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扑该的冲击波
稍微调整了一下就开始弹了起来，略显悲伤的琴声通过她灵巧的双手流淌出来，只有经典版的卡农才能准确阐述她此时的心情。
卡农的和弦就是一个和弦追着上一个和弦，永不相交。
左右两只手总是慢慢靠近后又慢慢远离，接着再次向彼此靠近，永不相遇。
就像这次模拟一样，两份感情只能化为一份关系，她和丰川悠信注定是两条平行线，没有其他方向。
一曲弹完，她的心情好受了一点，要不是看在对方快死的份上，起码等着她一天的冷暴力吧。
算了，换一首欢快版的《卡农》转换下心情。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有人递过来她想要的琴谱。
她接了过去，随口道谢：“谢谢跌丝袜。”
随后才意识到不对，抬起头，丰川悠信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弹的这么伤心搞得是我做错了一样，你比悲伤还悲伤，我心善，看不得美少女哭哭，给你个机会和我四手联弹，一高兴刚才那件事说不定就Oblivionis了。”
“你会弹吗？别耍帅了，还有Oblivionis是什么意义不明的词汇啊。”
她不情不愿地给他让了个位置，丰川悠信摸着这许久没体验到的触感，心生感叹，《牛郎の电音之王》的故事好似还发生在昨天，英雄迟暮，不代表技艺生疏。
“真会弹吗？看老爸你手脚不协调的样子，你还弹琴，你弹一个给我看看。”
“我真弹了！”
“弹啊！”
丰川祥子兴奋地催促他，想着总算有个方面能嘲笑一下丰川悠信，狠狠赢他一次，让他也软糯一次。
“献丑了！”
一改刚才的笨手笨脚，丰川悠信修长的手指在琴键翩翩起舞，娴熟的技巧让丰川祥子难以置信，动听的旋律毁了她的教父梦。
小露一手的他提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怎么样？大祥老师能打多少分？”
“你单人的话就0分，我单人100分，和我一起弹的话就合砍100分。”
“那还真多谢大祥老师带我领略音乐之美了。”丰川悠信一脸遗憾。
其他也许能得到丰川祥子的中肯评价，但是丰川悠信的话，就永远得不到丰川祥子的认可。
“坐近一点，我们之间的距离坐曲率飞船得飞两年半，直接挨着好了。”
丰川祥子指挥着他调整位置，调整完毕后就快速拉开这场四手联弹的序幕。
风格一转欢快版的旋律，四只手在琴键上交错跳跃，第一次就配合得天衣无缝，父女之间的眼神偶尔交汇，无需言语，便知道彼此的节奏和意图。
弹到某个变奏的时候，四只手同时停顿，又默契地同时继续。
看到如此心有灵犀的画面祥子觉得在自己心脏上开出了一朵属于他的鲜花，一艘名为丰川祥的船被深海的悠信型鱼雷击沉了。
温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他们身上，五分二十二秒的温暖和惬意使丰川祥子心底的难过消融地无影无踪。
“还弹吗？”
丰川悠信问完喝了口水，坐在靠椅上恢复体力。
“弹，下首我看看，来一首《梦中的婚礼》吧。”
祥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说出这个名字的，也许是死亡在背后穷追不舍的紧迫，也许是气氛到了给了她多一份勇气。
“行。”
丰川悠信的同意让她松了口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个村就没这店了，琴声再起......
