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日残夏
瑟卡尔城垂直向上的八千米高空是天海巢穴所在地，一支热诚卫队驻扎在此，专职维护巢穴运转。
翡心手持白羽，通过固定传送门抵达天上。
天空的落脚处是由广远冰冷的云层结成的云地，它的承载限度未知，但全身钢甲的人类也可以在上方自由活动，不需担心一不小心跌落天空，摔成番茄酱。
卫队长官见到翡心手中的白羽又听闻她的意图，遂恭恭敬敬地通报巢穴之中的长老，得到准许入内的通知后开启前往巢穴的门关，引着翡心向前。
天海巢穴的内部是一片直连大气环流的低重力空间，由于大气环流源源不断往巢穴内灌输魔力的缘故，导致这一巢穴的平均魔力浓度远超外界，艳丽的魔力晶块如珊瑚礁一样遍布在各处，成为魔兽的居住地。
即便是巢穴外围的魔力浓度也足以烫伤职业者的皮肤，损坏他们的魔力器官，普通人到此如果不佩戴防护措施，更是落地就死。
因此这里见不到凡人，遇见的人形生命多是正在撰写论文的学者和考察人员。
空漫青蓝的环境里散布各式各样的结晶块，犹如太空陨石般飘浮，翡心跟随卫队长运用钩爪和便携气囊在结晶块之中机动，小心翼翼地穿过一段距离，抵达天海长老本体的边缘。
这是翡心第一次见到天海长老的本体，也就是这一眼让她知晓天海这一词的来源。
一望无际的云气自她脚下向天边蔓延数百公里，云气之上生机勃勃，青树翠蔓，蒙络摇缀，青翠藤蔓缠云成林，拥有魔力耐受力的花木尽情舒展姿态。魔兽踏着云浪驰骋捕猎，云蛇奔逃，天蝠滑翔，万类竞自由。
这竟是一个位于云上的生态系统。
正是适合隐士居住之地。
“天海长老住在这吗？”
“不，这就是天海长老，全部都是。”
第三百二十章 你有些太极端了
职业者和魔兽的同级对比中，魔兽的体量要胜过职业者，它们没有职业，极少秉持道途修行，一切力量皆来自对内在的改造和对魔力的利用，而在魔兽内部竞争中，对魔力的储存和利用效率几乎直接影响胜负。
故而多数魔兽的进化史就变成大就是好，大就是美。
以天海长老为代表的云属魔兽更是“大”这一行列的佼佼者，单凭自身就能提供支撑一个中型生态系统的物质，用躯壳供养许多魔兽。
翡心震惊时，一缕云气从云海生态间抽离，构成一位和翡心等身大小的白雾人，其通体洁白，没有面貌，只有人的轮廓。
白雾人落到翡心面前，对照翡心的模样变化，色彩从上而下覆盖白雾人，头发、眼睛、鼻子、衣服都在覆盖中成型。
不出片刻功夫，一位长相和翡心一模一样，但气质天差地别的盗版翡心横空出世，她就是天海长老意识的延伸。
她挥挥手，遣退卫队长官，只留翡心独自在这。
翡心注意到，天海长老的视线频频落在白羽之上，瞳孔之中闪烁回忆的色彩。
追忆的目光未持续太久，天海长老柔软的手掌负在臀后，碧绿色眸子荡漾波光。
她轻声说：“山民的后裔，我是蔻兰，瑟卡尔的看护者，我已知晓你来此的意图，你既然来到我的面前，我就不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复。瑟卡尔可以展开一场清洗，但不是现在。”
翡心还来得及展开的笑容停下，仿佛沙滩上的画，海浪过后干干净净，再无痕迹。
纵然如此，她也保持沉默，等待蔻兰解惑。
“此事牵连的人员太多，若是同一时刻处理只会造成动荡，这会是长达数十年的迭代，而非朝夕之间的火燎。”
翡心表情平和，只是完美假面下的情绪不像表面表现得这么安静。
其如烈火，如刀锋，烫的吓人又伤人伤己。
蔻兰发觉翡心的情绪，温声问：“你似乎不满足这个决定？若有异见大可直言，我闻过则喜。”
翡心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莽撞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几十年的时间太长了，大人，凡人以二十年为一代，依照您的想法，等到解决这一时代污秽时，下一世代的坏蛋早就在别处诞生了，若不以极快的手段摧毁斩草除根，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温和手段要不得。”
蔻兰忽地笑出声。
“你这孩子，满脑子只有杀吗？”
“唔，可以用瑟卡尔的律法处置他们……”翡心挠了挠手心，不说话了，用瑟卡尔律法处置这些人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被人找到漏洞跑了，二是全部死刑。
