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日残夏
诺伊塔环顾四周，大地因音波和气刃的撕扯开裂，数道触目惊心的深痕留在大地上，三指宽，深达半米。
共鸣的尖啸于夜色下传递很远，惊醒了安眠的镇民。
他们醒来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就在不久后，一道传遍小镇的响指声突兀响起，清脆地落到每人耳中。
这是一道信号，来自列那胡的指令。
响指声过后，蛮力和疯狂顿时充盈凡人体魄，理智从高地滚落，再无半点理性在他们的大脑中。
诺伊塔便看见犹如丧尸出笼的民众红着一双眼向她扑来，好似她是吃了后就能长生不老的唐僧肉。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对我进行道德试炼。
诺伊塔烦躁地御风起飞，躲避镇民的追杀。
少部分镇民追着她跑，大部分居民在失去目标后竟开始自相残杀。
野蛮和血腥的气味顿时弥漫开。
“现在这种处境，你该怎么办？亲爱的小公主。”
列那胡坐在大使馆里，眼前却正在播放远在石火镇的景象。
他的属下为石火镇的人做了简单炼金改造，又向镇子的饮用水里下了点狂热药，逐渐让他们失去理智，再将失去理智状态下的镇民驯化，让他们像猎犬一样攻击特定画像，这样就能让他们在疯狂情况下追击特定单位。
这种改造是在长达一月的时间里逐步完成。
——在得到洛希薇娅的名字后，密探们就来到了瑟卡尔，之后精于炼金改造的学者也到达，完成对石火镇居民的改造。
改造完成后，他们好似什么都没做的直接撤离。
直到列那胡正式到访才让雇佣兵和黑刀刺客到此，放出芬尔去求援，尝试引诱公主入瓮。
虽然失败的概率很大，但芬尔竟然阴差阳错的找到了诺伊塔。
等诺伊塔到来，列那胡果断启用这一后手，据此判断“洛希薇娅”性情。
在列那胡身侧，经过妥善治疗的特格雷年轻不少，可他的身形愈发伛偻。
他也看得见石火镇的现状，对列那胡肮脏的手段，他在过往的岁月中见过太多类似事件，也在战争期间执行过更加残酷的事情，故而没什么想说的。
特格雷只是奇怪诺伊塔的容貌。
“她一点都不像王后。”
发色五官和老国王王后没一点相像的地方。
“这点无需在意，也许是伪装，也许她根本不是公主，但我不在乎，父亲也不在乎。我们只要知道她和‘洛希薇娅’这一名字有关就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态度如此狠厉，为何你不亲自动手？”
“君子不涉身犯陷，不立危墙之侧，叔叔，你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列那胡哈哈大笑，“公主消失十九年，一朝出现，虽有可能是疏忽大意，但也可能布下了陷阱。前者自然是好的，若是后者，我贸然出击，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已是超凡者，竟畏她如虎？”
“没错，我怕她，因为我对她一无所知。”列那胡承认，“父亲六十多位继承者，如今活下来的不到双手之数，我能成为幸存者之一，不就靠的是小心谨慎吗？如果我凡事都贸然出击，早就像二哥他们一样死了。”
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说到这，列那胡呵呵一笑：“况且前段时间不就出了个半年超凡的天纵之才，倘若公主和这人一样，得了机遇一举超凡，暗中埋伏我，那我就要九死一生了。”
“不谈这些，特格雷叔叔，我们继续看公主的选择。我倒希望她是位富有温情的好人，这样可以拿捏的软肋就多了起来。”
特格雷疑惑：“如果她阴狠寡情，无视或者直接杀完镇子里的人呢？”
