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日残夏
在山岩石板内部还有规整的波纹，这是共振造就的内部破坏。
物华也蹲了下来，笑眯眯地一起看切痕，她骄傲地说：“这就是共振的力量，只要一点点力量，就能突破坚不可摧的防御，在敌人内部发动攻击，以微小力量撬动庞大事物，怎么样，厉害吧。”
“很厉害。”
诺伊塔漫不经心的回答物华，手指不断摸着地上的切痕。
她闭上眼，回忆着物华那声口哨里蕴含的变调，以及它在空气里的变转，引动魔力的变化，详细的数据和变化过程被日志记录下来，在她脑中循环播放。
心脏处的热源被她提出部分热流，顺着一条血管奔涌至指尖，再传导至石板。
铮的一声，像是琴弦崩断的声音悄悄扩散开。
物华目光一凝，发现象征诺伊塔的那个火人出现了变故，一条细细的显眼白线忽然出现，从心脏衍生到指尖，横穿过浓烈的色彩。
白线周围的色彩变得模糊浑浊，一些地方颜色不再分明。
这意味着有序的浸染过程遭到了破坏。
诺伊塔受伤了。
物华疑惑地打量诺伊塔，她可什么都没做。
诺伊塔脸上浮现一点痛色，抽着冷气慢慢站起来，爬到床上，安详躺下，什么都不打算解释。
“喂，你怎么突然受伤了，不会是拿自己的身体做了实验吧。”
“就是这样。”诺伊塔侧着身子，让不疼的部分在下。
“我记下了你口哨引起的震动频率，就想让肌肉模仿那个频率颤动，将力量导入石头里，结果一不小心把血管弄断了，现在正在接。”
“肌肉可不是琴弦，你怎么想到用身体做实验的，为什么不使用灵能呢？以你对灵能的操控力，要比做这种试验更加得心应手才对。”
“就，突发奇想，我觉得在身体里做实验会更快，印象也会更深刻。”诺伊塔很难解释这事，就像人做惯了某事，某天忽然灵光一现，决定用另一种方式来做这件事。
事情的结果则给了人一记打击，让人醒悟过来这很蠢。
就像“欸，我有个好主意”一样，想到了就做，做完才知道很糟糕。但在做之前，这人是不知道那会很蠢，只觉得这是个好点子。
而诺伊塔还觉得这样会好玩一点，才用肌肉共振。
结果她搞砸了。
“我会嘲笑你的，这事我会和阿姐说，让她把你干的蠢事写成一本书，传遍大江南北。”
不，你姐姐已经知道了。
诺伊塔以手捂脸，无奈叹息。
在日志里，牝鹿暗中观察的条目可没消失过。
“休息一下，等你接好血管再细谈接下来的理论和实操。”
物华忍着笑意，转身收拾切痕，一枚金属锭被她呼唤到手里，融成铁水，准备用来填补缺口。
忽然间，物华一愣，不可思议的凑近看向地面。
石板原本狭长的裂纹旁多了一条浅而短的细纹，物华指尖触地，探查这一石板的结构，不出所料，石板内部部分规整的波纹因为另一道共振的介入被破坏，变得混乱不堪。
这是诺伊塔制造的痕迹。
真是不得了。
物华心中默叹。
诺伊塔竟然真的只凭灵光一闪的尝试就用肌体复制了她的操作，这份天赋当真可畏，幸好她不是在自己的时代出现，不然萨满的位置就不保咯。
一些思绪流过物华灵魂，她忽然有些忧愁，之前她可能是有些任性，让诺伊塔差点受伤，她不至于记恨自己吧。
这妮子应该不记仇……吧？
物华想到了让她脑袋疼的事情，她悄悄地分出部分自己，飞到阿姐那里去。
牝鹿正在幽深山涧旁，垂首凝望薄冰下形态各异的鹅卵石。
忽然一阵模糊地呼唤在天边响起。
“姐姐姐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急促的叫声由远及近，一枚火流星轰的一下从天而降，撞到山涧里。
鹅卵石粉碎，水汽蒸发，滚烫的白雾从蒸腾升起又遇冷成冰。
好心情从遇到妹妹结束。
牝鹿前足一顿，被破坏的山涧和升腾的白雾像梦一样消散，一切恢复到物华到来前的模样。
物华围绕着牝鹿旋转，快速说：“姐，帮帮我，诺伊塔比我想得还要天才，但我之前好像得罪了她，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把我的形象从她心里逆转过来。”