日落黄昏，丰川悠信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然风中残烛，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糖果，丢了过去。
祥子手忙脚乱地接住，“这是什么？”
“糖，应该是你喜欢的口味，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就远行了，你睡过头了就别把理由赖我身上，那时的我反驳不了你，你怎么说都行。”
他耸耸肩，留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开。
终于到了无数人翘首以盼的这天，丰川悠信早早来到了丰川瑞穗的病房。
“这么早就来了吗？悠信。”
脸色红润的妻子托着下巴盯着那个往花瓶里插花浇水的男人，他看起来精神没以前这么好了，得出院就换她来好好照顾他。
他摆好花瓶，笑着回答：“待会可能有点事需要处理，只能提早过来看看你，希望瑞穗大人能饶恕我的冒犯。”
“哼哼，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你照顾我这么久，我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给你，那神明大人都会忍不住给我赐下刻薄女人的名号吧。”
“什么话，陪伴还分这么清楚干嘛，我陪伴的同时你也在陪伴我啊。”
说完他给了她一个热吻，希望能打消她这种想法。
分开后的丰川瑞穗还不满足，继续索求：“还要！”
“贪心的小孩。”两人的影子再度重合。
“那我先去处理一些事了，有什么问题你找祥子和岳父就好了。”
“你快去吧，我又不是真的小孩。”
丰川瑞穗推了推他，他顺手关上门，迅速地离开这个白色小房。
浅野悠信装不下去了，身体的负荷快到极限了，上个楼梯都得休息半天，没有电梯的话，他可能连插花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走出了有明癌症医院的一楼，祥子和睦早已等候许久。
她们的穿搭都挺清爽，白色连衣裙配遮阳帽，清新纯净又能展现独属于少女们的青春活力。
身后的丰川定治见到他强行挤出了笑容，眼里的浓烈哀伤使丰川悠信内心深处都有一丝不忍。
他的死亡，对于这个可怜的老人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
“我们走吧，一边走一边聊天，离约定的时间还久着呢。”
丰川悠信深呼吸了一口气，牵起两位女儿的手，共同奔赴他的死亡之地。
“岳父，拜托了。”
丰川定治走到他身前，帮他凌乱的头发认真用手理了一下，摸了摸女婿的头，答应了下来：“好，我去看住瑞穗别让她乱跑。”
“别搞得这么感伤，聊聊我们父女俩的趣事。”
丰川悠信不再避讳称呼了，都这时候了，这种细节无伤大雅。
他放慢着脚步，计算着时间，自己向死神预定的不是一场盛大的死亡，而是一场平淡的离去。
祥子率率先开口：“老爸你是不是偷偷登我的游戏账号钓了几个猛男帮你打副本，我一上号就几个陌生人嗷嗷邀请我，不安desu。”
丰川悠信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早知道我清理干净登录记录了。”
睦也开口了：“我好像看见你捕捉我黄瓜田里的潜叶蝇，放进装满胶水的箱子里做观察实验。”
“测测它的顽强生命力，顺便保护你的小黄瓜。”
两对父女玩着问答游戏，很快就走到了她们的目的地，那是一张长椅。
坐在那能很清楚地看到丰川瑞穗的病房，她们面前不断上演着病人与家属互相扶持的真人剧，这个位置也是日出时晒太阳最优点位。
耳边的声音模糊起来，丰川悠信困意上涌，他松开了两个女儿的手，从裤兜里掏出准备好的东西。
重新牵起她们的手，丰川祥子和森睦都愣住了，手里传来的硬物感提醒她们丰川悠信塞了点东西过来。
“继续聊吧。”
他用力抬起眼皮，寿命倒计时界面的数字早已模糊不清，女儿们美丽的面容也不再具体，能赶上日出那最温暖的一束阳光吗?