好像和全部杀没区别。
“多读点书，我不希望下一世代到瑟卡尔来的巡天者全是你这种拎不清的纯真姑娘。”蔻兰轻戳翡心脑门，教训道，“加紧戒备就好，挑出几个典型杀鸡儆猴，可以让他们老实很久，再加强律法和教育，改善瑟卡尔人的生活环境，慢慢磨损议会的势力，可以在几十年内调伏这些人。”
“我没读过多少书。”
翡心缩着脑袋，她读的书其实不少，只是其中大多与战斗技艺和邪教事迹有关，特别偏科。
“那就学，无论什么时候开始读书都不迟。”
“在看了……不对，您既然有处置瑟卡尔乱象的方法，为什么不早早行动呢？瑟卡尔建立至今一百二十年，不论是从源头扼杀，还是从中期调和，都要比现在处理好得多。”
这是让翡心不解的地方，蔻兰说的头头是道，却对瑟卡尔放任不理，这一点很矛盾。
“是啊，为什么呢？”蔻兰看着翡心清秀的脸庞，温柔笑道，“回答这点前你需要清楚一个问题，我是谁？”
“天海长老。”
“我的种族呢？”
“云兽。”
翡心一愣，蔻兰拍手称赞。
“正是如此，翡心，我不是人，只是瑟卡尔的宠物和坐骑，为何要管理凡人？建城之时，瑟卡尔承诺这是山民之城，由诸部族共辖之，所以才会有长老议会，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山民加入瑟卡尔城。”
“瑟卡尔如今的态势是山民的选择，世如火房，可火房为众生所造；长老专断，但山民同心即可让瑟卡尔重建此城。”
“翡心，瑟卡尔将山民的命运交给山民，没有选择以自己的意志贯彻这城时，山民可是赞不绝口，如今瑟卡尔城还是由山民统治，只是你们选择了压迫自己的同胞。”
翡心瞠目结舌，她努力地想着辩解。
“今时不同往日，瑟卡尔……”
“不要急，缓口气先。我替你说，你是想要我或者瑟卡尔直接变化这一乱想。”
翡心点头。
“我出手倒无所谓，但你知道瑟卡尔若是被你劝动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吗？”
翡心不知。
“至少三成山民会死，也就是大约一百六十万人。”
“瑟卡尔有道德洁癖，你不让他管理还好，要是让他管理，我想一想当初是什么景象——盗窃砍手，偷情绞刑，随地大小便没收作案工具，随地吐痰、渎职、斗殴、pc则是黥刑后拉去服劳役……刑罚他都记着呢，就等着重新管理的时候狠狠清算。”
“注意，没有追诉期，也就是说，除去八岁以下的幼童，其余年龄段的人只要做了错事都会记录在案，在他开始贯彻意志后清算这些罪责。如今的瑟卡尔城是什么情况你应当心中有数，开始清算会死多少无辜者，你自己算一算吧。”
翡心小脸煞白，她没想到瑟卡尔会这么极端。
什么道德洁癖，这是疯子才对吧！
许多罪行和惩处对不上号，最重要的是，瑟卡尔人此前不知道类似随地吐痰的不道德行为会招致如此严重的代价。
翡心坚定信念，万万不能让瑟卡尔重新掌权。
蔻兰看穿翡心内心的骂声，摇头道：“我不认为这叫疯狂，就是因为够坚持在，真心认为这一景象好，他才会在成为典范选择从黯淡色之主手里拿到这片土地。如你这般求见我的人不止一位，但他们得知瑟卡尔的选择后，无一例外都畏缩了。你的答案如何？”
“我不敢去求见典范大人。”翡心同样畏惧，倘若让疯人执政，瑟卡尔不知要死去多少人。
“明智的选择。”蔻兰抚掌赞叹。
“但瑟卡尔城也不能如此沉沦，蔻兰大人，我希望您可以洗涤这座城。”
“我？我不是山民，只是一只云兽，不想管你们的事，而且我之前的方案准备交给你执行，而非我来动手。”蔻兰说，“山民的事情总要山民自己解决，以往求见我的人，我都给予了他们帮助，你不会是例外。不论是力量还是权力，我都可以交给你。”
“但是翡心，有一点你需要知道，你在成为超凡后就不能再插手瑟卡尔之事。”
翡心不理解，激动地质疑：“凭什么！？”
如果成为超凡后就不能再干涉瑟卡尔的事情，许多事情都没法做，她也无法威胁到长老们，而无法解决野心勃发的长老就是治标不治本。
蔻兰是个好脾气，即便翡心情绪激动，有殿前失仪之嫌，她也不在乎。
“因为你成为超凡后是巡天者，和别的超凡不同，巡天者和天空城强绑定，你只要成为巡天者，就会被判定为天空城的一员，可哪怕是友邦成员，也不能过多干涉瑟卡尔内政。你明白吗？”
“我懂了。只要不选择成为巡天者，我就能以瑟卡尔人的身份随意处理瑟卡尔的事情？”
“还是会有掣肘，但绝对比巡天者方便。”
翡心毫不犹豫道：“那我不成为巡天者了，大人，瑟卡尔有适合我的超凡职业吗？”