很快，前因后果被物华讲了一遍，牝鹿由于全程围观，对物华做的事情清楚得很。
它轻轻说：“求饶。”
“我可是萨满，怎么能向她求饶，不行。”
“那就等诺伊塔变强后把你当球踢。”
“这就更丢脸了！”
“那就顺其自然吧。”牝鹿无所谓的说，“有传艺的因果在，她不至于狠狠修理你，等相处的日子久了，她就会知道你没法很好控制自己的毛病了。”
物华振奋道：“到时候她就会知晓事出有因，然后原谅我？”
“有可能。”牝鹿侧过脸，眼睛中闪动着怜悯。
更大的可能是减少回击你的力度而已，以牝鹿这段时间的观察判断，诺伊塔可不是善茬，理解归理解，动手归动手，这是两码事。
“那我还要接着教她吗？她的学习能力真的好吓人，要不要找个由头把她踢到外面去，不理她了。”
“不行的，物华。你已经不是部落的萨满，也不再是小孩子，没人会哄着你，所以你不能再任性了。”牝鹿说，“这是个新世界，我们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不可以任性而为，否则一步走错就会招致灭顶之灾。
“而且诺伊塔身上有静默术的气味，显然她与某位长生之人接触过，她是不同的，我们应该尽量满足她的要求。所以去吧，物华，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第八十三章 别让我逮到.jpg
物华居住的洞窟内始终回荡热风，居所内流淌的熔岩蛮横的将所有寒冷拒绝在外，使室内温度高于四十度。
在高温下，诺伊塔早已脱去厚重的冬装，换上清凉衬衫，举着铁锤锻打生铁。
一枚枚金属在高温和暴力锻打下压缩伸展，生铁里的杂质在如潮水的锤击下被排除干净。
不出片刻功夫，一枚钢铁出炉。
物华拿起冷却钢铁，一口咬下，坚硬的铁锭在她的牙齿下像煎饼果子一样薄脆，她细细品味铁的味道，而后将其丢到熔岩池里，冷淡地摇了摇头。
她点评道：“可以用来锻造一些寻常武器，但是杂质过多，比例偏差很大，没法用于炼金术。”
她吹了声口哨：“质量还是不过关，继续努力吧，诺伊塔。”
诺伊塔闻言从废铁堆里捡出几枚废铁，塞入铁罐加热，烧红后拆罐锻打。
铛铛的响声连绵不绝，且愈加急促。
“快了。”物华慢悠悠的提醒，“节奏乱了，体内的共振不够协调，重来。”
又一罐半成品被丢入熔岩池，诺伊塔重复之前步骤，视线愈发凶狠，下手愈加有力，像是要把钢坯当作物华来敲打。
这是物华教诺伊塔的第三天。
前两天物华教了诺伊塔理论和手法，第三天她就让诺伊塔实操。
诺伊塔需要用共振的技巧完成对废铁的提纯，将富含杂质的钢材锻造成能够用于炼金术的纯净合金，如此才算合格。
这是诺伊塔锻铁的第一天，也是她想要用锤子将物华头当高尔夫打的第一天。
她闷着一口气，像老练的铁匠一样化腐朽为神奇，耐着心思对付废铁，将它变成能够锻造宝剑的精钢。
物华将诺伊塔的变化看在眼里，她时而观察诺伊塔体内的能量流转和发力动作，时而从熔岩池里捞出一枚洗练纯净的钢坯，抓把土混进钢坯，把它变成废铁后丢到诺伊塔身边的废铁堆里。
给诺伊塔练手的原材料都是物华手搓出来的，各有各的问题，依诺伊塔煅烧的几十件钢坯来看，就没有两块废铁的问题一样。
为了给她加难度，物华是煞费苦心。
不过，她可真是一只怪物。
物华注视着诺伊塔体内能量的涌动，观察被每一次挥锤调动起来的协调肌肉，看着它们在不断的敲击里根据反作用力调整震动频率，达成最佳频率，不由得再度感叹。
前日与姐姐细谈诺伊塔的教学方针后，物华决定毫无保留地教导她。
既然诺伊塔有天分，那就将她的天分彻底挖掘出来。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诺伊塔完美的记住了她教的技巧，分明听不懂她说的术语和解释，但就是能完美复刻自己的动作，并应用在随后的测试里。