“叔叔，我们有监控。屠戮一个城镇，她就会直接被定性为邪教徒，我们在植入体里面放的剂量不多，最多维持一天，一天过后，他们就是正常人，检测不到任何问题。如果她无视，我还有黑刀呢，她们可不止这一位。”
列那胡说：“要不要赌一赌她会做出什么选择？一枚金币，我赌她会无视。”
“那我就只有她会施以援手的选择了。”
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将人杀光，除非能从中获益。
画面中，御风飞行的诺伊塔冷漠俯视身下互相残杀的众人。
列那胡聚精会神地盯着她，好似赌马的赌徒一样狂热。
将你的选择展示给我看，荣冠未来的主人。
诺伊塔好似不屑尘世的神人，睥睨荒唐的人类，无有怜悯心，她将位置拔高，似要远离这荒唐混乱之地。
所以是无视？
列那胡端详着她，像是在笑。
一位漠视一切的君主，这样不论她是赢还是死，对王国都是好事。
列那胡好似理解诺伊塔选择地坐直身子，端起一杯酒缓神。
但直到酒喝完，他发现特格雷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直播，列那胡侧目一看，为止一怔。
高空之上，少女表情嫌恶，却割开手臂，令鲜血洒落。
狂风怒卷，劫跑些许血液，使之消弭于长空，但更多的微末血点落地，在屋顶和土地上绽放，随血而至的哀伤笼罩这座小镇，安宁拖曳裙摆在此驻足。
灵能激素扩散开，使失去理智的人类安宁了，蓬勃如春夏的生命力治愈他们的自相残杀和伤口。
他们睡去，他们痊愈。
无一位死者。
列那胡紧锁眉头，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她的血为什么会安抚人……不对不对，她怎么会选择用自身的生命力施舍这群凡人……也好，也好，这样的话她就更好对付了。”
列那胡好似安慰自己般喃喃，特格雷察觉到列那胡的异样，不知他为何会如此紧张加恐惧。
列那胡摸出一枚金币放到桌上，眼神逐渐坚定。
——绝对不能让她成为荣冠的主人。
画面中，诺伊塔好似失力一样从天而坠，又在半空中稳住，慢慢迫降。
列那胡沉思许久，下达命令。
“黑刀刺客，出动。”
第二百七十八章 救救我
诺伊塔安然落地，灵能激素随风铺开，令失控的镇民晕倒在地，就连巡逻的山贼也没有幸免。
万籁俱寂，山天一色。
被动静吸引的翡心依照魔宠指引奔来，停于诺伊塔身旁，她的隐形因为战斗暂时失效，面甲下的脸庞忧心忡忡。
她戒备四周，视线余光在诺伊塔苍白萎靡的面庞驻留，又注意到诺伊塔手臂上那道正在愈合的狭长伤口。
血正从渗出，顺着无瑕肌肤滴落在地，绽放出一朵朵妖艳血花，浓郁的生命力让冬眠的虫子和花草种子爬出地面，于寒风中瑟瑟发抖。
比狼群还要灵敏的嗅觉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安神成分，它们皆来自少女，正是有她的付出，石火镇人才免于在疯狂中自相残杀，这消耗的生命力让人心惊。
受这一事件影响，诺伊塔在翡心心中的形象大为改观，因诺伊塔有所隐瞒和欺诈形成的微辞顺势弥合。
她或许真是迫不得已才撒谎。
翡心温声问：“伤势如何？”
“无伤大雅。”诺伊塔莞尔一笑，举起腰间的蜿蜒短刀展示给翡心看，“要小心，列那胡委派来的黑刀刺客不止一个，我已杀掉一位，但还有刺客潜伏。”
虽然损耗不大，但诺伊塔还是装出明明损伤很大，但还是强行嘴硬的模样博取翡心的同情分。
翡心很吃这套。
列那胡？
听见这好似说漏嘴的名字，翡心暗中记下，稍后沉稳道：“敌人可以交给我。”
她搀扶诺伊塔到一处空置的房间休息，自己护在诺伊塔身周，源源不绝的寒气受她操纵向四周扩散，作为感知的延伸遍布街头巷尾，一旦有人触碰，都会被她察觉。
搀扶时，翡心才发现少女很轻，体重还没第一次接触时的二分之一。
这具用灵能制造的身体重量被诺伊塔严格控制在这个年岁的少女该有的正常范围，不像别的身体一样惊世骇俗。
体重的差异让翡心误解这是损耗生命力的代价。