“浅野悠信！”
一道怒气十足的声音似乎从过去穿到未来，丰川悠信想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面部的僵硬让他有点吃力。
终究是所有重要的人都到齐了，可惜他看不到了啊。
28.模拟结算
森美奈美频繁地看着腕表，她的时间很紧迫，为了赶上死线，不是工作的死线，是自己丈夫的死线。
有明癌症医院，看了眼巨大建筑上面紧贴的一串蓝色大字，就是这个地址。
她都不是在走，而是在跑，演员通常需要长时间工作，女演员还得管理饮食和注意健康，所以体力方面并不差。
虽然这样会给很多人造成困扰，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手表的指针无情地拨动，流过的时间都在无形地增加她心里的焦躁。
狠狠地攻击丰川悠信的前提是先找到人，而不是对着无法选取的目标进行虚空攻击。
找到了！那张与她手机屏保比起来略显老态的面孔映入了森美奈美的眼帘，丰川悠信正坐在长椅上与身旁两位青春靓丽的少女在交谈。
一个是她女儿，另一个，就是好闺蜜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大老远过来是为了修理他的，是时候叫出去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八角笼了。
内心的怒气已经积蓄到极限，丰川悠信那张可憎的脸即将会顶到她的拳头，为了自己那不值一提的爱，对他使用（破）颜拳吧。
森美奈美的视线与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一肚子的怒火突然泄了个干净，她惊恐地发现对方无论什么时候都明亮锐利的双眼逐渐变得浑浊不堪。
他的眼睛慢慢失去焦点，显得空洞而无神，彷佛在注视一个看不见的远方。
丰川悠信难道连她的到来都看不到了吗？不行！必须得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来了，怎么都不能当缺席的那一个！
森美奈美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笨办法，声音的速度怎么样都比自己跑的速度快吧，只要把声音传递过去，对方肯定能知晓自己的存在。
她发出这辈子最大的声音：“浅野悠信！”
总算赶上了！
森美奈美第一次认为丰川悠信的笑容这么弥足珍贵，尽管对方很吃力才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但她清楚丰川悠信这个笑容是面向自己的，她知道自己赶上了这场平淡到极致的死亡。
比起她狼狈的模样，他身旁的两个女儿已经察觉到丰川悠信的不对了。
“老爸？”
祥子感觉到紧握自己的手松开了，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句。
睦也同样发现不对劲，扯了下他的衣角。
都没有回应，两人同时转头看着缓缓合上眼睛的丰川悠信，本能地伸出手想做点什么，最后只能按住他的肩膀，帮他慢慢往后靠在椅子上，全程陪伴着他的离去。
温煦的第一缕阳光终究是补足不了他眼里失去的光彩，也暖不了缓慢冰冷的身体。
森美奈美走到了他的面前，丰川悠信安详地像是睡着了一样，神态和平常在她枕边时并无多少不同，只是少了令她安心的呼吸声。
“森阿姨。”
祥子很礼貌地和她打了声招呼，警惕地盯着她，看她飞奔过来的模样，担心她会不会打扰到已经长眠的父亲。
睦选择了沉默，同样护在了丰川悠信的面前，防止她失去理智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我只是，他告诉我时间，我对他不提早通知我这件事很生气，我什么都不会做的，让我近点看看他好吗？”
森美奈美几乎在哀求她们了，自己怎么会和一个死人置气呢，再怎么情绪失控都不会做出葬礼上扇死人一巴掌的行为。
丰川祥子被她低低在下的姿态干懵了，好像森阿姨和丰川悠信之间并不是这么简单。
睦放下了手，也只有丰川悠信能让她的母亲露出这种神情了，她母亲唯一在意的人只有他了，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
在森美奈美凑近去看丰川悠信时，丰川祥子扫了眼手上的吊坠，不用打开她就猜到了上面是谁的照片。
睦看了掌心上的吊坠和糖果一眼，珍重地收了起来。
丰川瑞穗望着窗边那个依旧高大的背影，好奇问道：“父亲，外面的风光有这么好看吗？我都看腻了。”
“没看风景，在看人，看到这个地方一天天发生着生死离别，唉，我很庆幸悠信把你救了回来。”
丰川定治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丰川瑞穗没有觉察到他的异常。
“我出院一定要当个全职主妇服侍他，你也别让他在公司和医院上班了，放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嗯，确实得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丰川定治说完沉默地眺望那处地方，越来越多的人往一个方向汇聚。
“我下去走走，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很快回来。”
“好。”
浅野悠信视角里的最后画面是高耸建筑那只快速飞过的燕子，和偏移的太阳，意识就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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