蔻兰愉快地眯起眼，以往都是巡天者在瑟卡尔选走好苗子，这下终于轮到她从巡天者手里抢人。
“当然有。”
第三百二十一章 假情报！
蔻兰摊开手，云气在掌心上方构成一位披甲执剑，宛如正在山巅看护领地，警戒魔物的铁血骑士。
“这是继业骑士，瑟卡尔从异国遗迹中发现的石、影、角争三大道途复合职业。”蔻兰介绍这一职业，“继业骑士的强大在我见证的诸多超凡职业里也属于前列，意志足够坚定的继业骑士可以用意志抗拒魔法、伤势乃至死亡，以非生非死的姿态留在人间，捍卫目标。”
蔻兰笑语盈盈，抬眼看翡心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是，翡心不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样欣喜，而是在皱眉思索。
蔻兰关切道：“被何事困扰？不妨说给我听听。”
“如此强大的职业，想要继承它有代价吗？”
“没有，继业骑士的力量没有代价，只是晋升条件十分苛刻，需要有粉身碎骨也不动摇的意志力，纵然九死亦不悔的决心。”
蔻兰温声蛊惑道：“而且继业骑士成就超凡的仪式也特别简单，只要你抵达超凡的门槛，再通过一场试炼就能成就超凡，我有办法让你绕过大功业的限制。你要选择继业骑士吗？这一康庄大道的成就未必逊色于巡天者。”
“这、这不合理……”
翡心讷言，成就超凡必然需要大功业，从未见过例外。
如果蔻兰是典范或者传奇，翡心还能信它有方法绕过功业限制，可它只是超凡，说服力决然不足。
“只是绕过限制而已，听过贷款没有？”
“听过。”
“我用来绕过限制的方法就和这贷款差不多，成为继业骑士的先决条件之一是你有誓要守护或追寻的事物，无论它是抽象的精神还是具体的人物都能满足要求，而继业骑士的成长就是这一事物加深联系。”
“选择成为农民，耕种土地就是加深和土地的联系，选择成为领主，巡游保卫领地安宁就是加深和领地的联系。等你抵达成就超凡的关头，就是将这一信念或者事物作为抵押品交给道途，道途会划出一个期限，若你在期限内开创大功业就可以用大功业将抵押物赎回来。”
翡心似懂非懂的点头，疑声问：“赎回信念后会失去大功业吗？”
“不会。但在一定期限内没有赎回抵押物，它们就会破碎，你将见证自己要守护的事物枯萎崩毁，悔恨至死。”
“这么做有一个好处，超凡要完成功业总比二阶轻松，而且没有实力空窗期。”
蔻兰将好坏掰扯明白，留给翡心充足时间思考。
若是翡心不愿成为继业骑士，她还有其余职业来吊着她，跟随瑟卡尔数百年里，她总归有些职业存货可以交给朝气蓬勃的后辈。
翡心飘浮在高处，云海生态在她脚下翻动，恰如遐想万千的心。
改换职业，这不失为好方法，甩下静林之影的包袱，她的变强速度会更快。
可是翡心心存怀疑，她的直觉隐隐在说继业骑士藏着秘密，而且会是能够影响瑟卡尔城未来的大秘密。
蔻兰留给翡心思考的时间很长，只是凡事总有意外，往日很久都不会来人的天海巢穴内今日频频来客人，又有一位持着令信的人员来此。
蔻兰拦下传令员，接过这封来自市政厅的信件。
她拆开信封，见到聆听者公会负责人身死导致协会诘问这事，市政厅送信到各方，询问哪一位长老愿意接洽协会来客。
“尽用些小把戏。”
蔻兰冷哼一声，如此粗糙的暗杀着实让她鄙夷。蔻兰的力量探出天海秘境，直落到市政厅，将所有想要与诺伊塔对接的长老请求全部压下，自己接过这一职责。
其余长老意识到蔻兰的静极思动，纷纷退避，不与她争这职务。
销毁信封，蔻兰呼唤翡心。
“翡心，我将去处理一件外交事务，你可要随我一同前去？”
蔻兰打着将这姑娘带出去见见世面的心思，让她先熟悉熟悉超凡之间的碰面。
翡心自然同意。
于是更多云雾填充进蔻兰的身体，使她幻化出更加威严的容貌，天海巢穴内打开一扇通往外界的门关，门关之外是千米高空，烈烈罡风能消磨钢铁。
“走吧。”
蔻兰向前，走入烈风之中，翡心深吸一口气，随之踏入九霄天。
于是，叫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失重感袭击了少女，狂风漫卷发丝，将精心打理的发型扯成乌云，自由落体的身体急速下落，转眼之间就落下千米。
她的发带闪动几下，而后忽地熄灭，一句话不说。
“刺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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