才将诺伊塔安置好，不等翡心问询发生何事，她就感知到一道轮廓在寒气外围试探，只是由于显眼的温差，刺客没有贸然入内。
翡心预备外出迎敌，诺伊塔牵住她的手，往她手心塞了一块绘着眼睛轮廓的护肤。
“这是洞悉之眼护符，可以让你察觉到隐身单位。”诺伊塔说，“自从荣冠的国王被暗杀后，这类护符的产量就多了起来。”
荣冠王国非大公势力的高层是该护符的主力购买者。
翡心唤来月光蝶，为它戴上护符高飞，再共享视野，果然清晰看见黑色甲胄的黑刀刺客，手中短刀与诺伊塔缴获的武器一模一样。
只有一人。
翡心仔细观察，确认再没有第二位敌人后，加强道途之力的输送，使冬之道途影响加剧。
白霜覆地，瓦缸表面结了一层薄冰。
冬之魔力攀附剑身，翡心隐形之后缓步离开房间，无声无息地向黑刀刺客贴去，剑上魔力隐而不发。
黑刀刺客仿佛没察觉到翡心的接近，还在边缘徘徊。
有心算无心下，翡心很快接近了黑刀刺客，抵达攻击区后，果断发起致命一击。
寓意为残酷的飘雪剑招骤然爆发，魔力化作冷气剑锋，直指黑刀咽喉。
刺客猝然转首，精准看向翡心。
同一时间黑红色火焰自黑刀上蜿蜒伸长，眨眼间形成堪比长刀的火焰刀锋斩向翡心，寒气在命定之死的力量下寸寸消融，和魔法剑碰了个正着。
黑刀刺客竟然也有识破隐形的法门，准备将计就计袭击翡心。
呲拉的烫石声不断爆发，翡心扬剑，魔力与道途之力随呼吸绵绵不绝地涌出，命定之死本就属于冬之道途，两种相似的力量对撞，互有抗性，难以渗透防御互相造成严重伤势。
一时之间，这竟然变成纯粹剑招的比拼。
若论正面战斗，终究是飘雪剑胜了半筹，繁密如冬雪的剑招压得黑刀刺客透不过气，渐有力不从心之感。数十次碰撞之后，翡心抓住黑刀的破绽，荡开黑火刀锋，使刺客防守一空，一剑贯穿刺客心脏，冻绝一切的寒气瞬间将她冻成冰块。
胜了。
翡心甩甩手掌，注视着黑刀刺客被凭空产生的灰黑色火焰焚烧的一干二净。
短暂的战斗过后，四周依然无人，她捡起仅有的战利品黑刀，往屋舍赶去。
才走到中途，一段红黑色刃光切开房屋，划破天际，于数十米外消散。
不好！
翡心不解至极，她分明没有感受到有人闯入寒气范围，月光蝶也没有看见其余的黑刀刺客，如此才放心和刺客对决。
但事实证明她疏忽了。
心急如焚地闯入屋内时，翡心闻到一股甜腻香气，这是诺伊塔生命力的气味。
顺着香气来源看去，翡心本以为会见到一场乱战情景，然而呈现在她眼前的却是手上染血的诺伊塔，还有倒地不起，正在燃烧的黑刀刺客。
诺伊塔没有出事。
安心感陡然让翡心变得安宁，原是虚惊一场。
这位刺客的实力明显要强于他人，因为她燃烧的时间足有数分钟。
黑刀刺客的力量从命定之死处借来，从借贷时开始，之后不论生死，就要用自己的一切填补借贷，活着的时候用一切慢慢还本金和利息，死了就用灵魂和道途之力来填。
燃烧过甚的黑刀刺客甚至会故意舍弃自身存在的基础给命定之死，让自己不起眼到极点，只为完成一个最终极的刺杀。
诺伊塔背对刺客的尸体，面向翡心，笑得格外灿烂：“我说了方才的损耗无伤大雅，刺客暴露之后想要和我打正面活不过一秒。”
见诺伊塔平安，翡心松了口气，只是视线扫过刺客后，蓦地觉得不对。
房间内香甜的生命力愈发浓郁，让人不由得回想起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翡心停下脚步，望向站得笔直的诺伊塔，嗓音低如情人的呢喃。
“薇娅，她的武器呢？”
诺伊塔没有反应，翡心快步向她走去，又问了一遍，这时诺伊塔才像回过神一样，努力睁大眼睛，摇摇晃晃地向前一倒。
翡心接住诺伊塔，见到诺伊塔后背，瞳孔紧缩。
黑刀贯穿了少女后心，死亡之火灼过的痕迹在她背上蔓延，宛如绝美的荆棘花。
“别开这种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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