧灼成灰，剥去那可鄙的伪装，露出下面斑斓的色彩——来自邪神子嗣的力量正顺着其眷族所开辟出来的通道缓缓传递而来，在这片空间中睁开眼眸！
整个虚假的空间都在颤抖，但很快便稳定下来，将金色烈焰与空间本身“切割”开，在雪风所在的区域跟其他区域之间撕出一条丑陋的沟壑，仿佛是要将此地彻底抛弃：
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面对未知的极大不确定性，并非人类的伽姆却仍在这瞬间便做出了本能般的反应！
“正确的决定，这股未知能量无法解析，亦无法被现实物质所简单隔离……在没有可燃物的情况下，仍然在进行燃烧，”沟壑之内，正被金色烈焰撕咬的军装男人缓缓低头，他仔细看着那股正不停跃动的愤怒，继续用那淡漠的语气说道：
“你的军衔只是中尉，并非人类的最高首脑，但是基于已发生现实和确切的威胁程度，‘我们’会将你的言语进行记录，标定——人类之主——由此，‘我们’与你展开对话。”
“让我确认一下……整个菲雅利行星，”罗德收起长剑，平静地开口说道，“现在和未来，都是在你们的模拟之中，对吧？观察人类的出现、发展、建设、玩着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直至，你们发现了以雪风、以中央电脑为首的智能AI们。”
“以人类的语言和认知来讲，碳基与硅基的结合形式确实令‘我们’感到好奇，”军装男人的身躯已经在烈焰中渐渐化作焦炭，但他的表情却未曾变化过，“因此，‘我们’会继续观察下去，同时将你包括在内，直至‘我们’想要停止。”
男人的脑袋被烈焰彻底吞噬，化作一抔扭曲的焦炭、化作一缕汇入周遭斑斓色彩的青烟。
这仿佛是某种信号，整个空间骤然开始收缩，像是要将罗德彻底困死于此——不仅如此，现在连带着战机机身也开始被不知名的力量一点点撕碎，襟翼被扯掉、垂尾被顶端开始慢慢弯折……再过上几分钟，那罗德和深井零两个人就真的要抱着雪风的运算核心跑出这片空间了。
“这外星异形——应该说是憎恶智能，这玩意儿可真够狠的。”
见此情形，罗德也不再浪费时间，他跳回机舱里，关闭机舱盖，扭头对【什亭之匣】里的阿罗娜和普拉娜说道：
“视频都保存下来了吗？”
“保存下来了，Sensei，而且已经传递给雪风酱了，”阿罗娜点点头，小脸上现在正满是严肃的表情，“雪风的系统已经完成重启，机体情况一切……不怎么良好，您最好能快点离开这里。”
雪风酱……是什么鬼？你们智能AI间的相处方式这么奇妙的么。
“明白了，皮克曼准备开【门】，我们尝试冲出这片空间，出去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传送回去——我已经想好怎么从FAF那群人手里搞出些好东西了，让阿比盖尔省点力气，她很快就得把我的‘禁军’们叫过来——人类之主没有禁军可怎么行？”
罗德说着，伸手碰碰自己身上的黑猫纹饰，又冲那镌刻在黑暗里的眼眸轻轻挥手。在做好准备之后，他接管战机操作系统，启动引擎：
“我们距离菲雅利基地还有多远？”
“根据进入这片空间前的最后坐标位置，直线六百公里，搜索救援队应该已经朝这个方向来了吧……只要能出去到外面，我们就能联系上菲雅利基地的中央电脑。”
雪风引擎的鸣动渐渐高亢起来，喷薄出明亮的尾焰。
“那就行，”罗德长出口气，他低头看看屏幕，雪风正在上面快速刷新着数据和文字，看起来甚是慌乱，“雪风，现在把你的驾驶员叫醒——电击、安全带收束、还是其他什么方式，立刻执行！”
电光一闪，深井零猛地睁开双眼。
下一秒，他就看到那【门】里被金色太阳所照耀出群星。
群星疯狂而怪诞，金阳炽热而神圣。
深井零：“……”
两眼一翻，他又昏了过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 脱出型NT（不是）
深井零正在梦境世界里坠落。
下坠，永无止境的下坠，梦境深渊里的黑暗本应纯粹，然而此刻，深井零却看到下方却爆发出一团耀目的光芒——那是一颗太阳，表面的烈焰涡旋正如熔金般流淌着，每一次光流的涌动都无声无息，却辐射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太阳的光辉之外，便是无数闪烁着的群星，它们仿佛遵循着一种完全超越深井零——人类——超越凡夫俗子们的理解的轨迹缓缓转动，可又不像是在闪烁、在明灭，而是更像无数只眨动的、冰冷的眼眸：
现在，眼眸睁开，瞳孔化作【门】。
深井零低下头，看到被无数金属零件、无数缆线管道拼凑而出的妖精，她的模样并不美丽，甚至透着一丝恐怖。然而，只是看着那悲戚的面孔，零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梦，这是梦里的“雪风”。
没有再作抵抗，深井零任由这金属的妖精抱着他跨越【门】，将这一切光怪陆离的幻梦都扔进黑暗里，现实世界的黑暗里。
熟悉的电击疼痛袭来，让深井零从古怪梦境中惊醒。
“！！！！！”
深井零望向四周，发现他仍然在雪风的机舱内，而且是在正努力维持飞行姿态的雪风内……可即使如此，高度也仍然在持续下降：
雪风在准备逃离时所遭受的伤害并不小，至少已经影响到了机体本身的状态。
“这……这是什么情况，罗德？”深井零左右看看，只看到了伤痕累累的雪风，残破的、勉强进行着飞行的机翼，以及彻底消失一个的垂尾等等，这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心如刀割，“刚才发生了什么？！”
