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日残夏
洛希薇娅领着诺伊塔去往高塔深处。
这座位于群山的法术塔总共有六层，不同楼层拥有不同的效用。
例如第六层就只是生活区，内部配置有完整的生态循环系统，哪怕它有朝一日因为意外落到虚境，也可以让洛希薇娅舒舒服服地活到自然死亡的那一天。
生活区往下依次是主控枢纽、巨像区、实验工坊、能源调节中心、陷阱层。
而在塔顶还有一座占星台。
一座法师塔造价不菲，洛希薇娅修建的法师塔更是豪华，几乎等同于一座半位面，它根基所在之地还占据了一条庞大的地脉，日常源源不断地从地脉中抽取力量，维持运转。
若是洛希薇娅在有防备的情况下全力催动法师塔，甚至可以暂时抵挡超凡的入侵。
诺伊塔随洛希薇娅穿过一道传送门，抵达高塔最底层。
它是一处隐藏的地下空间，位于地脉之中，净化过后的精纯地脉之力沿着墙壁上的法阵流转，被导向这个空间的中心。
洛希薇娅落到地上，神情庄重地引导诺伊塔看向中央地带。
那里弥漫一重如月似夜的钴蓝色雾气，某种庄严至极的气氛萦绕在雾气周遭，使见到这层雾气的人忍不住想要叩拜的心思。
它隐隐给诺伊塔一种亲近感。
“这是灵能？”
诺伊塔站在洛希薇娅身边，哪怕以超凡级别的感知力也看不真切雾中事物。
这种朦胧的感官很奇特。
洛希薇娅解释雾气的来历：“它是属于我的命运丝线，也是举行命运同调仪式不可缺少的事物。”
人的命运藏在虚境深处，若要混淆命运，要么将自己的命运藏得更深，要么将它从虚境之中摘出，放到无人找到的地方保存。
但不到传奇，无人可以将命运长久的摘离虚境，如今也就是为了举行仪式，沉稳之鳞才会暂时将洛希薇娅的命运放到法师塔深处。
“我需要做哪些准备？”
“进去就行，哎，虽然我很想说举行仪式时不能穿衣服，但它确实不需要过多准备，我们保持身体接触，然后一起走到雾气里，之后母亲会完成一切。”
诺伊塔问道：“不需要我的命运吗？”
“虚境里找不到你的命运啊，你在虚境的命运履历上一片空白，全然没有你这个人。怎么说呢，这就相当于你我理论上各有一份人事档案，但实际上你没有，我把我的档案通过一些手段转移到你名下，又因为档案库里没有你这个人，我的档案也不知去向，这相当于我们都隐身了。”
“不过这也只是猜想之一，还有一种可能是我们命运互换，我的命运归你，你的命运归我，从此我们本质上没有发生改变，但身份上彻底互换，任何指向我的法术都将指向你。”
这是沉稳之鳞在向神灵祈祷后得到的两种可能，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可能。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这仪式不能随便找一个人举行，若是仪式双方都在命运当中，命运的同调会不够彻底，导致出现可以被法术查明真相的瑕疵。
诺伊塔了然，而后走入雾中。
她肌肤触及雾气，飘渺轻缓的情绪缓缓渗透到身体内，抚摸她的灵魂。
雾气不单单是洛希薇娅的命运，还是她的人生，身处雾气中，诺伊塔可以见到洛希薇娅的过往。
稍后，诺伊塔发觉自己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上，见到璀璨星河之下的墨色群山。
她脚下即是万丈深渊，只需向前一步，地心引力就会让她体验自由落体的感觉。
诺伊塔很快明白，这是某一时间段的洛希薇娅，她大半夜不睡觉搁高楼上吹风。
冷风吹拂高塔，诺伊塔听见自己说：“母亲，我天生就有预言的能力，也因此比凡人更加知晓命运的宏伟。虫子、树木、石头都有各自的命运，命运的罗网包含一切，真的会有生命不在命运之中吗？我能够等到这个人吗？”
声音低得像是自问，但风将喃喃之音带到了群山深处。
群山的霸主回应了洛希薇娅的怀疑，那是一记由雾气构成的弹指。
“疼。”
洛希薇娅捂着被弹得发疼的额头，往后退了数步。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不相信神灵。”沉稳之鳞回答，“你只能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存在，相信这一不可能中的可能，如若不然，你只能留在我身边到自然死亡，我自然不在乎这种事，但是你呢？你是否甘心？”