物华亲眼见证诺伊塔从两个小时前由锤子都不知道怎么握的新手蜕变成一位老练的铁匠，虽然只有铁打的好，但也足以让人心惊。
也不知道姐姐选她作为代言人是对还是错。
这么可怕的家伙发育起来，或许很快就会夺取圣山的话语权。
回想起姐姐前天和她谈的计划，物华心烦意乱，始终拿不定主意。
连亘的敲击声枯燥地随时间而走，诺伊塔不断向物华展示作品，但是始终没有得到合格评价。
失败，那就再来。
不断地失败，不断地重复，调整节奏，总结经验，这是诺伊塔需要做的事情。
偶尔，物华也会出声指点，将她从剑走偏锋的方向拽回来。
二十个小时后，物华将最后一枚铁锭完整吃下，她看向诺伊塔，慢条斯理地说：“恭喜你，诺伊塔，这一枚合格了。这是第二十六枚合格的铁锭，根据我从冰蜻蜓那了解到的常识，哪天你落魄了，能凭这手艺在外面的工坊里当一名铁匠，每周拿两到三枚的工资，算是吃喝不愁了。”
诺伊塔注意到关键字眼：“第二十六枚？也就是说我早就做出来成功的作品了？”
仿佛没注意到诺伊塔残念的眼神，物华大大方方地承认：“是的，最早的成功品在六个小时前做了出来，但是味道既辛辣又刺嘴，不好吃。而且你的状态不稳定，没法一直敲出合格作品，直到你连续敲出五个合格作品，味道也都不错，我才觉得你完成了这一阶段的目标。”
物化的解释让诺伊塔怨念重重，但还算合理，她暂且认可。
物华估算时间，觉得诺伊塔留在圣山的时间剩不了多少，遂道：“天色不早了，再做最后一次测试。”
她手一招，熔岩与铁就混合为一，组成坚不可摧的铁人。
熔岩是铁人的动力之源，不同材质的金属依次构成它的内脏器官，层层叠叠的厚重装甲和缓冲层能抵御炮弹的直接冲击。
铁人双目泛红，高温蒸汽从气孔中喷涌而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诺伊塔戒备这比她高一倍的铁人，不知道物华的惊世智慧又想出了什么点子。
物华没有让她失望，欢声说：“这是铁人一号，我小时候的朋友，姐姐不在家的时候，就是它保护我，打死了很多不法之徒。虽然最开始的铁人一号很早就毁了，但在我成为萨满后要来了它的设计图，自己做出来一个新的。”
“你的目标是摧毁它，或者让它宕机，如果失败，它倒不会杀了你，因为你有再生能力嘛，但被砸碎会很疼，你也不想经历一遍身体重组的痛苦吧。”
物华心念一动，洞窟快速变成角斗场的模样，平整空旷，没有一点能够利用周旋的障碍物。
“现在，摸底考试开始，让我看看你今天学了些什么。”
铁人启动，超重的身体每走一步都能将石板压出裂纹，它不紧不慢地靠近诺伊塔，忽地加速重击，迅捷如风的一拳砸下。
物华退到洞窟入口，顺便将准备和诺伊塔一起战斗的冰蜻蜓提溜出来，不允许她打扰战斗。
迎着雪精灵闪动电光的倔强眼睛，物华冷淡说：“不允许场外帮助，如果让我发现你暗中帮助她，那我就把你脑袋里的其余灵魂掏出来浇筑进铁像。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总会有人替你承担痛苦。”
场中的诺伊塔招招手，让冰蜻蜓放松，她不需要帮助。
少女低下头，落寞地站在原地，自闭了。
铁人是强度远超冰元素的造物，它的实力大概在二阶前中期的范畴，但对没有武器的战士而言，它的难缠度要远超这一范畴其余敌人，这是为战职设计的特化敌人。
诺伊塔显然是打不过它的。
她食言了，没有完成不让雇主受伤的承诺。
“这么快就自闭了？”物华笑意盎然的看着冰蜻蜓，想要逗一逗她，然而冰蜻蜓完全不搭理她，而是全神贯注地关注洞窟内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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