“还是老样子，等回去告诉你——现在给我打起精神来，敌人可能正在附近。”
与略有些慌乱和疑惑的深井零不同，罗德并未放松警惕：
正如他所预料到的那样，伽姆显然会直接派出战机进行追击——那架曾经与罗德和深井零两人有过接触的赝品、虚假的FFR-31MR/D战机此刻竟再度出现在雪风身后！
这算什么？表示这一切仍在它的模拟和计算之中？
这东西就慢慢吊在雪风的机身之后，就像是在注视一只从实验箱里爬出来的小白鼠。
伽姆想知道罗德会在这种情况下作何反应——跳伞？等着迫降？还是就用这残破的机体进行战斗？
人类之主，你的金色烈焰能点燃这架赝品战机吗？
来吧来吧来吧，快点像我们展示更多未知、展示更多的【知识】！
倘若你无法提供更多，失去了价值，那么就死在这里吧。
“太小看人类了啊，憎恶智能，这份傲慢倒是能给了我机会，”罗德微微眯起双眼，他垂下右手，搭在腰间不知何时浮起的枪套上，“人类的英雄与意志不是你所能理解的……我也不是你所能理解的——皮克曼！”
猫咪的阴影陡然在罗德面前膨胀开，而后者则是直接掏出湛蓝玫瑰，对着那闪烁着群星光芒的阴影漩涡蓄力、开枪！
裹挟着炽烈金焰的强化子弹穿过短暂开启的【门】，瞬间击中那架赝品战机的驾驶舱！内里正不停旋转的螺旋被径直洞穿，如丝线般的烈焰划过虚假的机身——爆炸！
金属造物在高空爆裂，如烟花般绚烂散开，如流星般短暂燃烧、坠落。
带着始料未及的错愕。
“看起来，我们又经历了了不得的事情，罗德。”
看着从雪风机身边擦过的烟尘，深井零抿着嘴唇，尽量让自己混乱的内心平静下来：
“但是雪风的机体……”
“是的，雪风的机体状况已经无法顺利返航，而且最重要的是，燃料不足了，”罗德忍不住叹口气，他看了眼座舱盖玻璃上的裂缝处，“我们继续下降高度，并做好迫降的准备。”
“……”
“你知道的，雪风仍然在你的手里，更不会死，零，不要为这种事感到沮丧和绝望，”罗德平静地开口，他调试着通讯频道，准备联系上周围的搜索救援队，最好是能再叫来战备值班的战斗机机队，“雪风肯定比你能活，不过嘛，未来的事情也说不定。”
“……虽然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是要说。”
深井零深呼口气，他看着身前屏幕上浮出的安慰言语——这言语里面怎么还夹杂着“中尉你没在屏幕里看什么奇怪文字”的问话？在认真回复“没有”之后，深井零发自内心地说道：
“感谢你，罗德。”
“不用感谢我，还有万年又万年的工作时间等着你呢，我的王牌飞行员……诶等等，要是再算上Pixy和米迦伊的话，你们三个可以凑成黑色三连星了啊！”
黑色三连星……那又啥玩意儿？！听起来怎么感觉是会被白色恶魔单杀的那种精英怪？
硬生生将自己的吐槽欲望压回去，深井零无奈地揉揉脑袋，他感觉自己跟罗德混久了之后也变得不着调起来。
好在通讯频道里传来的焦急声音还是让零的心情舒缓了些许——是詹姆斯·波克少校的声音，后者正高声喊道：
“零！罗德！你们两个还活着吗？！我接收到了雪风的信号……”
“还活着，我和零的状态都不错，准备下降一定高度后跳伞，”罗德开口说话，他趁着雪风侧转机身的空挡看了眼下方越来越近的地面，“如果你们要是来得再晚点的话，我们就要准备进行荒野求生了。”
听到罗德的回复之后，通讯频道里却沉默下来，在那滋滋电流声惹得人有些心烦时，波克少校才慢慢说道：
“你们已经失踪两天了——现在才进行跳伞？”
两天？罗德挑起眉毛，他侧过头，看到零也微微侧过脑袋，开口在通讯频道里说道：
“杰克，你可以让宪兵准备一下了，就目前来讲，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变化，雪风也没有。”
“……我现在通知莉迪亚准将，你们两个拿好信号棒，持续标记位置。”
半个小时之后。
当罗德和深井零两人站在已经坠毁的雪风身边时，搜索救援队才姗姗来迟，与那一齐出现的，还有一架名为FRX-99 RAFE的无人机。
无人机在天空中划出道道轨迹，带着有人机所无法企及的机动性，像是一只翱翔于天际的美丽妖精。
“看起来，以后将会是《蜂窝网络与无人机战争》啊。”
罗德吹了个口哨，看着在自己头顶画圆的FRX-99。静静地注视一阵后，他拍拍正抱着移动式雪风的深井零的肩膀，让自己的同伴从悲伤里恢复过来后，便又带着点笑意地说道：
“你想好回去怎么跟他们解释吗？这次可就不是一两份检讨能解决的了。”
“那是罗德的工作，你肯定知道该怎么说，”深井零低头看看怀里的移动数据终端，屏幕上刷新着雪风向那架无人机转移数据的过程，而他已经知道——雪风的机体必须被销毁，防止情报彻底落入伽姆的手中。
这段时间以来，更准确点说，是罗德成为后座以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变得让他无法理解，但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罗德，”深井零抬起头，望向自己身边这位神神秘秘的同伴，他犹豫了几秒，继续说道，“一切都会变好吧？雪风、杰克、特殊战、菲雅利空军、人类。”
“当然，这是我身为人类的救世主给你的承诺！”
听到这样的回复，深井零的嘴角微微上翘，他站起身，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