沉稳之鳞曾向神灵求问答案，得到确实会有这种人的回答。
洛希薇娅默然，选择相信这一可能。
她本人回到高塔，准备入睡。
经过一面镶嵌在墙壁上的镜子时，诺伊塔瞥见洛希薇娅这一时候的模样。
她比现实中的自己要稚嫩许多，神色冷清，却藏着茫然，就像一位故作冷漠的女孩。
可爱。
诺伊塔暗自评判这一时候的洛希薇娅。
下一刻，明镜倒映的画面跳跃，向着更早期前进。
这次是不足九岁的孩童阶段，已经可以看出美人胚子的洛希薇娅宁静地翻阅图书，寡淡如灰雾的精灵女仆在一旁喂养发光团子。
小薇娅看完一本书，趴在桌上看着精灵女仆忙里忙外，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向她问道：“黛灰，房间里明明有法术可以自行清扫灰尘，为什么你还要选择亲历亲为？”
“这是一种乐趣，小主人。”黛灰语调平静道，“我很容易会无聊，所以会选择用没有意义的活动打发时间，这样我就不会因为绞尽脑汁思考法术问题导致忘记照顾您。”
“这有用吗？”
“您没被饿死，就说明这套方法很有用。”
“好哦，我可以模仿你吗？”
“可以啊，您是要学习自己照顾自己吗？”
“嗯嗯，可以这么试试。”
“我会尽力教您。”
就这样，洛希薇娅没学会如何自己照顾自己，倒是学会了和黛灰如出一辙的寡淡表情。
时间再往前，从九岁到七岁，再到三岁，最后到遇见沉稳之鳞的那一天。
这是天空被火焰和魔法幻光吞没的日子，躺在鲜花摇篮内的婴儿因弥漫于宫殿的压抑气氛哇哇大哭，哭声吸引来了仆从，但不论她们如何安抚，婴儿就是不肯止住哭泣。
女仆手足无措，直到一位居高临下的声音到来。
“将她交给我。”
荣冠的王后来到摇篮旁，抱起女儿。
她面部苍白，神情虚弱，似乎受了重伤，温柔地看着哭泣的女儿。
“你也哭了啊，薇娅，很抱歉让你出生在这悲伤的日子里，我不是故意的，但命运总是难以测度，谁都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我只能送你离开。”公主的母亲轻吻女儿，哀伤告别：“对不起，让你一出生就要和我分别，但这是你活下来的唯一办法。我的母亲会照顾你，她总是喜欢照顾人类幼崽，你会平安的长大，在无忧无虑中度过一生，不会被卷入荣冠的噩运。”
王后将一枚象征身份的护身符放到女儿襁褓，使用一种定向传送法术，将她送到群山深处，那里有一位传言中的恶龙。
它曾经收养了一位女孩，后来女孩成为了王国的王后，如今王国遭遇噩运，王后将女儿送到恶龙的巢穴，希望自己的养母可以照顾女儿。
“我爱你，但是对不起。”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仪式成功（二合一
洛希薇娅的过去在诺伊塔眼中一览无余，她由此见证了洛希薇娅的喜怒哀乐，回顾她短暂却又幸福的一生。
是的，幸福。
洛希薇娅毫无疑问在爱中长大，不论是生母还是养母，她们都向洛希薇娅倾注了十足的爱，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荣冠的王后在最后时刻将新生的她送走，希望她不会被卷入荣冠的斗争；沉稳之鳞将选择未来的权力交给洛希薇娅，在她获得可以独立的力量前尊重她的选择。
哪怕南境大公的威胁如影随形，但它们从未使洛希薇娅焦虑。
诺伊塔抓住一缕钴蓝色烟雾，看着它渗入血肉，将更多的记忆和情绪送到灵魂之中。
她自己却没有东西可以交换出去，这使得同调仪式看起来像是诺伊塔的单方面索取。
绝美的少女走入雾气深处，脑中旋转一些念头。
在同调仪式中，交换彼此记忆似乎是不可缺少的环节，可是她在游戏中没有听过接到亡国公主这条任务链的玩家说过这种事，这是否说明那位功成名就的玩家没有说出所有剧情点？
【你步入一位典范主持的命运同调仪式，获得仪式人员愿意展露出的记忆，是否将你的记忆共享给另一位仪式人员？（该选择不影响仪式结果）】
日志弹出消息，诺伊塔蹙眉思忖，放出日志记录的记忆给洛希薇娅。
若是只进不出，未免显得太过吝啬，她也不是什么貔貅，在盖亚的记忆里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完全可以共享给洛希薇娅阅览——诺伊塔默默裁掉了和阿黛尔再度见面后的许多画面。
仪式之中，洛希薇娅身陷雾中，凝望深处的诺伊塔。
朦胧暧昧的雾气无法阻挡她的视线，因为这本就是她的命运，诺伊塔吸纳记忆时一定见到了她的诸多记忆，但诺伊塔见到她特意展现的全部记忆后依然无动于衷，着实让人沮丧。
——洛希薇娅可以决定能够展示哪些记忆让诺伊塔看见，她非常实诚的选择毫无保留。
此时她在诺伊塔眼中已没有丝毫秘密。
洛希薇娅冷着脸坐在原地休息，等待仪式举行完。
她百无聊赖地玩自己的手指，这双灵巧的双手可以轻易摆成任何动物的模样，是玩皮影戏的好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当洛希薇娅以为仪式就会这么在毫无波澜中结束时，一道记忆在不再期待的时候涌出，落到她颅中。
于是，她看见了诺伊塔意气风发，在虚境中宣布自己是“洛希薇娅”的一幕。
这一幕诺伊塔和她商量过了，无论哪个超凡亡于诺伊塔之手，诺伊塔都会以其生命宣布身份，让“洛希薇娅”之名宣告天下。
再见这一幕时，洛希薇娅还是喉咙微动，这仰首伸眉的少女风华绝代，自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沉沦的气度。
她很好，如果她只属于我就更好了。
将不切实际的妄想藏于心底，洛希薇娅继续回望，数个视角同时出现在她眼前，这是化身和本体共享的视角，某一时刻视角分裂成二十多份，以不同的角度锁定敌人。
快速变换的视角让可以妥善处理多个账号关系的洛希薇娅都感到头晕，她无奈地前跳，暂时藏起这段记忆，等待日后慢慢品尝。
时间向前，从瑟卡尔到提丰之梦再到瑟卡尔，从未停下的战斗几乎贯彻诺伊塔这半年人生。
洛希薇娅心神惊悚，从未想过诺伊塔的过去会如此精彩又单调。
此时记忆来到诺伊塔身体处于一米二状态的时期，洛希薇娅冷眼旁观诺伊塔早有预谋的敲响阿黛尔家门，无辜地询问是否能够借宿一晚。
公主呵然一笑，她就知道这两人的初遇不会单纯，果然是诺伊塔的预谋。
浮光掠影的画面向前，穿过瑟卡尔和山区的漫长通道，穿过地下浑浊的水道，穿过层岩洞窟复杂的战斗。
一本其貌不扬的书籍被诺伊塔找到，这是天杯仪典，崇拜妙乐天的教团最渴望得到的事物。
洛希薇娅终于知道诺伊塔拿来给她的秘闻究竟从何而来。
继续。
无数画面掠过，向前，最终落到一个死去不久的人造人身上。
她咽喉与心脏皆有血痕，身上还有从高处滚落的伤，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尸体。
“诺伊塔。”
洛希薇娅轻声念出这位人造人之后的名字，她死去了，但伤势又诡异的痊愈，陷入死寂的双目在伤口愈合后亮起灵动之光，就连停止跳动的心脏都再度运转。
曾经的人造人死了，诺伊塔借她的身体复活。
画面静止不动。
洛希薇娅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这个画面，希望可以找到诺伊塔借体重生的原因。
但没有太多异常，仿佛再生是这人造人天生就有的能力。
“妈，帮帮忙。”久思无果，洛希薇娅请求长辈援助。
沉稳之鳞的意志降下，轻轻点了点洛希薇娅脑袋，似乎在说“你真会使唤人”。
“我想要多了解一点诺伊塔，我已经将记忆都给她了，但她只给我一年半的记忆，这像话吗！”
洛希薇娅嘻嘻一笑，沉稳之鳞无奈地借助仪式的力量，向诺伊塔更远处的过去追溯。
探究她借人造人躯壳重生前的信息。
追溯格外艰难，仪式的力量犹如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丝毫无法向前，只能徒劳地运转，希冀可以见到奇迹。
两个时辰过去，钴蓝色雾气都被诺伊塔吸收完毕，仪式还是没有抓住更向前的过往。
沉稳之鳞没有放弃，仪式没有取消，失去雾气遮蔽身形的洛希薇娅尴尬地笑了笑，提取地板材料搓了一幅棋，和诺伊塔在原地下起棋来。
四个时辰过去，洛希薇娅躺在诺伊塔怀里睡着，诺伊塔通过日志观察瑟卡尔现在的情况。
阿黛尔忙的焦头烂额，正调度联合会人员接管旁边的社区，她没有采取一次性全部接管这种笨办法，而是先对临近社区开展清扫，挑出罪无可赦的成员进行审判。
这次的审判合情合理，因为她已有了对社区的执法权。
形势大好，但还是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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